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是苟安还是反击?
作者:史小刀   大宋好儿郎最新章节     
    大宋对外戚的戒备比明朝还厉害,一旦娶了公主,你的后半辈子就混吃等死吧。

    郭皇后想起了秦为,不禁幽幽的道:“当初汴梁城内无数的人家想要和秦家联姻,却便宜了……只是不知十年后,秦家还能否一如既往,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

    此刻的秦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只正在飞速上涨的潜力股。

    哪怕是贵为皇后,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给自己的女儿选一个不错的夫家,哪怕秦为现在连个后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未雨绸缪。

    “陛下来了。”

    门外有人禀告,郭皇后依旧靠在榻上,说道:“最近累得很,却是不恭了。”

    赵祯进来见她躺着,就说道:“去找医官来。”

    “我没事呢。”

    郭皇后缓缓坐起来,然后叫人去泡茶来。

    赵祯坐下,看看室内的布置,觉得有些寒酸:“朝中最近最大的花销就是太后的陵寝,先忍忍。”

    皇家的陵寝就是用钱财和无数人工堆积出来的。

    刘娥虽不是帝王,但她的陵寝规格自然不能和普通皇太后想必。

    据史料记载,当初刘娥大限将至时,甚至曾身穿衮服祭祀大宋宗庙,这样的人物,其陵寝怎能将就?

    按照那花费来计算,若是每年死一个帝王,不必外敌来攻打,大宋就会因为财政崩溃和军队暴动而灭亡。

    在大宋,帝王的陵寝不是民工来建造,而是军队。

    军队在此刻的职责不是保家卫国,而是苦力,所以朝中经常呵斥下面的官吏役使军队,这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家黑。

    郭皇后却笑道:“已经很好了。对了,陛下登基已久,可宫中却显得有些冷清,却无趣了些,臣妾想着是不是再招募些女子来给陛下解闷。”

    她边说边盯住了赵祯,在他的眉头皱起来后,就低下了头,不知道是惶恐还是得意。

    “我不闷。”

    赵祯皱眉道:“宫中女人不少,此事以后不必提了。”

    自古皇帝都不是什么从一而终的人,但赵祯也不是个滥情的,至少在后宫嫔妃这方面,他并没有纵欲过。

    至于几十年后,为了生个儿子险些把腰子累炸,那只是无奈之举……

    郭皇后闻言,赶忙低下头,嘴角却带着欢喜。

    自古帝王就是高居九重天,威严不可测。

    威严是第一重享受,那种俯瞰众生的感觉实在是太舒坦了,以至于有些酋长会喊出我还想再祸害五百年的话。

    第二重享受就是天下的美女任由自己享用,天下的东西都任凭自己享用。

    是个男人就会憧憬美女如云,夜夜做新娘,可赵祯竟然不想。

    这几日两人难得坐在一起,赵祯便低声说了些外面的事。

    “……辽人大概是要多看看,看看我是什么秉性,若是好欺负,定然会起大军来威胁。他们缺钱,耶律隆绪已经老迈不堪,能不能活过今年还是两说……”

    郭皇后听着这些事,眼中渐渐多了神彩。

    “西夏人看似很悲痛,可他们的人回去报信跑的太快了些,如今估摸着已经出了西北,可见心急。”

    赵祯的嘴角多了讥讽,郭皇后问道:“陛下,他们急什么?”

    “以为这是机会。”

    赵祯的脸上多了凝重之色:“李元昊登基至今,西夏国中依旧混沌,那些对头依旧在抱团盯着他。”

    “那他就该和那些人斗啊!”

    郭皇后把李元昊的处境换在了赵祯的身上,觉得就该斗。

    赵祯摇摇头道:“内斗只是最坏的打算,打来打去,最后打烂的是自家的东西,李元昊不傻,所以……”

    郭皇后听出了些煞气,就惊道:“难道他敢冲着大宋来?”

    赵祯笑道:“为何不敢?你别忘了,他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偷袭沁州,若是被他得逞,整个凤翔府都危险了。”

    “多亏了苏洵。”

    郭皇后对此事也有所耳闻,知道那次是因为苏洵及时勘破了西夏人的阴谋,才避免秦州失守……

    赵祯点点头,缓缓起身,眼中有些憧憬之色:“这是朕登基后面临的第一次威胁,怎么办?”

