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由管骁和李延鹤分别带领一队人马,各自向计策安排的两处城门进发。
管骁亲率一千河北甲士,向东都东南方向的开阳门而去。
李延鹤则是携南地随军将士三千骑,直向东都西南方向的广阳门。
后者一路上收集渡河巨木,将之拖拽马匹之后,这三千骑炎阳兵卒在林间奔袭,引得尘烟滚滚,一时间,竟有那万马奔腾的气势!
前去广阳门的山道上,李延鹤看着跟在身旁的林满六、月寒枝,脸上露了些担忧的神色。
他开口出声道:“当听他是怎么想的,怎会让你们二人亲赴前线...”
林满六应声道:“李将军不必担忧!方才老骗子也说今日一战了,只是隔岸佯攻,无需渡河啊!”
李延鹤抬手扶额,脸上忧色丝毫未减,甚至更为浓郁了。
“待归营之后,我定要与之好生说教一番,这又不是江湖比试!若是你们二人有了什么闪失...”
月寒枝身子前倾,看向了两人。
她开口说道:“我与满六会照顾好自己,李将军放心御敌即可!绝对不会意气用事!”
待其言语完毕,夹在两人中间的少年郎也跟着点起了脑袋。
“今日不论管将军那里,还是我们这边,都是为了试探东都南城门虚实,我们呆在林间留意情况,不会太过拖累大家的!”
李延鹤看着两人这般态度,只得点头应了一声。
“那便如此...”
他心中确实想着,等到今日事毕,一定要找当听说个明白。
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就罢了,还得让小辈亲上战阵,是不是觉得这些沙场之事,全是儿戏?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延鹤一行人距离东都西南侧的广阳门越发地近了。
东都南面城墙之上,负责驻守的乌夜骑也注意到了林中滚起的尘土。
无数的鸟雀在漫天的烟尘中盘旋,由于惊吓导致的嘶鸣声持续不断,不时便有鸟雀向东都城头飞去。
城头上的乌夜骑,看着那些袭来的鸟雀,立即拉动手中弓弦,将其尽数射杀。
有传信兵卒呼喊出声:“敌袭!有敌军前来!恐是驻扎南面的叛军!”
很快,负责传信的兵卒在城头各处呼喊出声,每到一处烟墩台便将其号角吹响。
嗡嗡——嗡——
霎时,广阳门城头上的乌夜骑都随之警觉,开始小心翼翼地看向河对岸的林间山地。
乌夜骑与寻常炎阳兵卒相比,许是身经百战的缘故,从发现敌情到严阵以待,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就连驻守永桥正门的乌夜骑将领,都已收到了广阳门的消息。
正门城楼之内,负责驻守南门的三位将领,已经站在了东都布防沙盘前。
广阳门将领握紧腰间长刀,脸上皆是嘲弄之色。
“来者是想兵行险招?有这永桥不走,非要渡河强攻...今日来他个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永桥主将严肃出声:“只怕是佯攻广阳,想要我们整军防御西南,而后趁虚而入直冲永桥...”
广阳门将领抱拳在胸,看向身侧的永桥主将。
他呼喊出声:“无需增派人手,待我去城头之上亲自指挥,纵使其真有办法渡河,也可将之尽数拦阻城下!”
永桥主将扫了对方一眼,随后便长舒一气。
“褚将军亲自领兵迎战那东面叛党,我等还需防护好南门,不可让褚将军为此分心!”
广阳门将领朗声喝道:“末将得令!”
说罢,他便向城楼西门走去。
待其走出城楼后,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开阳门将领,才缓缓开口出声。
“如今那南面主力已经探清,是南地州城兵卒集结而成,领军之人是那蓉城守将李延鹤...”
他话还未说完,永桥主将便接话出声。
“我知你心中顾虑,此战肯定不止这招声东击西,不过慕老二他性子就是如此,拦不下来的。”
“何不稍作阻拦试试?万一他阵前失利,步了黄肖甲后尘怎么办...”
“隔河相望,要是这般还能死了,倒是跟黄肖甲一路货色,死不足惜!”
“明白了...”
“你也尽早赶赴开阳门做好准备,万万不可影响了褚将军的谋划!”
“末将领命!”
开阳门将领抱拳行了之后,转身就朝城楼东门走去。
他们两人口中的木老二,自然就是那位广阳门将领了。
其名唤慕三铖,算是跟黄肖甲一起加入乌夜骑的,由于这些年需要隐去踪迹的原因,已是将其本性一再压制。
如今终于有崭露头角的时候,他曾会错过此番机会?
他行在前往广阳门的城头上,河岸对面的山林中卷起的尘土。
慕三铖心中对于嗜杀的渴望,在一点点增强。
今日若是可以,便要让那些杂碎,全数埋骨于此!
......
