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满六退出叶当听、青岚两人所在的主帐,发现帐外依然站满了人。
近乎弈剑山庄所有随行弟子都在了,包括沈与同和花尽、无计两位师兄,就连陈风也在其中。
少年向众人一一抱拳,目光看向陈风的时候,林满六正要开口说话。
后者却是抢先了一步,黑袍男子侧身让出了前行道路。
“先将自己的事情忙完,再言其他!”
林满六赶忙应了一声好,便朝向月寒枝所在的营帐跑去。
少年健步如飞,身形在营地当中疾驰如飞,不过多时就已行至其营帐外侧。
不过先前来的路上有多着急,现在驻足账外的他便有多胆怯。
林满六蹑手蹑脚地靠近营帐,心中开始纠结是先轻唤出声,还是直接急匆匆冲进帐内。
可还不等他如何细想,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呼喊。
“这大白天的,你跟做贼似的,在帐外鬼鬼祟祟的作甚?”
少年听得是月寒枝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后方。
蓝衣女子双臂环胸,早已歪头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向眼前的少年郎。
林满六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刚刚来时路上,他在心中都快备好了千言万语,结果这会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少年为了缓解双方的尴尬气氛,只得抬手挠起了脑袋。
最后支支吾吾地道了一声:“我回来了...”
月寒枝依旧没有看向林满六,但却出声回应了他。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这专门来与我说一声,究竟算是什么事...”
此时的她,比起林满六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没看向少年的正脸上,早已泛起了一抹红晕。
林满六猛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其长舒而出,像是以此给自己加油鼓劲一样。
他言语出声道:“寒枝,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月寒枝干咳了两声,等到脸色恢复如常后,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满六。
“咳咳...你说!我听...”
说罢,蓝衣女子便朝少年方向走来,进而掀起了营帐的卷帘,率先行入其中。
林满六跟着月寒枝一同入帐,这会营帐中其余的师姐、师妹们,自然是早早地去往别处了。
要么是与其余营帐的好姐妹谈心,要么是跟着其余弟子在刚刚的主帐外面看热闹,又或是去见一见林师弟口中的“斩蛟客”。
月寒枝在自己卧榻一侧坐下,林满六本想席地而坐,结果才刚准备把屁股蛋朝地上一放,就察觉到前方传来一股“杀意”。
少年郎只好重新站稳身形,紧接着快步向前走去,最后坐在了月寒枝身侧,与之并肩而坐。
月寒枝没有出声,她静静地等待着身侧少年的言语发声。
林满六双手撑在卧榻边缘,仰头看向了营帐顶部。
他出声道:“我们好像一直很忙很忙,从初见到重逢,再到现在的一同结伴而行,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月寒枝微微发笑,抬手拨弄起了垂于耳畔的青丝。
忙些不好嘛?
还是你觉得,这一走来的确有些累了?
林满六继续出声道:“其实在护送砚临返程的路上,我就已经自个想过了,往后若是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做些什么...”
月寒枝转动青丝的手指一僵,脸上本已褪去的红晕,似有重新浮现的迹象。
这小子不会是些什么才子佳人话本、闲书看多了?
儿时还未舞刀弄剑时,她自己也喜欢夜里挑着烛灯,在屋里偷偷看。
可现在年长了,对于这些根本喜欢不起来...
什么男耕女织?我月寒枝可不行!
林满六注意到了身侧蓝衣女子的变化,他转头看向了月寒枝,摆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月寒枝只得再次重复了一声:“你说!我听...”
不过这一次的声音,要比先前营帐之外,音色要显得绵软一些。
林满六沉默了一会,就继续开始言说了。
“最开始,我的确想过...我们会不会一起在市井街巷处,去搭理一间自己的糕点铺子,这样我也能打下手...”
林姨做的糕点,倒是没话说,但是你林满六呢?
可是你自己亲口与我说的,林姨都没让你帮过几次忙,不是让你去听教书先生的课,就是被你偷跑出去混掉了。
“但是,我又想起老骗子说的那些话,那么寒枝对于糕点一事,当是兴趣居多,要以此作为往后生计,并不好...”
那叶当听什么意思?
何着是觉得...我就该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禁不住、受不得琐事劳碌?
林满六双手合拢抵在嘴边,冲两掌之间哈了一口气。
他继续出声道:“所以最后我想明白了...”
