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也在笑,笑的很矜持。
“如此……”
他正准备应下,辽使却冷笑道:“某说的是拳脚。”
笑声戛然而止,有人喊道:“不要脸!”
辽使冷冷的道:“比试有文武,某是文官,近日却想讨教大宋同行的拳脚,难道不对?可敢吗?”
无耻!
众人默然,想反驳却没借口,都是男人,难道大宋的男人要差点?哎!郁闷啊!有人郁闷,有人憋屈……
“什么敢不敢的?你在那顾盼自雄,可知道最近大宋风行的四个字是怎么说的吗?”
苏洵开始挽袖子。
辽使觉得这货在装比,就问道:“怎么说的?”
苏洵淡淡的道:“跳梁小丑!”
辽使打个哈哈,“那便一战如何?”
苏洵挽好袖子,心中紧张得不行,但骨子里的浪漫主义却让他冲着辽使勾勾手指头,用一种轻蔑的姿态说道:“来。”
呃!
边上的百姓不禁愕然,觉得苏洵怕是喝多了,然后以为自己变成了武将。
“别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到时候人丢了,大宋也跟着灰头土脸。”
“明日可是元旦,明道元年的第一日,也是大朝会的日子,若是今日大宋灰头土脸,这新陛下的年号可就蒙尘了。”
大年初一为元旦,这是个重大的日子,能预兆一年的凶吉,而明道元年是新陛下的年号,能预兆赵祯帝王生涯的走向。
这样的大日子里让大宋蒙尘,苏洵被打死了赵祯都不解恨,所以众人都觉得苏洵这货真是……
够疯狂啊!
秦为刚到就听到了苏洵应下和辽使比试拳脚的话,不禁头痛的道:“他那点拳脚功夫……可能拦下这场比试吗?”
“不能。”
庞世英也来了,不过他比秦为冷静。
“虽不能,不过您也许小看了苏洵,他最近在苦练拳脚……”
秦为心中一喜,庞世英随后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就练了三招。”
玛蛋!
前方的辽使退后准备,苏洵看着自信满满的在那里负手而立,若是有后世人在此,定然会赞苏洵有宗师风范。
可此刻秦为却只想破口大骂,你想作死尽管去,可别在众目睽睽之下啊!
“今日某会让你知道文章诗词毫无用处,只会软了骨头……”
辽使才是最自信的那个,他缓缓走来,顺带活动着手臂,看着特专业有范。
苏洵低头叹息,等辽使近前后缓缓抬头,真诚的看着他,问道:“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辽使笑道:“随便你。”
他觉得自己大抵只需一拳就能撂倒苏洵,他甚至在想是打苏洵的左脸好还是右脸好。
“那某开始了?”
苏洵认真的看着辽使,特真诚。
辽使点头,浑身上下都做好了准备,淡淡的道:“废话太多……”
苏洵出拳,右拳。
这一拳速度不够快,辽使心想你苏洵再弱也不至于出拳那么慢,那么右拳必定就是虚晃一枪,左拳才是实招。
果然!
苏洵的右拳只是虚晃一下,左拳出击。
蠢货!
辽使从容准备格挡这一拳,反击的路线和应对都在他的脑子里成型了。
今日他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好生扫扫宋人的威风,为辽军在麟府路的溃败扳回些面子。
那一战宋人使用了神秘的新式火药武器,炸得辽军苦不堪言,连倚重的重骑都败了,让人心头沉重,担心宋人会武力复苏。
宋人有钱有人,就是武力不彰。
若是他们能重返汉唐的武勇,辽人大抵就要跪了。
军中正在思索着如何克制火药的办法,密谍在失败一次之后痛定思痛,准备了各种手段去获取火药配方。
辽使出发时耶律洪基还在草原平叛,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指示,但他本能的知道自己该给宋人没脸。
苏洵是文坛的一个冉冉新星,换做是后世,大抵要称之为超白金。
文人重脸面。
把他大牙打掉,把他的脸打肿,什么超星星,大抵就会成为扫把星,辽使自信的准备格挡苏洵的左拳。
可就在此时,苏洵的左拳却收了回去。
我去你大爷!
