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那破败宅院当中,他们都是以那间密室里的桌椅进行赶制。
此刻摆在弈剑山庄众人眼前的,却是火牛弩车的制式配件,任谁看了不是一脸震惊。
在林满六心中,他已将暗格藏匿的器物,尽可能地跟那金刚划等号了。
但这么多的火牛配件摆在眼前,还是让少年有些犯怵...
毕竟如果却邪将这些火牛全数组装完毕,并且投入到东都城防当中,此刻即便镇东门城破,战于外城的却邪也不会太过受制于北燕王军伍。
林满六出言道:”各位师兄弟们加快进度,看看泥沙当中还有多少,现在外面定是交战正酣,我们还需尽快处理完此地事宜!“
弈剑山庄一众弟子应声过后,便继续加快了挖掘工作。
约莫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此处排水河道的泥沙被尽数清空,众人身后的流水也随之变得大了些。
弈剑山庄众人在这泥沙当中,陆续清理出了快十二个箱子,无一例外,箱内皆是火牛弩车的制式配件。
林满六看着这些带不走的器物,心中开始盘算起跟花尽、无计两人会合的时机。
宁珂突然出声道:“既是搬不走,他们也不要,不如先留在这里,待到时机成熟再来此地找寻?”
时机成熟嘛...
那就需要等到李延鹤将军他们攻破外城,行军至此才能用得上这些器物了。
林满六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那便如此!”
少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甬道,因为挖掘泥沙的原因,原本堵塞的水流开始渐渐变大。
如果选择原路返回,恐会因为水流湍急的缘故,阻碍众人逃遁的速度。
但从此处出口走出,就会暴露在阳光之下,届时如果遇到的不是颜夜一之流,极有可能就会陷入恶战,甚至危及众人性命。
宁珂率先踏出一步,他冲身后的少年言语出声。
“先前本以为你有所改变了,结果真正遇事的时候,还是这般优柔寡断...头疼!随我来!”
林满六看着白袍书生郎的背影,脑海里没来由闪现起当时两人分别的光景。
那一次因为华宴安的步步紧逼,最后自己战至力竭,是宁珂和陆清两人一同出手,才得以从风雪大观楼的围困当中解脱。
后来独自南下时,又遇兵痞阻道,同样是隐遁林间的宁珂出手解围,自己才得以安然返回南地。
而这一次的东都相逢,两人因为所处阵营的归属问题,言语之上有过多次交锋,谁也不耐烦让着谁。
可真要到了大事面前,宁珂还是会拿出属于她的果敢,让林满六相信于她。
很快,少年的身旁跟着响起一声呼喊。
“走吧,留在此处也无意义...”
出声之人是月寒枝,她言语完毕后便跟上了宁珂的步伐,一路向排水河道出口走去。
听到了两人的决定,林满六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尽可能变得清醒些。
的确,自己还是太过犹豫了...
林满六出声喊道:“各位师兄弟们且随我来,一同离开此地跟老骗子他们会合去!”
少年的身后,再次响起弈剑山庄弟子们的齐声回应。
没过多久,林满六便带着弈剑山庄弟子一同走出了排水河道,走在了东都靠近内城的一处隐蔽街巷当中。
镇东门方向不时传来一些轰鸣声响,隐约间还有人群的厮杀声...
林满六轻声说道:“我们尽快返回城西,与花尽、无计两位师兄会合,恐怕不过多时镇东门就会被北燕王军伍突破。”
宁珂朝镇东门看了一眼,她开口问了一句。
“昨夜你们提及的那个金刚,可能猜测出它的杀力如何?”
林满六将言别给自己的说法,言简意赅地向宁珂复述了一遍。
后者脸上神色变化数次,最后应声说道:“那此次城东战事,谁胜谁负还不好说,除非那却邪...”
林满六开口打断了她的发言,言语出声道:“不要将河道会面的几人,与明面上的却邪混作一谈,终究是不一样...”
宁珂叹了一口气,出声回应眼前少年。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尽快返回城西便是!”
......
