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双愁带着人冷冰冰的堵在了新桥那里。
等他看到那些被抬着的尸骸后,眼皮子不禁就跳了一下。
“陛下叫你进宫。”
秦为和他一起进了内城,今日的那场刺杀没有什么影响,甚至现场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此事。
“知道的都被告诫了,谁敢说出去谁倒霉。”
“还有,你今日让林小北单独出来,是想用他来钓鱼?”
“不是。”
秦为摇头道:“林小北说发现了疑似刺客,某带人在外围只是想围杀那些漏网之鱼,谁知道你们皇城司慢了,被林小北抢先出手。”
“那是他的同伴,他当然会最先察觉到。”
叶双愁自然不肯承认皇城司不如林小北,“此事太后也知道了。”
秦为头痛的道:“太后不会发火吧?”
毕竟赵祯是她的儿子,而且这事儿发生的也不是个时候,有心人大概会认为,这是刘娥故意策划的。
权利啊……
真叫人无奈!
“没有,只是让陛下暂停出宫。”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却有些软弱,想必刘娥也担心会有人利用此事鼓动朝野。
等秦为进宫见到赵祯时,发现刘娥也在,这位早年过六十的女人,面色还算不错。
二人正在喝汤,香味很浓。
“这羊肉汤香浓,天冷喝一碗,浑身热乎乎的,就是胸口会热的不行,得解开些衣襟……”
秦为幻想了一下赵祯宽衣解带的模样,不禁就笑了。
刘娥放下碗筷,见他在笑,就皱眉道:“听闻你派的人救了大朗?”
大郎这个称呼久违了。
这一般都是普通百姓家父母称呼儿子的用语。
刘娥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就自嘲道:“看来哀家真是年纪大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罢了,你们接着说,哀家回宫去了……”
赵祯起身行礼目送刘娥离开,他抬头时眼眶有些微红。
接着,赵祯长熟了口气,笑着道:“朕现在满脑子都是年底的事,还有大朝会……期待啊!”
大朝会就代表新的一年。
秦为低头道:“臣昨日得知有疑似刺客在陛下的身边走动,就派了那个林小北跟着。他们果然是在今日动手,林小北杀了刺客,臣在外围围杀了其他人。”
“皇城司呢?”
赵祯的心情看来不错,竟然当着秦为的面取笑叶双愁。
叶双愁肃然道:“陛下,先前秦为带人围杀刺客时,臣在外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秦为别以为自己了得。
殊不知这些动作都是在我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若是愿意,某就能把你也围进去。
秦为只是笑了笑。等叶双愁冷冷的看过来时,就说道:“剩下的北伐军就在边上……他们随时都可围歼!”
哥在边上还布置的有人,有本事你就围上来试试。
这两人竟然争执起来了,赵祯不禁就笑道:“都是用心做事,不分上下。”
还是那个专业和稀泥的小皇帝……
刚出了皇城,秦为就碰上了等他赵允让,二人碰头后便去了不远处一家酒楼坐下。
“那个林小北很厉害?”
“是不错,若是一对一,很难遇到敌手。不过若是论厮杀,他还得和谢挺学学,否则遇到配合默契的武人,他讨不了好。”
“那就学啊!顺带多教几个……”
呃!
秦为问道:“这年头郡王府里也这般险峻吗?”
他觉得应当是,前世的赵元俨被刘娥母子俩逼得天天装病,后来险些神经崩溃,可见这皇帝的亲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赵允让点头道:“你不知道当年某被接进宫后遇到了些什么,幸好后来……不过我这段时期倒是碰到了不少蠢事。”
“蠢事?什么意思?”
秦为觉得这娃会不会是脑子抽抽了。
赵允让的眼中多了冷色:“试探,各种试探,用最蠢的方式。然后就是挑拨,各种暗地里的挑拨。”
我靠!
秦为没想到那么久的事情了,竟然还会有人想以此作文章,“是当年的恩怨吧?”
“是。”
赵允让表现的波澜不惊,让秦为觉得有些悲哀,这娃面临风雨竟然无动于衷,这是喜事还是坏事?
