裘书玄没脸和秦为拍胸脯,说自己以后就是你秦为的人了。
不是嫌秦为的势力太小,而是嫌自己太菜了。
如今裘书玄的妻儿也在汴梁,一家子租住在狭窄的地方,堪称是落魄……他是落魄了,可骨子的傲气却让他不肯低头。
我不是来乞讨的。
别看秦为平时和善,但要成为秦为一伙,你得有资本,不管是为官还是经商。此刻的裘书玄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落魄官员,有何资格答应秦为的招揽?
若是答应了,那就是食客。
以后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一路回到租住的地方后,妻儿都在等着他,见他神色黯然,都没敢问话,裘书玄看着妻儿的惨淡神色,怒火就不可抑制。
可这怒火能冲着谁发泄?
只能自己憋着。
他想起了秦为先前说让自己等着。
“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而辽国使馆里,礼房的官员已经和辽使见面了。
“大宋和大辽亲如兄弟,怎么可能发生这种龌龊事呢?所谓的厢军进入辽境就是谎言,有人在造谣生事!”
礼房的几个官员都是老手,平时也没少和辽人打交道。
所以他们觉得外交之道就是不要脸,这个认知没错。
辽使木然看着说话的官员,眼中有轻蔑之色闪过,喝道:“这是入侵!这是对大辽的挑衅!等着吧,等着那些人头被送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大辽的铁骑……此次大辽定然要饮马黄河,兵临汴梁。”
看辽使发飙了,礼房几位官员开始和稀泥,有人笑道:“贵使这话怕是有些偏颇了,此事肯定有误会……”
“滚!”
辽使指着大门方向喝道。
啥?
你竟然让我们滚?
礼房的官员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外交之道是什么?
若是让秦为来说,他当然会说是利益之道,外交人员首要掌握双方的利益所在,然后展开博弈。
所以看似很轻松的外交活动和交涉,或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则都是在博弈。
没有那个把握,你就别去自取其辱。
礼房的官员们就是把事儿想得简单了。
他们之前一直以来都是和稀泥的存在,尤其是在面对强大于大宋的辽国,这些人下意识就会扯皮,生怕辽人狮子大开口。
刻着这次以不同,辽人在大宋手里吃了亏。
换句话说,强国在弱国手中吃了亏,这口气他们怎能咽的下去?
要么大宋态度继续强硬,死咬不认。
要么就态度谦卑恭敬些,跟人家低头认错。
可偏偏他们两样都不敢,怕辽国发飙,也怕朝廷问罪,所以就想着和稀泥,说什么误会……
辽人自然就会觉得这是大宋在轻视辽国,然后就发飙了。
这不是和某个人打交道,而是和一个国家在交涉。
轻视的结果自然是原形毕露。
被辽使一句滚羞辱的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们来之前他也做过功课,知道以往的辽使最多是恐吓,所以也做好了迎接恐吓的准备。
可辽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用羞辱来驱赶。
这是奇耻大辱啊!
礼房的官员都知道,他们惹下了大麻烦。
他们的轻率让辽使发怒了。
而辽使的底气就来自于深入辽境的北伐军。
在有陈新通风报信的情况下,辽人要是不能围杀他们,那真的是愚不可及,这是个必然的结果,所以辽使很是有恃无恐。
见大宋这边的官员们面色惨白,辽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某要见宋皇!”
他站在门外,目光俾睨的看着礼房的官员们,“此事宋皇该给大辽一个交代,否则什么兄弟之国……也挡不住大辽陛下的怒火!”
礼房的官员彻底傻眼了。
有人低声道:“此次本就是大宋理亏,看来辽人这次准备要狮子大开口了……陛下肯定震怒,宰辅们……哎!”
冯军能逼着张升保住那个告密者,这里面是经过了一番运作的。
说句难听话,张升这么做完全就是拿着自己的前程在拼命。
得罪了枢密院这个顶头上司,可想他今后的处境。
宗升的调离并不正常,调去府州更是不正常。
他是秦为的人,按理秦为该为他出头。
可秦为却没动,甚至还觉得让宗升去一趟府州是好事,顺水推舟的沉默了下去。
他的沉默被认为是软弱无能,于是张升就觉得秦为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于是在各种运作下,他就出面保住了那个告密者。
至于这其中的纽带,就是那个叫冯军的家伙。
于是乎张升得罪了枢密院,也导致枢密院间接性得罪了秦为,然后这群礼房的官员就没了秦为这个外交顾问的帮助。
礼房的官员无奈,只好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来和辽使交涉。
按理说这么做也没错。
可错就错在他们估错了形式,所以一把小心就说错了话……
可这里不是酒楼,而是辽国使馆!
