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早就吃完了,肉也只剩下了咸肉,硬邦邦的,咸的让人想吐。
“要洗澡,要吃肉。”
“某要一口气喝一桶水,哈哈!”
军士们欢呼着,陈兴说道:“秦大人说菜蔬能补充许多东西,让人在海上不生病,咱们现在就只剩下了豆子和茶叶,这些东西来的正好啊!”
柳如仕说道:“也不知道秦大人从哪知道的这些,某问过那些老出海的船工,他们说那种病会死人的,不过咱们这边却少,仔细一问,他们出海都会带着豆子,磨豆腐,或是发豆芽。还有茶叶,闲着没事泡杯茶。”
“如此……咱们以后才能远航。”
陈兴看着远方,说道:“某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看海外有什么。那些传闻中的地方是什么样……”
柳如仕淡淡的道:“都是大宋的地方!”
“军主,我等告辞。”
登州水军的两艘战船此战打了个酱油,但却也有十多颗人头的斩获,所以指挥使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随后他们返航,在第二天回到了登州。
登州是大宋水军的第一基地,这里也是防御辽军从海路进攻的第一道防线。
“全歼了辽人?”
登州水军的将领目瞪口呆。
“虎翼水军不是才成军吗?怎么能这般厉害?”
指挥使说道:“军主,那虎翼水军用了一种很厉害的东西,会爆炸。他们把那些东西装在陶罐里扔过去,好家伙,炸死了无数辽军。随后他们顺势跳帮……”
“会爆炸?”
“对,会爆炸。”
“特娘的!为何不给我登州水军配备?不行,老子要上书朝中!”
“军主,说是秦为弄出来的东西。”
“秦为?”
大家一阵沉默,有人说道:“军主,那秦为看重陈兴,如今汴梁水军全是新船,而且武器精良。”
“可他们却有个文官的都虞侯,哈哈……”
“哈哈!”
众人想起虎翼水军里的柳如仕,不禁都笑了起来。
只有那个来禀告的指挥使没笑,他尴尬的看着几人,小声道:“军主,那个柳如仕……很厉害啊!”
“很厉害?”
将领一脸懵逼的道:“他不就是个抄书的吗?难道他还能用笔杀敌?”
他看看左右,麾下的将领都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些戏谑的笑声中,指挥使说道:“面对强大的辽军,他和那些跳帮的悍卒站在一起,不,他站在了最前方。在跳帮战中,他第一个跳过去,然后斩杀了最强悍的辽人……他带着麾下横扫甲板,无人能敌……”
将领看着他那神圣的模样,就笑道:“某还以为你说的是某呢……呃……”
指挥使的神色很庄重。
“军主,下官说的就是那位之前在翰林院抄书的都虞侯,这一切下官都是亲眼目睹,绝无虚言。”
一阵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你没看错?”
将领声色俱厉的喝问道。他觉得自己的麾下怕是中邪了。
指挥使坚定的道:“他浑身排骨,瘦骨嶙峋,整个人精瘦精瘦的,下官就算是眼瞎了也不会认错。”
“哦……玛蛋!”
“竟然是这样?”
谁都没想到柳如仕会这么彪悍和奔放。
大家本是想看陈兴的笑话,看看他怎么和这位副手相处,可没想到的是,这位柳如仕却给了大家一个意外……
意外的惊喜!
……
初冬的汴梁冷飕飕的,朝堂之上却很火热。
“快年终了,三司那边如何?”
赵祯很紧张,这是他正式掌权后的第一年,虽然还在用着天圣的年号,但下半年却实实在在的属于他。
属于他的大宋今年怎么样?
财政收入决定了明年的日子,赵祯希望明年能宽松些,他真的不想再过扣扣索索的日子了。
吕夷简也是如此。
作为首相,在处置朝政时他总是受到钱财不够的掣肘,痛苦不堪,束手束脚。
庞籍更是深有体会,作为枢密使,军中那巨大的消耗让他每天最想干的就是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所以钱啊!
