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没有和张骞说皇帝的事情,只是骑着马,就和张骞直奔廷尉府而去。
第一次前往廷尉府的经历,让李欢心有余悸,生出举头三尺有刘彻的想法。
然而这一次,张汤却像是提前得知李欢会来提人一样。
他甚至让人备好了酒水,等着李欢到来后,就下令将甘夫提了出来。
看着身体各部件,依旧完好的甘夫,李欢也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举起酒樽,向着张汤示意;但是,他心中却明白,自己这一次是让皇帝和张汤两人联手算计了一番,至于张骞有没有参与其中?
他思索了一番,感觉张骞这样的老实人,应该不可能如张汤这般算计自己。
“君侯既然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就实在是不该趟浑水,边隘上许多为帝国征战的老将们,这一次都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张汤的话,不知道说的是畏罪自杀的韩安国,又或者指的是别的什么人;但李欢却听出虚假,自己就是身处旋涡中的人,不拉别人下水,那些人就已经烧香了。
李欢故作不知被算计,只是叹息一声:“救命之恩,岂能知而不报?”
“君侯,我那稚子如何?”张汤微微一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敏而好学,我正在教授他算法。”李欢看着张汤期待的眼神,随口笑道:“其实,简单而言,就是同时往水池里注水,又放水,什么时候可以把水池装满的问题。”
看着张汤脸上流露出极其好奇的样子,李欢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鸡兔同笼的问题,他已经克服,但是水池放水又注水的问题,一直都尚未攻破。”
“君侯这是将自己的家学都传授给稚子了啊!”张汤只是听着放水又注水的问题,便已经感觉极为棘手,自然而然认为李欢教授的都是真本事。
“李敢虽然也为我的弟子,但是他学不了这些精髓的东西,只能学一学指挥作战的本事,可这一点恰恰非我所长,我所长者,恰好是战场之下的功夫。”
李欢对此很坦然,甚至还笑着看了一眼立在堂外的李敢一眼。
张汤忽然面露沉吟之色:“君侯可知,韩安国自杀的真相?”
李欢一听,迟疑地看了一眼张汤,还想算计自己啊?有你这样对待自己儿子恩师的吗?
他笑着摇头道:“我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好奇,韩安国死则死矣,却不应该让太多活着的人,还为他这个死了的人付出生命。”
张汤黯然一笑,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抹歉意:“我身为陛下的爪牙,既然是爪牙,哪有不择人而噬的?”
李欢听出这味儿,这是在向着自己诉苦?
“甘夫我带走了,日后出了问题,自然可以向我问责。”李欢感觉张汤已经有些疯魔,这话谈不下去了。
甚至,他都已经有些后悔收下张安世做自己的弟子。有这样一个爹,鬼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自己这种一心只想献上点好东西给皇帝,混点爵位和土地,然后安然混吃等死、摆烂这小辈子的人,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被牵涉这些事情中来。
早知当初在驿馆中被控制的时候,就应该安然的接受皇帝的监视,一旦皇帝认为自己不是匈奴人细作的时候,凭借张骞的关系,上个长安城的户口,然后依靠自己的才智,弄一块地,搞一个庄园,不就可以真正过上安乐的摆烂生活?
“甘夫!”张骞激动的搀扶着甘夫上了马车。
甘夫也是一脸激动,想要和李欢说些什么,却被李欢笑着制止:“先上马车,回家再说。”
甘夫连连点头,和张骞一并坐在马车里。
李敢凑上前来,低声道:“师父,您知道韩安国为什么自杀吗?”
李欢看了一眼李敢,轻哼道:“怪师父不把厉害的本事传给你?”
李敢想到那个放水又注水的问题,头皮都发麻了,他轻声说道:“不,这样的本事,还是传给小师弟吧,我感觉自己不是特别聪明,能学到师父行军打仗的本事儿,就已经是上天垂怜。”
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尤其是那个叫做小明的王八蛋,如果能抓到的话,他一定会把小明的狗头都打歪!
让你一边放水一边注水!指定脑子有问题!
李欢摸了下鼻尖,觉得自己用默写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教授李敢,也不算欺骗人吧?
毕竟,当初百家讲堂这个老节目,李欢真的是一集都没错过啊!
“那就不要问韩安国为什么自杀……嗯?盯着什么看呢?那么入神?”李欢话说到一半,也忍不住顺着李敢的眼神看了过去。
李敢很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神态也不对劲:“没……没看什么?”
“你可知,欺骗师父,后果很严重?”李欢把脸一横,故作生气。
李敢无奈的笑了起来,眼里透露着心酸:“看到了我大哥养的猎犬,就在那边。”
“你大哥养的猎犬?”李欢拍了拍李敢的肩膀:“在哪儿?”
“那边!”李敢不知师父心里想的是什么,随手一指。
李欢驱马往前走了些许距离,盯着一个仆人领着的黑狗,指着那黑狗道:“过去,给它两嘴巴子。”
李敢咬咬牙,骑马冲了过去,抬手就给了那仆人两嘴巴子,正在遛狗的仆人脑子都还没回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到是李敢后,顿时吓得站在原地,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唯独是那条猎犬,很是凶恶,对着李敢龇牙咧嘴,像是随时都会跳起来撕咬李敢一样。
李欢指着那狗道:“给它两嘴巴子,看它以后还敢不敢对我的弟子龇牙咧嘴!”
李敢狞笑一声,翻身下马,瞪了一眼那凶恶的黑狗,狗子竟然真的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呜咽夹着尾巴。
“啪啪——”
两嘴巴下去,狗子直接躺在地上惨叫。
“真舒服。”李欢悠闲的骑着马,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跟在他身后骑着马的李敢,一脸傻笑,似乎是得到了天大的便宜。
遛狗的仆人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惶恐地回到新搬的李府,刚刚和李当户说完街道上发生的事情,正在家中后院练习射箭的李当户,也是吓得面色大变,盯着靠在自己小腿边上呜咽的黑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大郎,这该如何是好啊?”仆人惶恐难安。
李当户额头上也见了汗水:“把黑狗杀掉,从此以后,府邸上都不要养狗了。”
“阿父,为什么要杀掉我们家所有的黑狗?李侯若真是想要责难,又何须等到现在?”
忽然,一个孩童冒了出来,不舍得抱着大黑狗。
“陵儿,你大父让人算计,结怨李侯,而今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唯恐李侯以此事发难……”李当户满脸郁结的摸了摸儿子李陵的脑袋:“陵儿,阿父知道你喜欢黑子,可这是不得已的事情。”
“阿父,三叔不是拜李侯为师?既然是这样,我们又何需担心李侯会因为怨恨,对我们家施加雷霆手段?更况且,阿父都知道大父是被人算计,这才和李侯结怨,此并非大父心中所愿,李侯那般智慧的人,就算是要怨恨,也是报复那些暗算大父的人,又怎么会因此而迁怒我们李家呢?更不用说,会连一条狗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