在弈剑山庄众人逃遁的反方向,此刻的镇东门城墙,早已是残垣断壁。
就连城门也已破败不堪,只要再有一轮冲杀,镇东门必破!
北燕王军伍的正前方,领军之人既不是大统领君飞羽,也不是联合南地联军的言别。
而是那名被唤作“富贵”的玄甲男子,他高坐马背之上,手中拖拽着一柄朴质战刀。
先前他已经带人冲杀数轮,此刻看着即将倒塌的城门,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富贵高喝出声:“东都城破在即...北燕王儿郎们,随我直冲城门!”
在其身后的北燕王将士,全数扬起手中兵刃,一声声嘶吼从他们嘴中传出。
杀杀杀——杀杀——杀——
玄甲男子在呼喊声中,提起了手中战刀,他向镇东门位置一刀挥斩而出!
北燕王军伍后方,顿时响彻起冲天震天的号角声,这是总攻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
富贵率先御马前冲,手中战刀就那样直挺挺地立在身前,根本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紧随其后的北燕王将士,同样跟他一般,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
在镇东门城头的炎阳兵卒,看着城下直冲而来的北燕王军伍,内心比之先前更是胆寒。
先前的数轮厮杀,早已让他们精疲力尽,结果对面仿佛拥有无限的活力一般,半分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负责驻守城头的炎阳将领呼喊出声:“放箭!!!放箭!!!不可让叛军突破镇东门!!!”
听得指令的炎阳兵卒开始拉动手中弓弦,准备向城下进行羽箭攒射。
可还未等他们开展第一轮箭雨攻势,在对岸的北燕王驻军当中,就飞跃起十数枚燃火的滚石。
一时间,火光直冲天幕!
在这些飞石的映照之下,富贵及其身后的北燕王将士,仿佛身披烈焰甲胄,手握燃火长矛。
凡是近身的羽箭,好像都会被这些烈火侵蚀,最后烧成灰烬。
根本无法对他们的前行,造成任何有效的阻滞...
面对这般一往无前的先锋军,城头之上的炎阳兵卒,他们又该如何去抵御?
随着时间的飞逝,渐渐地开始有兵卒向后退去,不敢再拉弓指向那些北燕王将士。
守城的炎阳将领注意到了这点,立即挥舞起自己的刀刃。
他竭力嘶吼出声:“再退一步者,死!都给我出箭...”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幕之上突然砸下一颗飞石,正巧砸中了这么炎阳将领。
扑通一声,整个人就被砸倒在地。
在全身甲胄碎裂的同时,飞石上的烈火开始将他吞没其中,没过多久,这位原本还在发号施令的炎阳将领,便就此陨命当场。
看着守城将领毙命眼前,镇东门们上的炎阳兵卒更是再无战意可言,所有人开始朝城头两侧逃离。
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再无一人出箭拦阻富贵等人前进。
玄晶男子奔袭至城门面前,他先是将手中缰绳一扯,使得座下马匹前脚高举于顶。
随后他以手中战刀一记斩出,直直劈向了镇东门的城门之上。
倘若林满六等人又或是镇北营将士看到这一幕,定会惊呼出声。
富贵所处这一刀,不就是镇北营拖刀术中的第三刀——昆冈碎嘛?!
龙蛇走,碎昆冈!
这镇北营当中的搏命战法,在玄甲男子手中显现得淋漓尽致,好像他便是出自那镇北营一样。
镇东门的城门本就临近崩坏,而这一刀昆冈碎,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一刻,整个城门瞬间坍塌在地,北燕王军伍之前,再无任何阻道之物。
唤作“富贵”的玄甲男子嘶吼出声:“镇东门已破,随我入城讨贼!!!”
先是在其身后的北燕王将士呼喊出声:“杀啊!!!杀!杀!杀!”
紧接着,便是在他们后方,开始整军前行的北燕王所属,不论是谁在前行过程中,口中都在呼喊这一个“杀”字。
仅仅是这么一个字,传入那些守城兵卒耳中时,皆是心弦崩断,肝胆欲裂之感。
他们心中开始胆怯,开始逃避...
