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并不是陆伯达说的那样,要等到上边的司令部下达命令,这里驻扎的一个大队的日军,是在听到爆炸声传来的第一时间,便开始摸着黑,呼喝叫骂着紧急集合。
透过瞄准镜,借着晚上的少许月光,王言看到,在各个营房之中,小日本们快速往外跑着,有人去抬机枪,有人去拖大炮,更有人扛着迫击炮,还有人在扛着弹药装车。停在不远处的卡车、摩托车也纷纷打火发动。整个过程用了大概十来分钟,一千多日军,便已经装备整齐的列队站在校场,守在卡车、摩托车的旁边。有一个中佐,跟一个少佐站在一起,听着其他手下尉官的汇报。
十分钟左右集合,齐备弹药,随时能出动打仗,由此可见,日军的军事素养还是非常不错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也就这么一批人了。再打两年,等到小日本开辟了太平洋战场,军队素质就开始下降了。
断电是不会影响军队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有军用电台以及步话机,这是日军的一个大队,该配的都有配。所以他们一定已经在联系上级,等候命令。
远处是日军偶尔的呼喝,更远处是传来的密集的枪炮声,下方,是公寓中传出来的不满的咒骂声。王言定定的趴在楼顶,透过瞄准镜不断扫视着军营中的情况。
他没有去瞄准谁,更没有动杀心。因为不管那个人的灵觉强度高低,被人长久的瞄准,还带着杀机,总是有些感觉的。尽管做不到他这般,有人从远处瞄着都能发现,但也会察觉到危险。所以他并没有锁定目标,就是这么来回的看着情况,默默的安排着一会儿的射杀顺序……
不远处的黑暗中,有许多的人影隐藏。他们在各个方位堵着军营的大门口,偷偷注视着军营中的情况。
“能不能行?”在公寓楼的夹角中,一人摩挲着冰凉的炮弹,看向身边不断对迫击炮进行微调的同志。
“必须行,三六年我在西北抗大学习过,虽然生疏了,但是打个迫击炮没有问题。”那人笑呵呵的,么,没有临战的紧张,语气中有着骄傲:“他们先集结了正好,咱们有十五发炮弹,打到他们的人堆里,少说减员一百。这要是运气好,打到了他们的弹药,那就更热闹了,你瞧好吧。我告诉你,送弹药的时候必须稳,别没杀小鬼子呢,咱们哥几个先交代了。咱们交代了不要紧,没完成组织的任务,那就坏事儿了。”
“放心,我不会打炮,还不会干活?”那人有些没好气,感觉被小瞧了,他转而有些疑问的说道:“现在小鬼子提前集合,跟原本的时间对不上,咱们怎么办?虽说那是裴旻,可这一次对方是一千多人呐,有冲击枪,有大炮,能行么?”
“他应该早就来了,要是不行,他不是早都找咱们了?既然没说,那就按原计划执行,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这不是担心他安全嘛。那可是裴旻啊,搞行动的同志谁不崇拜他?他一个人比咱们五十人绑起来都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是多大的损失?”
那上过抗大的人刚要说两句话,突然间,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这一次的枪声更响,听的更清楚,说明距离更近。
他看了看手腕,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十八分,他严肃的说道:“好了,不要多话,做好准备。”
不光是他们这里,其他地方有一句没一句小声闲聊的人也全都止住了话,攥着手中已经温热的枪,目光紧紧的盯着军营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分钟后,军营中的日军开始有了动作,他们收到了上级的指令,要出发就近支援疗养院。
王言看了一眼时间,而后找到那个中佐,二话不说,直接扣动扳机,清脆的枪声响起。
子弹的底火撞击,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推动着弹头,顺着枪管的膛线旋转着冲出枪口。莫辛纳甘步枪,射程千米,初速八百,八十米的距离,眨眼即到。
枪声的余音都没有荡开,那名前途无量的,正拄着他的佐官刀看手下士兵上车出发的中佐,脑袋猛然的一歪,随着一团红白混着的血雾绽放,子弹打穿了坚硬的颅骨,最终被大地阻拦,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弹坑。
突然的变故,使得军营中的日军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声再次响起,那个惊慌的少佐也倒了下去。
随着两枪过去,军营中的日军彻底反应过来,呼和着寻找着掩体,子弹上膛,对着王言这边密集的射击过来,压的王言不能抬头。
也正在这时,一枚迫击炮弹从空中落下,炸开在人群中。这是一个开始,才过去三五息的时间,便又有炮弹落下。一颗好巧不巧,正是落在了运输弹药的卡车上,弹药炸弹药,顿时轰的火光冲天,弹片乱飞。
除了迫击炮在不停的炮轰,埋伏在外的其他人并没有动静。他们又不是没有脑子,门口就两个藏起来的站岗守卫,大部队没出来,他们就没必要开枪。
挨着炮轰,日军慌忙躲避,自然没时间火力压制。王言放下狙击枪,一个翻滚到旁边驾着的捷克轻机枪那里,对着军营之中高速点射。
捷克轻机枪虽然没有莫辛纳甘的枪速快,但是它用的子弹高一个型号,口径更大,而且不像步枪那般需要开一枪拉一栓上一膛,而是可以连发,更有穿透力,火力也更强。