礼房的人已经坐蜡了,一个小吏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说道:“此事还请贵使莫急,此刻说对错并无用处,北伐军是否去了辽境谁也不知道,还请稍待,想来最多半月消息就会传来,到时再来商议。”
这话不卑不亢,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小吏说话间神色肃然,并无一丝软弱。
如此优秀竟只是个小吏?
礼房官员面面相觑,外教之道如此娴熟,这是谁的部将?
有认识他的官员不禁苦笑,小声道:“这人当初是司事局的,后来跟随宗升出使过西夏,庞相公觉得是个人才,就硬是从秦为手中把这人弄到了枢密院里。”
又是秦为!
众人心中有些郁郁,又实在是无话可说。
今日若非是这个小吏,他们可就要到大霉了。
对于辽使想见陛下之事,庞籍觉得问题不大,最多找个借口,比如说把邙山军说成是叛逆、逃卒,到时候再赔些钱完事。看书喇
赔钱啊!
他有些头痛此事。
钱财不是他担心的问题,他担心的是辽人的气焰会因此事而越发的嚣张,甚至西夏人也会从此事中窥探到大宋的软弱,以后会寻机咬大宋一口。
“秦为……”
庞籍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这次枢密院得罪了秦为,以他的性子不会那么好说话的。
“老夫却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
他端起茶杯,自嘲道:“罢了,让他们自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希望不要让老夫失望……”
稍后消息来了。
“庞相,礼房的唐岩来了。”
唐岩进来,行礼后就苦笑道:“庞相,今日那辽使跋扈,下官说错了话,那辽使竟然喝骂下官……”
他是来认错的。
这事儿礼房责无旁贷,与其被动受罚,还不如主动点儿,还能落个知错就改的名声。
庞籍没听他废话,只是问道:“你说了些什么?”
唐岩无奈的低头道:“下官本想说此事是误会,结果……”
“什么?”
庞籍有些愕然,随后大怒:“你为何否认?那陈新里通外国的事情你不知道?很明显辽使就是有备而来的,你竟然否认……”
此刻最好的法子是含糊应对,一切都等北方的消息来了再说。
就好比后世的一句话:此刻无图无真相,你说个毛啊!
可你竟然矢口否认……这是逼迫辽使必须要断然处置,否则就是失职。
这个蠢货!
庞籍劈手扔出了茶杯,正砸在了唐岩的脚下。
他仰头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要尽快解决了。去,请了秦为来……不,老夫亲自去请他!”
“庞相……”
他身边的官员悲愤的道:“那个泄密的官员此刻还在张升手里呢,这可是把秦为得罪了,您若此刻去,秦为估计没什么好话……”
此刻枢密院众人都恨透了张升。
可没办,那个官员隶属于侍卫军司,张升不点头,枢密院就算统管天下兵马,也不能强行拿人。
朝廷的制度就是一层压一层,不能越级。
庞籍却冷了脸,道:“老夫受些难听话无所谓,那个张升……他有种就继续护着,某若是不办了他,这个枢密使老夫不做了!”
老庞发火了,事情很严重。
庞籍到了甜水巷时,被一群乞丐挡住了路。
“让开,快让开……”
随从出来驱赶,乞丐们赶紧躲在一边,让庞籍过去。
庞籍一路往里去,那些乞丐有男有女,但最多的还是孩子。
“这是哪里来的?”
庞籍想了想,摇头道:“是了,刚开春,有的却是熬不过去了。”
随从说道:“相公,最多下午就会有人来收拢他们,先给粮食衣服,缓几日就全部安置了。”
庞籍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就见前方一阵骚动。
“相公且慢!”
随从赶紧挡在他的身前,一脸紧张的看着那些兴奋的乞丐。
“都有,不要挤。”
前方有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庞籍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绕过那些排队的乞丐,走了过去。
就在秦家的大门外,刘姝带着下人们正在分发炊饼。
“别挤了,都有!”
段玉守在一旁生怕这些乞丐冲撞了刘姝,否则郎君会抽死他。
“别挤了,秦夫人心善给咱们口吃的,咱们得要脸才是。”
“是了,别人给脸得接着,后面的别推了。”
一阵喧哗后,乞丐们都排好了队。
乔风等人拎着大竹篮,竹篮里是热气腾腾的炊饼。
“一人两个,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