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里面来人,秦为就拱拱手,一言不发的进去了。
程颢此时已经有了些名声,所以边上等候的官员中有人就不满的道:“他不过是小小的秦郎君,难道很了不得吗?竟然连话都不说,无礼之极!”
程颢温和的道:“初次见面,他又有事,应该的。”
作为学问人,程颢的脾气很好。
有人说道:“程先生此次回京授何官?”
程颢笑了笑,也不说是遮掩一下,而是很坦荡的道:“监察御史里行。”
“好职位啊!”
众人一听就不禁艳羡不已,在大宋要想升官,你必须要经过几道坎,这些坎就是职位,监察御史这个职位就是其中一个坎,干好了,以后升官发财自不必言。
无数重臣都担任过这个职务,可见监察御史的含金量。
所以大家都纷纷恭喜,一时间很是热闹。
就在这热闹中,有人说道:“今日省试,若是国子监再度胜出,以后天下再无学问。”
“还有的。”
程颢平静的道:“学问在心中。”
“这话说得好。”
“刚才有人说什么……我即是宇宙,宇宙即是我……”
咦!
程颢抬头眯眼,赞道:“这话很好。万物皆是宇宙。天之理,人之理并不冲突,皆是天理……大善!大善!”
旁人也点头赞道:“苦苦寻求天理,天理却在自身,这话说的通透,是哪位大儒说的?”
程颢也颔首道:“是哪位说的?且待老夫上门拜访。”
“刚才就听了这话,没问谁说的。”
“刚才某问了。”
“是谁?”
“是……”
这个官员的目光有些闪烁,“是秦为说的。”
我催!
那厮不学无术啊!
竟然还能说出这等让人恍然大悟的话?
程颢觉得有些奇怪,就说道:“刷题之法不堪,可这话却是极为出众,不该牵累。”
老程很是大气的说一是一,二是二,不该搞株连,可许多官员都一直认为秦为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家伙,所以才觉得这是幻觉。
秦为竟然能说出这等让人敬佩的话来?
这是幻觉吧?
“没听错?”
“没听错,在贡院前有人问了秦为,他随口就说了这番话。”
玛的!
这人竟然变得这般有学问了。
这种极具意境的话是所有人的追求,秦为的我即是宇宙,这话逼格太高,一下就镇住了这些人。
可他的脑海里还有许多这等高逼格的东西,若是都批发出来,大抵会被人供着,从此开宗立派,成为一方大佬。
程颢叹道:“这等话该是千锤百炼才能出来,沈秦郎君虽然年轻,可学问却不差,老夫当去请教。”
老程正在学问的迷茫期,很是好学。
那个传话的官员长吁短叹起来,边上有人问道:“你这是为何?”
官员唏嘘道:“有人传言,沈秦郎君先前的话只是随意说的……”
噗!
虽然没听到,但守门的军士确定有人在吐血,众人夸赞不已的东西,你竟然说是自己随意说的。
就好比一干人等在夸赞自家的宝刀奋力无匹,然后秦为持刀挥斩,把他们的所谓宝刀全数斩断。就在大家震惊时,这厮淡淡的道:“这把刀是某家里最差的一把。”
这个不吐血真的是不行了。
程颢觉得自己的性情算是极端的好,但听到这话依旧忍不住想骂人,什么叫做随口说的?
合着我们赞不绝口的话竟然是你随口说出来的?
这话也太气人了吧?看书溂
“不对,好像说的是……”
那个官员想了想,说道:“好像说的是随口扯的淡。”
守门的军士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他确定自己感受到了煞气。
而秦为此刻也多了些煞气。
“舞弊?谁说的?”
他没想到王臻竟然说出这等话,不禁大怒。
王臻皱眉道:“慌什么?这些只是流言,老夫让你来是想问问,国子监此次可有把握吗?”
这话里的含义就是:国子监这次不会输的太惨吧?
秦为愕然,王臻以为他是没把握,就语重心长的道:“你那个刷题之术终究无法保密,如今天下都在风行此术,如此大家都扯平了。国子监……安北,人有起有落,起来时要稳重,不轻浮得意;落下时要淡然,从容面对那些责难和讥讽。一时的起起落落不算是什么,等过后你再看,就会觉着至为可笑。”
秦为真的是无语了。
“王公,国子监输不了啊!”