与此同时,在林中来回奔涌,以此制造假象的李延鹤等人,他们也在留意着城头变动。
广阳门城头之上,不断有乌夜骑开始集结整备,一切都如他们预想的那样。
而后只要稍后虚晃一招,就可静待管骁那边动手。
李延鹤出声道:“拖拽巨木的三百骑,稍后随我前冲至河岸边缘,将巨木抛入江河之中便立即回撤!”
在其身后的三百骑,皆是呼喊出声:“得令!”
这些人是他早在剑南时,就已集结好的亲兵,用这些人打头阵,他最为放心。
李延鹤举起手中尘无垢,向山林外围用力一挥。
“随我冲锋!”
杀啊——杀——
在这三百骑呼喊声响起的同时,马蹄踏地声、巨木滚动声也跟着一并响起。
顷刻间,铁蹄如震雷,巨木如狂浪!
在李延鹤的带领下,三百骑人马一往无前,前脚才冲出山林,后脚便要奔袭至江河边缘。
才不过几息功夫,众人之中身形最快的几骑,已将马匹拖拽的巨木拖至河岸。
都不用等李延鹤出言,他们就以手中长戈将绳索斩断!
不受控制的巨木,从河岸边缘滑落,径直砸入江水之中。
巨木入水,进而激起千层浪,顿时便有惊涛卷浪花,拍打在河岸边缘。
同一时间,广阳门城头之上,慕三铖开始下达指令。
“弓箭齐射,阻止他们继续沉木!”
城头驻守的乌夜骑,皆是齐声喝道。
“得令!”
他们手中弓弦早已紧绷,在听得慕三铖指令过后,立即将手中箭矢射出!
瞬间,漫天的箭雨齐射向前,全数指向了李延鹤率领的三百骑所在。
李延鹤挥舞起手中的尘无垢,尽可能将袭来的羽箭挡下,在其周围的骑兵同样如此。
他们必须掩护着后方的同袍,将那些巨木全数丢掷完毕,才可向后撤退。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纵使他们奋进全力挥舞手中长戈,还是敌不过那箭雨的无情攒射。
有几名还在拖运巨木的兵卒,身上已是连中数箭。
其中一人,更是因为羽箭贯穿了他的肩膀,导致短时间内无法斩断绳索。
他心中一横,抬起左手接过长戈尾端,整个人就朝巨木撞去。
在飞跃下马的同时,他瞄准了束缚巨木的最后一根绳索后,在胸腹之间强提一口气!
“李将军!末将先行一步啦!”
在他话音刚落时,突然有一根羽箭直中其面门。
这一箭,将他的脑袋打得歪斜向后,甚至还有骨骼断裂声响起!
咔!
可是即便有这致命一箭,他手中的长戈依旧将那绳索斩断。
原本被悬于河岸半坡的巨木,下一刻就坠落进入江河之中。
那位斩断绳索的兵卒,也一并跟着坠入其中。
这一次巨木激起的浪花,要比先前任何一次还要壮观,那涌向天幕的江河之水,恐怕都能飞溅向广阳门的城头。
李延鹤听到那声呼喊时,就已经将目光看向了操戈断绳的兵卒。
他亲眼看着其舍生取义,也亲眼看着一枚羽箭将其头颅贯穿。
李延鹤挥打手中银亮长枪的同时,开始寻着箭矢射出的方向看去。
广阳门城头之上,射出这一箭的慕三铖,也看向了百骑正中的他。
前者再次拉动弓弦,将羽箭指向了李延鹤,但却迟迟不将箭矢射出。
慕三铖像是要戏耍李延鹤一番,故意将羽箭朝左侧偏移些位置,又将羽箭朝右侧偏移些位置。
总之,就是不射此箭!
“李延鹤...你倒是可以猜一猜,我这一箭到底射谁啊!”
两人所处位置距离较远,李延鹤也只能模糊看清对方口型,不过这种嘲弄的话语,谁都看得出来!
李延鹤再一次挥动手中尘无垢,将身前羽箭尽数逼退。
不等城头上的慕三铖有何反应,他立即抽出马背上的短弓,同时一枚羽箭已经捏在右手掌心。
下一刻,李延鹤就将手中短弓拉至满月,随后便是一箭射出!
嗖——
羽箭伴随着破空声响直射向前,先是横跨过了江河,接着又是飞向城墙,最后直指慕三铖面门而去。
后者心中大骇,立即扯动身前一名兵卒用于抵挡箭矢。
袭来的羽箭先是贯穿了他身前兵卒的脑袋,紧接着竟是连其头甲也给射穿了!
最后,那滚烫的箭头带着些许血腥气,停在慕三铖的脸庞,将他的脸上划出一道细微血痕。
不可能...他仅凭一张短弓,怎么可能...有如此杀力?
射出此箭过后,李延鹤呼喊了一声撤军,就带着余下的百骑向山林当中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