满朝君臣在此刻都是财迷,恨不能扒开包拯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数据。
晏殊站了出来,淡淡的道:“陛下,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太后薨逝,陵寝的修建消耗了许多钱财,臣和三司的同僚们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
赵祯点头,这是个悲剧的事儿,他没办法阻拦。
每一位厉害的人物死去,不但带来悲伤,更会带来无数的烦恼。
而其中最让当权者烦恼的就是陵寝的修建。
这年月可没有什么挖掘机,什么炸药也没有,几乎就是靠人力来修建庞大的陵寝,要耗费的钱粮数量惊人。
宫中的小金库几乎被倒腾空了,赵祯每每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就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大抵是史上最穷的皇帝。
而重臣们都在祈祷着,祈祷他能活长些,要是赵祯紧跟着驾崩了,为了修建他的陵寝,估摸着大宋会财政崩溃。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对于活人来说,生死之间更多的是钱财的烦恼。
“今年的岁入不错,特别是汴梁周边,托粮食丰收的福,百姓们敢花钱了,商人们敢大量进货了,各处赋税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这是农业带动商业,在此时就是最佳经济模式。
“其次就是市舶司,目前是冬季,后续商船数量很少,所以臣就大致算了算。”晏殊看了庞籍一眼。
而在被晏殊看了一眼后,庞籍心中微微一动。
市舶司,上次庞世英就跟着裘书玄去了南方清理市舶司,功劳不小。
“今年市舶司的收入会在一百二十万贯以上!”
“那么多?”
赵祯惊讶了。
吕夷简失态的道:“不是说一百万贯吗?竟然还多了二十万贯。”
别看大宋的岁入多,可再想增加却很艰难。
而市舶司以前的岁入大概在六七十万贯,这一下就翻倍了。
意外之喜啊!
多出了这六十万贯,能解决许多事情。
赵祯赞道:“上次是谁?”
“陛下,是裘书玄和庞世英。”
吕夷简的记忆力值得骄傲,“不过却是秦为的提议,若是没有秦为的提议,市舶司还在那些蛀虫的控制之下。”
当年初入汴梁就主掌开封府的庞籍,一露头便让各方势力忌惮。
自从王臻渐渐淡出朝堂后,新的次相人选就已经在赵祯的斟酌中了,如今庞籍位居枢密使,再往前一步就是次相,更可能是首相。
若庞籍真有天做了首相,而他的儿子更是盛极一时……
这样的父子兵,朝中谁人不怕?
庞世英的名字刚闪耀了一下,就被秦为的名字给掩盖了。
赵祯点头道:“当初秦为许诺,说是市舶司要达到百万贯的岁入,当时不少人都以为这人是大话,说谎成性?还有什么信口胡言……”
“是。”
范仲淹想起了当初秦为的坚定,不禁有些惭愧,“陛下,年轻人虽然不稳重,可那股子冲劲却很难得。朝中需要稳重,但也少不得冲劲……”
这话很是漂亮,但吕夷简却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你老范这是想取代某的首相职位吗?
狼子野心啊!
这一刻吕夷简想动手收拾人。
赵祯看着这些变化很是平静,他说道:“三司就是大宋的管家,自从晏卿去了三司之后,大宋的财政就平稳了许多,可见晏卿的本事。朕虽然登基时日不长,可这些时日也感受到了晏卿的严谨……”
正在暗斗的吕夷简和范仲淹相对一视,两人都觉得菊花一凉。
王臻更是觉得自己的屁股后面好像吹来了一阵冷风,冷飕飕的,难受至极。
陛下这是要重用晏殊吗?
也是。
当初陛下潜龙之时,晏殊就已是帝师,这些年的尊尊教诲,说是半个长辈也不过分,赵祯肯定是想要重用晏殊的,否则也不会把他安排在三司这么重要的位置。
可若是重用,此刻晏殊已经是三司使了,这才一年的光景,陛下已经等不及要提拔自己的老师了?