王臻叹道:“好吧好吧,输不了。”
年轻人总是这般好胜心强,那便随他去,等结果出来再安抚一番就是了。
王臻公事繁忙,把秦为送出门去,最后交代道:“古人云,胜不骄,败不馁,你好生感悟一番。”
秦为笑着应了。
这些人都以为此次国子监要扑街了,有人冷笑等着看热闹,有人现在就冷嘲热讽,幸灾乐祸。
可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大数据吗?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概率吗?
秦为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程颢,他习惯性的拱拱手,想着这位大神进宫来干啥。
程颢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不满,问道:“那话可是你说的吗?”
“什么话?”
“我即是宇宙……”
“对啊!”
秦为没觉得有什么,至于宇宙,哥哪天爆发个小宇宙给你们看看,要不破碎虚空也成。
程颢叹息道:“既然知道学问之贵,为何要授人刷题之术?那方法是在亵渎学问,却不该是你弄出来的。”
这位大神果然是要批斗这个啊!
秦为淡淡的道:“学问在于用,能用就是学问。否则整日皓首穷经也是缘木求鱼。”
刷题之法就是秦为的根基,只要这个学习方法一直是主流,那么他的地位就牢不可破,百年后的史册上,他秦为和刷题之术当会留名。
而且最关键的是此术一出,那些人想神话儒学的梦想就破灭了。
大家别哔哔什么儒学深不可测,大伙儿只是学来考科举罢了,扯这些干啥,还不如去多做几道题更实在些。
“用?”
程颢叹道:“此术一出,学问再无高下之别,看似无事,可却多了铜臭味。”
这话是说刷题之术就是庸俗之术,不堪之术。
这个评价秦为却不能接受,他冷冷的道:“那程御史为何为官?何不归乡去做学问……另外也别去挣钱,自己种地,一箪食,一瓢饮,岂不快哉!”
边上两个官员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想笑,你程颢把大道理说的天花乱坠,什么铜臭味,可有本事就亲自去践行啊!
做什么官?
收什么俸禄?
回家种地去吧,然后过着贫苦的生活,每日还要钻研学问……秦为随意拱拱手,扬长而去。
程颢被这番话弄的有些晕乎,就像是被乱棍打了一顿,喷了未来的理学大佬一把,秦为心情愉悦的找到了赵允让。
“可有把握?”
赵允让也在关心着省试。
“安心,某出手你还不信?”
秦为得意的道:“到时候这些学生就是新政的支持者,等他们在各处为官,新政铺下去,他们就是监督者,都是监察御史,你可知这有多少好处吗?”
赵允让笑道:“好处太多了,有人在各处盯着新政,有问题能及时禀告,有人从中作梗也能及时发现……秦兄,好处多不胜数啊!”
秦为微笑道:“安心等着,到时候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庞籍当年要派人下去巡查才放心,可依旧被蒙蔽了,现在秦为弄了无数学生出来,这些学生都是正经科举出仕,谁能排挤?
有他们在各处为官,这便是无数御史……
老庞,我这招比你厉害吧?
这一刻秦为无比嘚瑟。
大宋的省试原先比较松散,考的场数不定,有时候七八场,有时候几十场……一句话,弄不死你算我输。
后来范仲淹秉政时,发现这种考试的方式太过随意,就干脆定了规矩,从此省试就只考三场。
三场考试,第一就是策。
马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他抬头看看左右,看到了两名国子监的同窗。
三人微微颔首,此刻今科知贡举马德禄已经弄完了那些礼仪,近前说道:“科举乃伦才之道,三场策、论、诗赋,皆为你等所学。当今官家仁慈,求才若渴,于是开科举,重人才……今日之省试,过了即是官员,你等勉力。”
以前殿试还会黜落考生,到了仁宗中后期时,省试一过,就算是彻底的过关了,殿试只是排个名次而已。
所以马德禄这话一出,考生们都兴奋了起来,传来些嗡嗡嗡的声音。
“开始吧。”
马德禄微微点头,有人开始报题,同时还写在纸板上到处传示,瞬间,国子监的考生们都呆住了。
马英也呆住了。
这题……怎么这么熟悉呢?一篇文章顷刻间就在脑子里成型了,速度之快,大抵能吓尿那些所谓的天才。
马英不是天才,速度那么快是因为这道题他做过,这一刻他想起了以往在国子监学习时,教授们出的题目。
这是运气吧?
马英觉得多半如此,但依旧是欢喜不胜,他看看左右,那两个同窗也是在欢喜,考场内,国子监的考生们都在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