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刀法险峻,一看就是为了刺杀而练的。
赵祯正在抚须,被这话一惊,就扯了一把,痛的皱眉。
“你……你竟然斩杀了李先生的人?”
连吕夷简都觉得不可思议,心想李先生的手下身手可不得了,你这个老纨绔竟然能斩杀一人?
面对这些质疑的目光,曹玘掷地有声的道:“臣是曹家人!”
曹家,曹彬的儿子!
赵祯此刻才敢相信。
“曹国公……武勇过人,此次若非是曹国公去,酸枣那边怕是要麻烦了。”
换做是别人去的话,秦为的支援是拿不到的,胜负难料。
赵允让想通了前因后果,心中欢喜的道:“那个李先生为害多年,大概以为曹国公是……”
那话他不好说,曹玘很坦然的道:“他们以为臣是纨绔。”
“是啊!可你这个纨绔却率军挫败了叛贼的谋划,若大宋的纨绔皆如此,朕希望更多些。”
“多谢陛下为臣正名。”
有赵祯的话在,以后曹玘就是纨绔届的头面人物。
“李先生上次被秦为的一把火烧得垂死,如今被曹国公一战灭了他造反的底气,朕不知他得了消息会如何,吐血?还是流泪,哈哈!”
陛下的心情大好,吕夷简等人也凑趣说了些好话,一时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赵祯心情一好,就问道:“记得曹国公是宣徽北院使,保平节度使,判郓州吧?”
“陛下的记性让臣羞愧……”
曹玘心中大喜,知道好处要来了。
赵祯含笑道:“如此便同平章事吧!”
平章事这个官衔出自前唐,自本朝开始,渐渐变成了虚衔,但能得这个虚衔,对于目前的曹家和曹玘来说是莫大的支持。
曹家没倒,又站起来了。
“多谢陛下。”
……
作为大宋文官的摇篮,御史台里的八卦每天都在更新。
而且御史们还能用‘搜寻弹劾素材’的理由遮羞,所以常年下来,这里的八卦大抵是京城各大衙门最多的。
可御史每年都必须有业绩,也就是你弹劾了多少人……
不然你就是尸位素餐,就该轮到同僚来弹劾你了。
苏洵进了御史台后就没啥业绩,正在愁眉苦脸的想着弹劾谁,可想了许久,发现最好弹劾的就是王臻……
王臻那天大怒之下,一招天外飞砚,直接吓尿了一个官员。
那官员随后身体不适就去了医馆,直到现在还一直在家休养,据闻晚上睡不好,老是做噩梦。
而且这官员做噩梦竟然是梦到王臻手持长刀,凶神恶煞的准备杀自己,于是深夜里,他家经常传来尖叫。
反正弹劾王臻铁定无用,要不……试试?
“曹玘……曹国公竟然领军杀敌了?”
“对啊!陛下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还加了个同平章事的虚衔……”
外面传来了八卦。
苏洵把毛笔一扔,仰天叹道:“想某苏洵这等大才,竟然还得要为了弹劾之事愁苦,罢了罢了,不管了。”
他出去找到了上官吴极,认真的道:“下官要去收集一下官员的消息,准备弹劾某位重臣。”
他习惯性的大嘴巴。
吴极却心中一喜,就和颜悦色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子瞻啊!某就知道你不是个平凡的,那些人说你一直没弹劾人,某说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一看果然啊!好!”
这是给某加码了?
苏洵觉得没问题,能糊弄过去。
吴极最后说道:“好好干,十日够了吧?”
他盯着苏洵,和气的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上官权威。
苏洵觉得麻爪了,按理他该找个借口缓和一下,但他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点头答应了。
“是。”
吴极笑的和狐狸差不多,“好,去吧,这十日你随意,若是有人说你没来,某这里挡着。”
苏洵告退,稍后就直接去了秦家。
秦为正准备去曹家祝贺老曹立功,见他来了就说道:“你来了?正好,曹玘下了拜帖,你不是好喝酒呢?走,一起去曹国公家喝酒。”
苏洵无所谓,收拾了些礼物之后,两人就往曹家去。
路上苏洵说了吴极的话,“先生,学生可能又做错事儿了……他说什么十日……可某口滑了,竟然说什么弹劾重臣,不过没事,某看看,不行就弹劾吕夷简……此人跋扈,弹劾一下也好。”
这货怕不是脑子抽抽了吧?