“当年某在宫中颇被冷遇,那些人都知道真宗接我进宫是权宜之计,所以……”
赵允让挑眉道:“所以许多人都知道某对太后其实心里是有怨恨的,当然,某也并未否认过……所以这些人就想拉拢我做些什么。”
好吧,这是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故事。
两人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以德报怨的是傻子,以牙还牙才是王道。
定王府里有些死气沉沉的,那些下人都在屋子里待着,外面只有几人在听候主人的吩咐。
已经是午后了,可大堂那里却没动静。
“这都好几天了,王爷一天只喝一顿稀粥……”
“哎!苦了咱们也得跟着喝稀粥。”
“郎中说了,王爷胸中郁结难消,有火气……得精心调养。”
几个仆役在正堂外面嘀咕,这时外面仆役引来了一人,却是幕僚诸葛宇杰。
赵元俨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外面有人通禀,就睁开眼睛叹道:“这庸庸碌碌的所为何来?人啊!要心思纯净,否则如何能成就大道。”
边上的赵允良面无表情的道:“爹爹,怕是来找事的。”
“让他来。”
稍后诸葛宇杰进来,马脸上堆着笑意,“见过郡王,见过郎君。”
“坐。”
正堂里没椅子,全是蒲团,诸葛宇杰洒脱一笑,然后盘膝坐下。
“你来作甚?可是又有什么事了?”
赵元俨的脸颊瘦了许多,但肤色却越发的白皙了。
自从刘娥缓过来之后,他就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了,一方面是吓得,还有一方面是作态。
那娘们儿可不是赵祯,她是真的敢下手啊!
诸葛宇杰笑道:“人说辟谷能让人忘俗,郡王如今浑身上下都是仙气萦绕,让某不禁心向往之……”
赵允良冷冷的道:“说正事儿!”
诸葛宇杰微微低头,说道:“太后的身体……发作过一次了。”
“什么?”
赵允良一愣,然后闭上眼睛,“陛下是天子,自然有天护佑,你和老夫说这个作甚?”
诸葛宇杰淡淡的道:“陛下今日遭遇了刺客。”
“不是老夫!”
赵元俨的眼中多了慌张,抓住椅子把手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赵允良也是握紧双拳,怒道:“某和爹爹整日在府中养病,他何时出宫都不知道,如何刺杀?”
诸葛宇杰微笑道:“刺客当场身死……”
赵允良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诸葛宇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的道:“太后前些日子发作过一次,不是很好……”
他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他是客,赵允良是郡王,按理应当要告退,可诸葛宇杰却没有。
他走到了门边,抬头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说道:“要变天了。”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赵宗绛迫不及待的道:“爹爹,官家真的不行了吗?他们怎么知道的消息?若是不行了……刺杀赵曙是谁干的?会不会就是他干的?”
赵允良皱眉在听着,就举起拂尘摆动了一下,“太后……难说,不过这两年她的身体越发的差了,和为父不能比……”
他张开双手,很是自信的道:“为父自从参悟药膳的精髓之后,这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可那女人却不同,整日蝇营狗苟,精气神日日消散,如何能长寿?”
“至于消息……赵允弼有不少人手,他……”
赵允良笑了笑:“他认识不少人,只是近些年沉寂了,可若是论实力,宗室里他前三……”
赵允良叹道:“爹爹,那刺杀的人会是谁?”
“太后没倒下之前,谁也不敢。”
赵允良不屑的道:“别忘了吕夷简他们在盯着呢,太后不倒下,谁都没有说话的地方,现在动手就是找死!”
赵元俨笑道:“可若是等太后病倒,赵祯当然不会轻易出皇城,所以压根就没机会。”
赵允良点头:“陛下看似软弱,可对太后这里却颇为关注,而在太后的心中,最重要的终究还是身后名,否则她早就李代桃僵了,所以她不会让自己在史册里臭名昭着,所以会在去之前安排好后续之事……”
赵允良赞道:“爹爹目光如电,那赵允让自以为是,再其中左蹦右跳的,他迟早会栽跟斗。”
赵元俨摇摇头,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可为父先前却心动了。”
赵允良惊道:“爹爹,难道还有机会?”
赵元俨摇头道:“估摸着不会有了,吕夷简是文,李章是武,只要他们稳住,陛下就能稳住。”
“那秦为呢?”
“秦为?”
赵允良讥诮道:“他就是在中间搅和的,不过此人有些邪门,宗室里好几个都吃过他几次亏。”
“王爷,晚饭要用什么?”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请示。
赵允良的咽喉上下滑动着,说道:“粥……”
“爹爹。”
赵允良目露哀求之色:“孩儿最近觉得身体越发的精壮了,可以了……要不咱吃点肉?”
赵元俨却抚须叹道:“太后的身体大好……罢了,吃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