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宰辅正百无聊赖的商量着新的一年的工作。
来人接着说道:“先前辽使就挑衅过了,后来他更是叫了自己的随从挑战,说是生死勿论……”
卧槽!
吕夷简皱眉道:“秦为怎么婉拒的?”
在他的眼中,仓促之间的秦为也只能婉拒。
来人抬头,眼中有钦佩之色,“秦大人并未拒绝,叫了随从出战……”
“鲁莽了!”
吕夷简皱眉道:“此等事没有先例,他直接拒绝了事不好吗?”
来人笑道:“沈秦大人的随从只是一刀就了结了辽人的勇士。”
卧槽!
王臻本事醺醺然,听到这个不禁喝道:“只是一刀?”
来人点头道:“只是一刀。”
王臻举杯痛饮,喊道:“痛快啊痛快!老夫真想大醉一场……此刻老夫诗词如泉涌啊!”
吕夷简却没工夫听他的词,问道:“秦为可羞辱了辽人?”
王尧臣说道:“此时最好镇之以静。”
在赵祯倒下的日子里,最好别惹事。
来人的眼中多了亮光,那自豪感连醉醺醺的王臻都感受到了:“秦大人并未羞辱辽使,只是说了一番话……”
“……这便是大宋,它温文尔雅,并且宽容。它欢迎来自于各地的朋友。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
来人的话说完了,他微微喘息,发现三位宰辅都不说话,可眼中却多了些情绪。
王臻赞道:“说得好,大宋繁华,温文尔雅,诗词歌赋醉人……这样的大宋,老夫恨不能长命百岁,好生看看这个大宋。”
王尧臣也有些热血沸腾,“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这话不卑不亢,却极为振奋人心,老夫……”
他一把抢过酒壶,竟然就着壶嘴狂饮起来。
吕夷简慢了一步,他把酒杯一掷,起身在室内转了几圈,说道:“我辈辅佐君王,苦心孤诣,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三人齐齐大笑了起来,笑声豪迈,而皇城司早一步就拿到了消息。
“林小北动的手?”
哪怕是新年,叶双愁的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眼中鬼火依旧。
“是。”
来禀告的密谍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个辽人应当是军中的悍勇之士,可面对林小北时,只是一刀就被杀了……”
叶双愁冷冷的道:“一人他能杀,两人他只能逃。不过听闻他最近在城外的庄子里跟着操练,若是等他习练了军中的杀伐手段,以后却难制了……”
“秦为说奴隶也是人……”
叶双愁的面色依旧冰冷。
“……大宋希望每一个百姓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哪怕对方是宰辅,亦能不卑不亢……”
叶双愁的眸色微暖,旋即变冷。这个大宋,哪怕是内侍,陛下都不会轻易责罚你。这样的大宋……
叶双愁的脚步很快,稍后就出现在了寝宫外面。
“进来。”
赵祯靠在床头上看书,边上坐着郭皇后。
“何事?”
赵祯放下书,然后揉了揉眉心,看着精神还不错。
叶双愁低声道:“陛下,大半个时辰前,辽使挑衅,秦为派出家人斩杀辽人……”
郭皇后的眼中一亮,双拳紧握。
赵祯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辽使挑衅……这不是常事吗?秦为的家人……邙山军在城外来不及,就是那个林小北吧?”
叶双愁低头,“是,陛下英明。”
赵祯得意的道:“这么些年下来我都摸清了辽人的秉性,必定是辽使挑衅,说是双方出人演武,这是想打秦为一个措手不及。可他却不知道秦为仇人不少,出门身边都要带好手保护……于是……他这是以为能坑了秦为,可我敢打赌,秦为那时定然在笑,笑的很开心。”
那厮最喜欢的就是给人挖坑,看着别人跳进去就在边上装无辜。这样的事儿赵祯见过几次,自然就知道辽使是掉坑里去了。
叶双愁低头道:“是。”
“后来呢?”