秦为没好气的道:“吕夷简跋扈……那是他的性格,从太后时他就是这样。再说陛下能当上这个皇帝,吕夷简出力最多,他不过是口头跋扈,你弹劾什么?那会贻笑大方!”
老吕跋扈,多是冲着臣子。
但臣子之间的斗争本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更是帝王所乐于见到的,就算赵祯不说。老吕他们也会时不时地闹一场,好让陛下放心。
你苏洵弹劾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就不管了。”
苏洵的乐观主义精神总是能感染人,这不秦为就忍不住了。
老子想抽你!
秦为脑门子上的青筋蹦了几下,“上官说话要算数,不然就是自毁威信,以后谁还会重视你?懂不懂?”
吴极说了十日那就是十日,十日内你苏洵没找到目标弹劾,那对不起,你这是渎职,外加忽悠上官。
“威信……”
苏洵爽朗的笑道:“什么威信?到时候请他喝酒就是了。”
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酒解决不了的事,若是有,那就喝两顿。
秦为无力的叹道:“他若是想弄你呢?”
“为何?”
苏洵不解的道:“某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弄某?再说某做事秉承公心,他没必要针对某吧?”
这是个政治小白!
秦为压下抽他一顿的火气,解释道:“你站队了,懂不懂?”
“站队有什么?御史台里站队的多了去……”
苏洵依旧很乐观。
“可御史台被某弄过几次,除去某的丈人,其他人怕是对某恨之入骨了……”
秦为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某的学生,自然就是某的人……那些人会让你好过?吴极这是挖坑让你跳啊!”
啥?
苏洵一脸茫然道:“那吴极为人极好……很和气,和某谈笑风生……”
谈笑风生……谈你妹啊!
这货还是个没心机的,和人交往就凭着第一印象,想起苏洵以后交的那些朋友,秦为就想一巴掌拍死这厮。
这就是个文采碾压时代,情商是个乞丐的典型人物。
“知人知面不知心,懂不懂?”
秦为很累,“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别用你那大海般宽阔的心胸去想别人行不行?”
“大海啊!”
苏洵摸摸自己的胸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知道了,回头某找吴极再问问。”
“问个屁!”
秦为没好气的道:“你信不信?再去问吴极就会板着脸,马上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
苏洵自然是不信的,等到了曹家后,曹玘的热情马上就淹没了他和秦为。
“好酒都拿出来。”
“好菜都弄出来,啥?没有?时辰没到?到你大爷!去樊楼买,让他们马上送来。”
曹玘激动的不行。
随后他就去祠堂拜祖宗,等他再出来时,那脸上的光彩比太阳还耀眼。
曹家成为权贵之后反而没落了,如今在他曹玘的手中再度看到了崛起的希望,这份嘚瑟怎么藏得住?
“喝酒!”
曹玘最感谢的就是秦为,所以酒水不要钱般的涌来。
“不行了!”
秦为只是摇头,“家里的麦芽还小,不想酒气熏到他。”
曹玘愕然,“那你等酒醒了再抱不是一样?”
秦为笑的很是温柔,“可某忍不住啊!想着他的小脸蛋,某就忍不住想抱起来仔细看看。哪怕知道他听不懂某在说什么,也要给他说一通。”
这是一个完全沉浸在父亲身份里的男人,不可自拔。
曹玘回想了一下自己孩子出生后的反应,就觉得好笑,“孩子嘛,想生随便生,至于怜爱,也就是嫡长子多些关注教养,你这样的以后怕是会溺爱孩子,没好处。”
权贵教养孩子自有一套,每家的手法不同,但这般疼爱孩子的少见,所以才显得格外的奇葩。
只要没有生理性的问题,权贵永远都不会缺孩子。
孩子一多,感情自然就分散了,然后就按照家族传承的规矩,该严格的时候严格,该疼爱的时候笑一笑……
这种关系说是父子,实则更像是上下级。
奇葩的秦为很是诧异的道:“这是疼爱啊!和溺爱有何关系?孩子还小呢,现在不疼爱,还等什么时候去?”
曹玘和苏洵相对一视,都觉得秦为是个奇葩。
稍晚宾主皆欢,各自散去。
苏洵想了想,最后还是去了御史台。
“喝酒了?”
吴极依旧是笑眯眯的,很是和气。
苏洵今日喝的不算多,所以心中底气十足,“下官喝了些酒,下官想请教……十日怕是短了些……”
吴极的嘴唇缓缓闭合,眼角的皱纹被拉伸消失……只是一个动作,那和气就变成了冷漠。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