    ……

    “怎么办?”

    赵祯召集了宰辅重臣议事,秦为也在。

    吕夷简说道:“陛下,李元昊是否会入侵不能确定,但若是大宋戒备森严,怕是会被嘲笑。”

    王臻说道:“可被嘲笑总好过被打个措手不及,上次李元昊偷袭沁州,若非是被发现,西北危矣。”

    吕夷简不悦的道:“国事不是街坊打斗,若是能,老夫巴不得整个西北都戒备森严,可老夫是首相,要考量民心士气,还得盯着另一头的辽人,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这些点点滴滴老夫都要考量,你考量了什么?”

    吕夷简这阵子颇为得意,跋扈的老毛病又犯了。

    王臻被他这话梗到了,却没法反击,一时间竟然哑火了。

    “对付西夏人无需考量。”

    庞籍则是用那种‘不出老夫所料’的眼神看着出来的秦为。

    他知道,老吕要有麻烦了。

    你敢不给王臻脸面,秦为绝壁要出来扫你的面子。

    秦为出班说道:“陛下,李元昊如今就是困兽,西夏内部的纷争他无法平息,也不敢去平息,否则处处烽烟,他又会担心大宋和辽人趁火打劫,所以他定然会借势。”

    “借势?”

    吕夷简觉得秦为的想法太过幼稚,“他借什么势?”

    “对!”

    秦为笃定的道:“国中有大麻烦,有对头,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外面解决。”

    “怎么解决?你莫不是信口胡说……这是御前,陛下没空听你瞎扯。”

    吕夷简最近关注的事情有些多,脾气坏了不少。

    秦为没看他,继续说道:“国中有政敌,政敌手中有军队,怎么去削弱他?”qqxδnew

    “大军镇压!”

    吕夷简的反应很中原,很儒家。

    秦为微笑道:“为何不对外去解决呢?”

    “怎么解决?”

    吕夷简冷笑问道,他觉得秦为是在为了王臻出头。

    秦为说道:“开战!”

    咕噜!

    殿内瞬间安静,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一下,声音就清晰传了出来,可众人都没功夫去看是谁饿了。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这个想法真的是太疯狂了。

    大宋这些年虽然小战不断,但国与国之间的大战还真没有发生过。

    再有,开战需要的不仅是消耗,还有各方损失的利益……那些外貌和经济,那些背地里捞好处的官员……

    吕夷简也知道这些,但这话却不能明说,只是冷冷道:“穷兵黩武不会有好下场!”

    御史们也不满的道:“为何要开战?一旦开战就是血流漂杵,生民离乱,某想到那个场景就心中不忍。治国,首要稳!”

    晏殊干咳道:“那个……大宋和平多年,西夏只是小患,无需大动干戈。”

    这是晏殊第一次以‘相公’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

    显然,他还有些不自然,所以说话也有些拘谨。

    刘娥下葬的第三天,王尧臣上书请辞。

    而接替王尧臣的正是做了两年的开封府尹晏殊,现在的大宋三司使,而空缺出来的宰辅一职,由范仲淹顶替。

    赵祯知道,王尧臣是忠心的,可他却不能再留王尧臣了。

    刘娥死了,一切权利都要过度,皇帝要培植自己的势力,用自己最亲信的人,而王尧臣……

    他虽有忠心,却不是‘亲信’。

    一群宰辅都在反对秦为的这种思想,哪怕对秦为不错的庞籍和晏殊也是如此。

    这不是私仇,而是在警惕这种激进的思想被赵祯接受,到时候……

    “汉武穷兵黩武,前汉由盛转衰,正是始于他。”

    吕夷简的腰杆挺直,目光俾睨的道:“大宋要江山稳固,行事就要慎重,动辄开战何其轻率?”