月寒枝正准备听着少年继续言说呢,可是林满六竟是在此戛然而止了!
这下可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立刻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他。
好巧不巧,近乎同一时刻,林满六也看向了她。
就这样,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月寒枝逐渐面露难色,心中一直在念叨着,这小子怎么就不说话了啊...
林满六认真且严肃地说道:“往后不管是江湖风浪起,还是安稳闲碎年,我们大可走一步看一步!无需顾虑太多...”
好啊...林满六,你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个?
月寒枝轻咬下唇,瞪了少年一眼。
但心中气头一过,再去想林满六口中所说的“走一步、看一步”,月寒枝又不知怎么的,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管往后是什么样,想做什么,那便去做什么!
她朝林满六一侧靠了靠,尽可能地让两人离得近了些。
月寒枝低声应了一句:“如此也好,往后就这样吧!”
在旁人眼里或许会觉得,她作为江宁月氏独女,本身就心高气傲,是那一出生便稳坐高枝的富家小姐。
但在月寒枝自己眼中,从来不这么认为,她自己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
儿时因为家世的缘故,总会有些玩笑言语,一字一句地直戳她的后背。
“本就是一个姑娘家,过些年岁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是,最好是跟咱们月氏门当户对的!”
“老家主也不知怎么想的,非得寻些先生教授课业干嘛,实在要学...不如学些吹拉弹唱傍身,往后不也能称作才女?”
“还好主母大人不曾带着她一同研习商道,不然咱这月氏下一辈,怕还是得跟外姓哟!”
这些话语随着月寒枝年龄渐长,以及她深居简出的缘故,终归是少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认识了眼前的少年郎以后,她像是看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又或者一模一样的人。
好像又不一样?
确实,我们不一样!恰好补全了对方缺失的地方。
林满六道出心中所想后,随之也就释然了,他将肩头向月寒枝一侧微微倾斜,后者便依了过来。
月寒枝喃喃出声:“林满六,你啥时候窜那么高了...”
少年郎展颜笑起:“嗯,定是寒枝心中所想,我便嗖嗖往上长了呀!”
月寒枝只管依着林满六的肩头休憩,闭上双目后,睫毛微微颤动。
“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林满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没有再做任何言语,就这样跟着身旁的意中人,一同闭目养神。
......
就在林满六、君飞羽两人相继返回征西联军营地后,又有了第三批人行至营地入口。
此次前来的人手并非沙场兵卒,看上去更像是些村户、百姓。
不过看着最前头的那些汉子,皆是身形健硕之辈,不像是从京畿一带逃难来的。
负责驻守的北燕王兵卒,立刻找准人群最前方一人,观其模样定是此行人手的管事。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站于人群最前方的中年老者,向驻守营地入口的兵卒抱了抱拳。
他朗声答道:“江宁月氏,携十四姓商贾一同援助楚王殿下!”
随着这一声呼喊的道出,负责驻守的兵卒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就踮起脚尖看向了后方山林。
在这些人群的后方,被密林依稀遮蔽的山道当中,隐约能够看见百余来车驾。
北燕王兵卒心中随即一惊,他并不是惊讶于会有人主动驰援征西联军,而是在震惊这些人是如何避过斥候探查的。
竟是能让着百余里的车驾,悄无声息避过北燕王军伍,在这百余里内的斥候眼线...
驻守于此的兵卒立即做下决断,必须将此事禀报北燕王殿下!
他刚要转身向营寨当中走去,就看到了一批人马从中走来,为首之人正是楚王——夏桓。
在夏桓旁身着甲胄的姜旭,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示意其驻足原地即可。
姜旭言道:“无需惊慌,这些义士是由楚王殿下前些时日提前准备,亲自指派了人手接应而来的!”
下一刻,连同营寨外围的老者在内,那些汉子们一同呼喊出声。
“参加楚王殿下!”
夏桓脸色如常,并无任何变化,只是抬手向营寨外的老者虚按了两下,示意对方起身。
姜旭便再次出声:“往后我会与北燕王也说明此事,这些人便先带入营中了!”
驻守入口的北燕王兵卒,自然是比不过姜旭这个空降红人的,只能任由对方将那些个汉子以及他们身后的车驾带入联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