赵祯的心情很好。
“后来秦为就说了一番话,除却辽使和西夏使者之外,那些使者都心动了。”
“他说了什么?”赵祯笑道:“难道是每人给他们一千贯?那我可不会出钱。”
叶双愁重复着那些话……
“独立的人格……”
赵祯笑了起来,带着些得意的道:“百姓也是人,为何要让他们跪着说话?那样的场景我不想看到,觉着心酸。”
郭皇后看着他,眼中多了些温柔,“陛下,百姓都说您仁慈呢。”
赵祯笑了笑。
“……某些人从娘胎里爬出来就含着金钥匙,于是富贵,可一旦落魄,举家为奴并不罕见。”
赵祯含笑道:“有本事就能出头,百姓亦能成为宰辅,这便是朕的期冀。”
叶双愁继续说道:“这便是大宋,它温文尔雅,并且宽容。它欢迎来自于各地的朋友……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
他说完抬头,眼中第一次多了感情,诚恳的道:“陛下,这些都是您给予大宋的好处。”
“没有那么多……”
郭皇后骇然发现赵祯竟然在害羞。
他不自然的微微低头,喃喃的道:“我没有给那么多,再说……以后的人怕是不信……”
“他们会信的。”
郭皇后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这些年,您给大宋带来了太平的日子,您施下仁政无数,让天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古往今来……如您这般的帝王……并不多。”
她本想说独一无二,可终究还是说了并不多。赵祯觉得脸有些热,他抬起头来,眼中多了憧憬之色。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人人都该受到善待。只是大宋各处都有饥饿,也有衣不遮体者,让朕每每思来很难过……”
他缓缓靠在床头上,“秦为的话说的极好,这个大宋,每个人只要努力就能吃饱饭,这是我的目标,希望能在去见父皇之前实现它。”
郭皇后笑道:“定然是能的。”
“是啊!”赵祯欢喜的道:“复合肥今年就能见到好处,到时候随着旅人和商人到处传播,大宋各地的农户就会自发的制作……这个法子不错。”
他微微皱眉,“革新是需要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可……可终究反对者众多,朕亦不能阻拦……”
而回到家中的秦为却有些头痛。
过年好多事儿,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拜年,有些人他愿意见,可有些明知大家不熟,可还是无法拒绝。
欧阳修带来了礼物,还带来了一群学生。
十多个学生站在院子里,秦为笑道:“某怎么看着有些兵强马壮的意思呢?”
欧阳修说道:“祭酒,他们即将参加春试,说是来请您教诲。”
孙好民在边上撇撇嘴,心想今日可是初一,在这个时候上门,铁定是来混脸熟的。
“平日里好好学习了,那么此刻就无须担心什么。”
秦为并未觉得有上进心是什么坏事,这些年轻人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他们憧憬未来,迫不及待的希望能过了那一关。但他们却有些担心,所以来寻求鼓励和认同。
一个学生说道:“祭酒,外面的学生大多都学了咱们的法子,今年……”
他低下头,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秦为看着这些学生,笑道:“别担心这个,虽然都是多做题,可我们做的题和他们不一样。”
学生们整日埋头苦读,对外界关注的不多,所以有些不解。
秦为说道:“放心,题目不同,结果就不同。”
这些学生明显不相信,秦为笑了笑。
学生们坐了一会儿,秦为给他们开导了一番,至少他们告辞时看着精神不错。哥有做心理医生的潜质啊!
秦为很是得意,等大门关上后,他的眼中多了冷色。
“玛的!辽使这是疯了?”
墙头上的乔风双手一松,人就落了下来。
“郎君,最少有三人。”
秦为冷冷的道:“去问问谢挺,天圣十年的第一天,可是偷懒了?”
乔风点头,悄然从后门出去。
林小北也悄然出去了,秦为站在正堂前,目光幽幽的看着关上的大门。
孙好民在他的身边说道:“郎君,辽人的密谍……让皇城司的人出手不好吗?”