辽使心中一紧,觉得苏洵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不,就是个老阴比!
他竟然左右拳都是阴招。
实招在哪?
在特么下面的一腿。
撩阴腿!
庞世英很淡定的站在那里,秦为却没法淡定,苏洵就练了三招拳脚,这是什么鬼?三招,你以为自己是陈咬金呢?
陈咬金的三招也只是演义只说,真正的悍将只会三招,那上阵就是送人头。
“准备动手!”
他不准备和辽人讲道理,一旦苏洵被揍,他绝壁要上去出头。
不就是拳脚吗?
哥也是文官,咱们来试试。
秦为的散打每天都在练,狄青见了只说是花拳绣腿,秦为不服气,两人较量了一番,秦为败北。
秦为输是输在拳头不够重,而折克行赢就赢在抗击打能力强,所以狄青告诉他,要想练拳脚,必须得先练挨打。
可秦为却只是练了两天就放弃了,他不乏毅力,可每天早上练习挨打却让家里的女人心痛了。
刘姝挺着个肚子说不碍事,可却站在边上看,两眼泪汪汪,怎么都劝不走。
秦为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被情绪影响,加之他觉得这种挨打的练习方法不够科学,所以就放弃了。
于是他继续打不赢狄青,然后就开始钻研速度。
天下武功,快最厉害。
秦为的刀法就是走快的路线,从拔刀到挥刀,务必要快若闪电,于是他的拳脚就越发的追求速度,渐渐就觉得自己成了专家。
可在看到苏洵的前两招时,他觉得这货今日要破相了,但最后的一脚却让他也傻眼了。
我靠!
苏洵这货竟然变得那么阴了?
呯!
“啊!”
辽使的腿间中了一脚,嘴巴张开,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惨呼,有人大抵觉得人的要害被踢了一脚就会马上惨叫,但这因人而异。
辽使就是被剧痛把惨叫憋了回去,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剧痛驱散了,想马上跪下去。
但他知道不能。
使者是国家的脸面,宁可丢头,也不能丢人,所以他的身体在颤抖,却不肯跪下缓解疼痛。
围观的人此刻竟然无语,没人欢呼,没人赞美。
因为撩阴腿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阴狠了,一般打架斗殴都很少见。
可苏洵这么一位文名远播的文官竟然使出了撩阴腿,这真是……太特么爽了啊!
这一刻大伙儿就像是酷暑天喝了一杯冰水般的舒坦。
而辽人却像是吃了一颗老鼠屎,有人怒道:“弄死他!”
众人准备一拥而上,可苏洵身后的人群被推开,秦为就像是个流氓地痞般的当先走过来。
他看看辽使,用那种感同身处的难受姿态问道:“贵使这是怎么了?蛋疼?”
“是秦为!”
辽人的冲势戛然而止,秦为笑道:“没想到秦某的名声竟然这般凶恶,这不妥,极为不妥啊!”
辽人的确是忌惮他。
特别是麟府路一战秦为做了最后收割利益的渔翁,用火药罐子击溃了辽军的重骑之后,辽人就开始总结这厮的过往经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就是一个老阴比!
有人喊道:“苏洵和他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咦!
是啊!
辽人那边不禁恍然大悟。
合着苏洵也是秦为的套路!
下手从不讲究什么光明正大,而是怎么能赢就怎么来。
秦为心中一怔,这才发现了这个事实……是啊!苏洵变了,变得不那么热血了,竟然学会了阴招。
这是……不关某的事!
这一刻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先贤经验都被秦为无视了。
他觉得气氛不够好,就喊道:“好!”
众人正在暗爽不已,就缺一个人打头叫喊,此刻秦为喊了一声好,顿时引发了海啸。
山呼海啸!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好!”
“苏御史干得漂亮!”
什么撩阴腿的阴损此刻都被选择性的遗忘了,百姓们欢欣鼓舞,为大宋文官喝彩,苏洵负手而立,一首豪爽的词在脑海里渐渐成型。
某的诗词文章无敌就够寂寞了,可现在连某的拳脚都如此……这个世间还有什么能难住我苏洵的?