    秦为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后来的那些话。

    后来面对着赵祯的积极态度,富弼说道:“臣愿陛下二十年不言兵。”

    大宋的宰辅们忌讳谈动兵,仿佛那就是末世前兆,而这一切的起因有两个,一是在几次战争之后,他们对大宋军队绝望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警惕武人,他们宁可为此现状,也不肯让武人成为主宰。

    想想,若是大宋对外战争时常高唱凯歌,武人们会不会嘚瑟起来?

    他们会不会觊觎权利?

    前唐后期和后来的混乱时期中,武人就是这么起来的,然后把文官当做了猪狗。

    那种日子不能再来了呀!

    赵祯登基后,心中是有一番打算的。

    但他要先看,看看重臣们的想法。

    臣子们有些跋扈,这些他感受到了,可怎么回击?

    他根基未稳,要忍。

    但他的耐心却越来越差。

    刚才的辩论从是否该对外开战来解决国内的矛盾,迅速转为大宋该走向何方。

    这是个大题目,赵祯虽然不赞同频繁对外开战,但那种所谓的平稳却也无法接受。

    那样的日子中,帝王的作用会被削弱,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木雕神像。

    他在看着宰辅们。

    吕夷简微微昂首,显得有些倨傲。

    刚刚升任次相的范仲淹眉间多了愁色。

    而且……

    他在干什么?

    赵祯仔细看去,发现范仲淹和身前的王臻在搞小动作,前者拉着后者的袖子,像是在小声劝阻什么。

    赵祯的额头上全是黑线,心想这里是朝堂,你们两个这是在弄什么?

    秦为知道,这是范仲淹在阻拦王臻出来为自己发声。

    尽管范仲淹并无恶意,而且他是坚定的改革派,但在大宋……开战和改革并不是一个性质。

    他只是觉得秦为的这种思想不妥当。

    “没有汉武,前汉会早亡。”

    秦为的声音陡然响起,范仲淹不禁松开了手,茫然看着前方。

    汉武穷兵黩武这是定论,你还想为他翻案不成?

    秦为从容的道:“前汉初立就有白登山之围,这是什么?这是匈奴人在觊觎中原,他们的势力在膨胀,看着中原这个花花世界眼睛都花了,于是就不断寻机进攻。这样的匈奴,打不打?不打他会越来越强大,直至出现一个和辽人一般庞大的势力,到了那时,怎么打?”

    宰辅们面色有些红润,吕夷简说道:“辽人也只能选择和平。”

    大宋虽然武力不彰,但却有钱、有人,两边大打出手几次,大宋每次都满地找牙,但韧性却足,让辽人也有些忌惮。

    秦为用辽人来打比方,有些讥讽宰辅们苟安的意思。

    “吕后被羞辱,换做是我朝如何?”

    “那只有倾力而为。”

    当年的匈奴冒顿单于写信给吕后,说我生活在沼泽和草原里,非常向往中原的繁华,而你刚死了老公,要不咱们一起过吧。

    这等奇耻大辱换做大宋也忍不得,可大汉当时却忍了。

    “那时的忍耐只是为了积蓄力量,几代之后,到了汉武时,大汉兵强马壮,于是大军出动,为此复仇。”

    秦为语气铿锵,“我朝立国之前,石敬瑭认贼为父,让中原再无天险。其后高粱河之败更是让大宋一蹶不振……可大宋积蓄力量了吗?”

    他看着宰辅们,目光炯炯的道:“圣人也曾经说过,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尤可报也!大宋当年有高粱河之败,近来更是有澶渊之盟的羞辱,多久复仇?韩相,大宋准备用几世来复仇?!”

    玛的!

    谁敢说汉人胆小怯弱的?!

    秦为怒道:“咱们的祖先从不畏惧对手,不管是谁,惹到了咱们,杀了咱们的人,十年,百年,千年后,咱们卧薪尝胆,终有复仇的那一日!”

    殿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秦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吕夷简涨红了脸,想驳斥,可自己却是赞同安稳度日。

    一句话。

    咱们内部怎么搞都没事儿,该改革就改革,该新政……有机会也能搞搞,但开战……这事儿要不得。

    怂啊!

    不是老吕怂,而是大宋多少年来被外邦在战场上打得没了脾气,就算是宰辅,也没有了一战的勇气。

    庞籍说道:“要从长计议,你还年轻,莫要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