“好是好,可此刻大宋需要用雷霆万钧的手段来震慑辽人,以免他们错误的以为这是个机会。”
孙好民低头想了想,“郎君,您说的是太后一病不起吗?”
“对。”
秦为淡淡的道:“所谓席间演武,实则只是辽使想激怒大宋,然后看看陛下的病情。如今他冒险启用了不少密谍,目的同样是如此。若是陛下的情况不好……辽人定然会怂恿西夏人出手。”
三国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互相牵制是肯定的。
“郎君,林小北摸出去了。”
“林小北的身手汴梁没几个能拿住他的,不用管他。”
……
甜水巷的一户人家里,主人一家五口被绑在了卧室里,此刻只能无助的呜咽,而就在大门边上,一个男子趴在墙头上看斜对面的沈家。一个男子坐在下面,在警戒。
“出来一个,是……乔风。”
“那个林小北还是没动静?”
“秦为喜欢游玩,这几日他们肯定会出门。”
“那要不要干掉秦为?”
“这里是汴梁,谁敢那么干,皇城司的叶双愁肯定会发狂,然后上天入地的追杀咱们,这笔买卖不划算。”
坐在地上的男子问道:“你说若是咱们弄死了秦为,叶双愁会不会叫人去刺杀咱们的官员?”
“肯定敢,否则皇城司就成了缩头乌龟。”
男子摇头,漫不经心的道:“可和咱们没关系……嗯?”
他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就偏头过去。
一个小钎子高速飞了过来,本来是瞄准了他的太阳穴,此刻却因为他的偏头而变成了眉心。
小钎子扎进眉心里,围墙上的男子听到了动静,就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腰腹用力,准备翻出去……
一个黑影正高速冲来,他必须要在黑影近身前翻出去,哪怕被人发现也好,黑影的手一扬,一个绳套就准确的套住了男子的脖颈。
噗!
男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双手抓住脖颈上勒的越来越紧的绳子,眼中不禁流露出绝望之色。
林小北边走边收绳子,近前时,单膝重重的跪下。
噗!
咽喉遭此重击,男子的眼睛翻白,剧烈的挣扎起来。
“这就是林小北?”
就在隔壁一家的围墙上,几个皇城司的密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躲在那里半个时辰,就等着这两人松懈的一刻,这耐心……”
“他若是要刺杀谁,估摸着谁就得如芒在背。”
“该我们动手了!”
几个密谍点头,其中一人问道:“多少人?”
“九人。”
“地方!”
“甜水巷五人,寺桥四人。”
“发信号,动手!”
“啊……”
一个密谍仰天长啸。
“动手!”
“动手!”
甜水巷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墙头上,树上,阴影里……皇城司的密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了出来
几个男子装作顾客在对面吃东西,见状他们把摊子一掀,有人一脚踢翻炉子,顿时引发了一场骚乱。
他们分开往两头跑,可皇城司的人却堵住了去路。几个男子相对一视,却不见慌张,他们摸出短刃,凶悍的冲了上去。
“皇城司的人有弩弓啊!”
秦为觉得这些人挺蠢的,不,是很傻,脑子进水的那种傻,弩箭肆虐了一通,巷子里多了血腥味。
秦为看完这场追杀大戏,打个哈欠问道:“辽人要心疼了。”
“辽人在汴梁的密谍不少,可精锐却不多,今日出来的都是精锐,少了他们,皇城司能省许多事。”
叶双愁站在秦为家的大门外,对于自己的手下动用了弩弓有些不满意,在他看来,皇城司就该以牙还牙,同样用刺杀的方式来干掉自己的对手。
秦为却很满意:“能用弩弓杀人,就不要用刀枪。”
“可这有些示弱。”
既然是密谍,那就该悄无声息,动用弩弓杀人,那和军队有何区别?
秦为看着他,叹息道:“是面子重要,还是麾下的命重要?”
呃!
皇城司的人看到自己的都知脸红了。
玛的!
他竟然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