飞快赶来的叶双愁见到战果也不禁倍感意外和震惊。
“苏洵竟然赢了?”
有皇城司的人目睹了全程,“都知,苏洵用了撩阴腿。”
“什么腿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元旦的前一日大宋不能输,”
皇城司从不讲究手段,只求出结果,若是手下使出美男计去获取辽国上层的消息,叶双愁只会叫好,只会给他记功。
“秦为在那!”
手下发现了秦为,此刻的秦为正在得意洋洋的冲着辽使开喷调侃,一脸的兴奋,真是小人得志啊!
“秦大人,陛下召见你。”
秦为本想奚落辽使一番,兴致却被打乱了,等一路进宫见到马德禄也在时,秦为笑了一下,看着竟然是欣慰。
“陛下,苏洵刚才和辽使吵架,辽使挑战,苏洵应战,击败了辽使……”
叶双愁的禀告很简洁,却让赵祯有些懵逼。
“苏洵竟然能击败辽使?”
叶双愁眼花了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赵祯深知叶双愁的本事,那双眼睛看着恍如鬼魅,可眼力却极好。
可苏洵究竟是怎么击败了辽使?
“辽使那边如何?”
“还好,因为是他主动邀战,最后被击败也无话可说。”
这个……
赵祯的眼中多了狐疑,但帝王不能当众太好奇,否则容易被臣子看轻,他目光转向秦为,语气中多了些严厉。
“为何要私发钱票?你可知道这是大罪吗?”
钱币的发行权一定是要掌握在朝中,这是历朝历代的教训,前汉的刘濞就是占据了盐和铜矿的便宜,最后才有资本造反。
赵祯觉得秦为太贪心了些,言语间就多了些严厉。
他在等着秦为的狡辩。
秦为从容的道:“陛下可知秦记每年的钱财进出有多少吗?”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秦记的各项生意加起来,每年的铜钱过手大约有三十万贯左右,敢问陛下,若是不弄钱票,那么多铜钱怎么交割?汴梁可会因此而闹钱荒?”
汴梁是大宋的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每日都有巨量的货物和钱财流动。
每年三十万贯的钱财流动对于汴梁来说有影响,大宋的铜钱本就紧张,再加入这三十万贯的铜钱流动,汴梁商界大抵要头痛了。
不过赵祯却有些吃惊于这个数目。
“三十万贯……”
“对。”
秦为说道:“臣数次想出了挣钱的法子,甚至还和汝南郡王等几个公伯商议了一番合伙之事,可最终却停住了。为何?就是因为钱荒。”
没有钱怎么做生意?
此刻的大宋正处于一个经济的高峰期,各地对铜钱堪称是饥渴,秦为再来几个大生意,比如说玻璃……
那会是什么情况?
钱财会进一步往汴梁集结,然后各地官员和商人会叫喊着没钱了。
王臻急匆匆的来了,见秦为在就喝道:“可是犯错了?这马上就是元旦了,不喝酒挺尸还来烦扰陛下作甚?”
老王还未问是什么事就先呵斥了秦为,却是为他推卸责任。
赵祯的脸有些发黑,马德禄出来说道:“秦为私发钱票。”
你王臻是次相,掌管天下事宜,这事儿有多严重你该知道吧?知道秦为就有罪,不知道你王臻就是失职。
王臻听到是此事,就叫苦道:“陛下,大宋的铜钱本就不够,可那些外藩商人每每来贸易就套取了不少,前几日臣遇到了晏殊……他说再这样下去,下次发放官吏的俸禄,三司也只能发钱票了。”
没铜钱了,你们就委屈点拿着钱票去用吧,至于能不能用老夫不管。
这个晏殊真的是太无耻了。
马德禄皱眉道:“铜钱有那么紧缺吗?”
王臻笑了笑道:“缺,缺的很呐!晏殊已经不止一次来政事堂抱怨,说什么,恨不能在三司的地底下发现一个大铜矿,挖出来就是铜钱。”
马德禄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对秦为的不满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