最难受的莫过于庞籍了。
按说三司使、枢密使这两个职位都是承接宰相的最近人选。
王臻眼看着就要致士了。
若不是秦为在朝中隆恩圣眷,依着老赵家历来对宰辅的手段,老王早就和当初的张之白一样,被草草赶出朝堂去了。
王臻之所以现在还能霸着次相的名头,很大程度上是赵祯不愿和秦为因此生了嫌隙而已。
故而三辞三请的流程要走足了,让王臻体面致士。
三司使号称计相,可终究不是宰相,那么……站在他前方的吕夷简、范仲淹二人就危险了。
本来以为庞籍补缺王臻是顺水推舟的事情,现在又多了个晏殊……
那么将来的朝堂上,要么是四位宰辅同时辅政,要么就是老人里要去掉一个,至于去掉哪一个,就只有看命了。
晏殊恍如未觉,“陛下,明年大宋的财政会好许多,第一是复合肥已经散播了出去,各处会增收。农户增收就多了钱粮,他们会去买东西,商人就会跟着买更多的东西……这是一个好的变化,各地的赋税在明年会有一个提升……”
赵祯含笑道:“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赋税也增加了,这便是君臣百姓的好日子啊!”
若是秦为在,会说这就是双赢,把蛋糕做大,然后各方的好处都会增加,这才是理财之道。
晏殊继续说道:“明年的增收主要是看农户,其次便是市舶司。”
“市舶司还能增收?”
赵祯觉得短期内怕是不成了。
晏殊很自信的道:“能……不瞒陛下说,先前秦为曾私下告诉臣,说他那边有一整套市舶司增收的计划,只等着按部就班的实施。”
“好!”
赵祯欢喜的道:“若是如此,诸卿,大宋再整顿军备,盛世就不远了。”
吕夷简等人也在憧憬着。
“从读书时臣就在想盛世是什么样的。”
吕夷简当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说来很是唏嘘,“后来在史书里看到了汉唐盛世,其中一条就是百姓温饱,再次就是对外百战百胜……”
如今的大宋百姓还不敢说温饱,但随着复合肥的普及,这一天不远了,至于对外作战,这几年大宋好像也没输过。
这一刻君臣都想起了一个人。
秦为!
带来温饱的复合肥是他弄出来的,弓弩和火药这等兵家利器也是他弄出来的,百姓温饱,对外取胜……都有他的身影。
赵祯点头道:“朕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诸卿勉力。”
他有些动感情,吕夷简等人同样如此,齐齐躬身道:“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只是感动的同时,几人又在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
秦为什么时候和晏殊走得近了?
又或者说,他们是否私下里已经达成了某种同盟,否则王臻不会轻易让晏殊接自己的班,那老头儿虽倔了点,但大是大非还是很领的清的。
难道王臻这是想要帮晏殊上未?
大家想到这人儿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枢密使庞籍。
……
汴梁下雪了。
秦为顶着一头雪出现在了甜水巷里。
“快跑!”
一群孩子在玩闹,见到秦为后,有人喊道:“秦大人回来了。”
孩子们顿时就停止了奔跑,仰头看着他,眼中有些盼望的神色,秦为大方,以往经常请街坊吃酒,孩子们更是得了许多好处。
此次他出门办事去了那么久,孩子们一时不见他,竟然有些想念。
秦为下马,回身吩咐道;“那边的羊肉干拿出来些。”
“是。”
林小北解开一个包袱,拿出了大块大块的羊肉干,然后叫了那些孩子们过来,一人掰一块。
“多谢秦大人!”
“吃吧吃吧。”
秦为笑眯眯的,有家长出来见了就拱手道:“却是偏了秦大人的东西。”
秦为家在这里住着,甜水巷经常就会有些贵人往来。
再有就是秦为很大方,经常给些好处,以至于邻居卖房都舍不得,临别时会说什么‘这里和秦大人是邻居,本该多收你些钱才是’这类遗憾的话。
某和秦为是邻居!
这话是甜水巷百姓出去时经常说的,并深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