谁也敌不过这些北燕王军伍,根本都无法抵御他们的攻势,镇东门换作谁来,都会城破的!
反观北燕王军伍一侧,玄甲男子第一个人行入东都城中。
面具之下的猩红双眼,将城内事物都看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处宅院位置。
从他所站的位置来看,已经可以隐约看清那座唤作“金刚”的塔身了。
先前言别返回南地驻军营地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将消息传到了北燕王军营当中。
君飞羽在得知消息以后,很快就调整了北燕王军队部署,把一直没有投入到战阵的富贵,换到了攻城先锋军当中。
并且还加派了人手,开始准备镇东门总攻事宜,并且在南地驻军营地传来消息后,君飞羽又提前的攻城计划,让北燕王所属尽快冲击镇东门。
到了此刻破城之时,作为领率攻城先锋军的富贵,就要开始着手应对那座“金刚”了。
玄甲男子提刀指向金刚所处的院落,他仰头呼喊一声。
“稍后将那器物毁了之后,便直冲内城所在!”
“得令!”
在城头之上满地逃窜的炎阳兵卒,看着北燕王将士一往无前,朝“金刚”直冲而去的行为,他们眼神之中满是不解。
这些人难道都不怕死的嘛!?
......
镇东门城破的消息,传的很快。
不管是屯兵南门城楼外的李延鹤等人,还是东都内城当中,都已陆续收到了消息。
此刻东都内城天枢之下,李成抟听着城破消息,脸上都快阴沉地滴出水来。
他看向一旁高坐主位的云亦尘,冷声发问。
“云亦尘,你最好能保证...叛军当真能够死在外城,如若东都失陷,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云亦尘并没有直接回应不远处的御前公公,他先是看了眼来回忙活的却邪帮众,接着又看了一眼东面扬起的烟尘。
直到李成抟咬紧牙关时,云亦尘才侧头看向了他。
“李大人无需着急,城破一事只为诱敌,待到叛军以为大胜之时,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李成抟言道:“最好是如此!”
早于几日前,李成抟就发现陆续有兵卒从北门秘密出城。
在不增援镇东门的情况下,还要这般作为,李成抟只能认为云亦尘的确有御敌之策。
并且此策,确确实实需要叛军攻入东都外城...
很快,又有军情探子前冲至天枢下方,在李成抟和云亦尘两人抱拳行礼。
李成抟本就怒火中烧,此刻也不在意这些人的礼节了。
他冲军情探子发问出声:“可是又有外城消息了...镇东门那一侧的叛军行进路线如何?”
军情探子抬眼看了一下云亦尘,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言语出声。
“报!是南门城楼的消息...并非镇东门...”
李成抟一听到”南门城楼“四字,脸上的表情随之一僵,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他强行压制心中怒火,朝军情探子一字一句的问道。
“南门城楼一侧,又如何了?”
军情探子言语出声:“是那李延鹤带着骑兵强攻永桥大道,同时广阳、开阳门两侧,也有叛军侵袭...恐怕不过半个时辰,南门城楼也会被叛军攻陷...”
听到这里,李成抟险些就要张口骂娘,他压着性子转身看向了云亦尘。
结果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位却邪八将之首,只是朝他摆了摆手,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云亦尘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轻声说了一句:“预料之中,还望李大人静心等待...”
李成抟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他将手中拂尘直接摔在地上,转身便拂袖而去。
“好一个预料之中...云亦尘...你之后最好给咱家一个好点的交代!”
一直站立于云亦尘身侧,但却从未言语的苍玄同,看着已经走远的李成抟,又看了看地上的拂尘。
他低声言语了一句:“怎就舍得这么糟蹋了呢...可惜啊...”
云亦尘在旁接话道:“玄同你自个捡起来用,不就行了?”
苍玄同白了一眼,出声回应道:“阉人所用之物,我等纯阳之体,用不得...用不得...”
已经走远的李成抟,不知怎么的身形向前一晃,险些就摔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