很多抗日神剧中,抱着机枪啊啊啊的大喊着冲锋的机枪手,用的就是这一款轻机枪。但很可惜,虽然王言可以手撕鬼子,比双鹰还双鹰,但这到底不是神剧,没那么雷人。这捷克轻机枪的弹匣容量,只有二十发,不能像电视剧演的那般,一直突突。而且枪管过热,会破坏稳定、影响威力,除非间断点射,予其反应时间,否则就要不断的更换。
好在这对王言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有空间可以快速往弹匣中填充子弹,更换枪管也只是机枪在手中一闪,于空间中快速更换。一个人打出一群人的火力,才是他敢过来拦阻千人,并且还要给其他同志们争取撤离时间的底气。
他的枪法好,即便操控机枪,也能保证超高的命中率,还有居高临下的地利,他一个人在上边咔咔咔的快速点射,一时竟压制的日军抬不了头。
当然下边一千多号人,他就一挺二十发子弹的轻机枪,再说还要拆装弹匣,重新拉栓上膛,所以压制是压制的,但是不耽误人家反击。那子弹也是嗖嗖的招呼过来,打的墙皮噼里啪啦的,小石子乱飞。
在两三分钟之后,指挥权重新确立,日军开始向外推进。他们有的从门口,有的翻墙走侧边。虽然方才的交火很激烈,但对日军的杀伤其实很有限。算上迫击炮轰的,加上王言高强度、高精度的点射造成的杀伤,估计日军的死伤也就是二百来人。这其中,应该还有五六七八十人是没有丧失战斗力的,就是捡了个偷袭的便宜。
当日军从军营中突出来,开始成攻击阵型围拢过来之时,埋伏在附近的那些同志们发动了攻击。他们按照王言事先说好的,短时间内倾泄所有火力,密集打击。将虽然有些准备,但是并没有准备万全的日军又打了回去。
就此,双方围拢在军营附近,展开了持续三分多钟的对射。总的来说,是我方占优。毕竟出其不意,还有王言居高临下的轻机枪密集点射,很占便宜。
我方同志且战且退,到了三十分的时候,随着一声声的大吼,他们默契的向着王言这边跑来。因为要撤退,要掩护,小聪明自顾乱跑,只会死的更快。
王言也非常够用,除了短暂的更换弹匣拉枪栓,捷克轻机枪就没停过击发,压制的那些想要出来追逐的日军只能缩回去。
不过他到底只有一个人,到底同时只能应对一个方向。而日军即便有了减员,能够行动的也是**百人,他们越来越多的冲出来,即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他放在手边的一大堆手雷就起了作用。双手飞快的拉环,往各个方向扔去,跟下雨似的,到处都是手雷的爆响。全是美国生产的MK2手雷,也就是俗称的菠萝手雷。有效杀伤半径十五米,弹片可杀伤至四十五米。
这个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日军散开,从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但地方就这么大,再分散,也难免聚集。手雷又扔的多,扔的快,威力大,这是从开战到现在,对日军造成杀伤最多的时候。
他甚至还很有闲心的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二分,还有三分钟。
扔光了手上的手雷,他收了狙击枪以及捷克轻机枪的子弹,提着还有些发烫的轻机枪,到楼边突突一阵打死绕后的小日本,快速的下了楼。借着各种建筑掩护,凭借超高的军事素养,强大的行动能力,风骚的走位,他且战且退,火力压制着追来的敌人。
虽然被打的很狼狈,但王言头上的礼帽仍旧没掉,完美解锁了一人独战千军的成就。
这也是吹牛逼,毕竟日军那么多人,一人一枪那子弹也跟下雨似的,打的他根本不敢冒头。这里还不是先前劫狱行动阻击战那般,都是低矮的民房,楼间也有很大距离,不方便他频繁换位。所以就是抽冷子放枪,突突完二十发子弹就跑。
也就是他枪法好,行动快,否则早成筛子了。
如此又拉扯了一阵子,到了十点四十,打完了带来的一千多发子弹,枪一扔,撒腿跑路。这时候速度就快很多了,七拐八绕的甩开追击的日军,上车走人。
这是他为什么使用轻机枪的原因,轻便,好扔。他不是没有重机枪,但是那家伙事儿太大了,不好运,而且他端着重机枪跑路,还是会迟滞行动的。不是重量,是体积,影响他发挥。另外一点,也是重机枪太贵了。在欧美军工厂的造价就有一千多美刀,洋鬼子秘密的运过来,走非官方的非法交易,要翻出去好几倍,搞不好都能上万。轻机枪就不一样了,欧美那边造价只有几百美刀,在这边买也就一千多而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重机枪不好搞,来路都是有数的,会被锁定目标。否则他弄两挺重机枪架楼顶上,趁着先前日军集合的时候偷袭,借着重机枪能打穿墙体的强大威力,以及链式供弹的方便性,这一个大队的日军第一时间就能突突死一半,不过那也就是想想了……
回去的路并不太平,因为日本人已经开始封锁各个路线,又一次的大规模排查抓人。幸好,之前的八个死鬼证件够用,他又是绕了路,往出城的方向去,而不是往租界方向,避开了大队的日本人。
出了城,他去到城外的一处位于半山腰,远离村庄,独门独院的荒凉破败的安全屋。从秘密的地下室中取出一套新衣服,又打了冰凉的井水,打了肥皂,清洗着身上的硝烟味道。
他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寻找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子弹呼啸,他也不是超人,刮两下是正常的。又是激战时候,他的身体又强大,受些小伤根本感觉不到。
结果是好的,只有大腿外侧,以及腰侧被擦出了两道血痕,个把星期就能痊愈。这段时间只要不跟女人睡觉,就不会暴露,问题不大。
洗澡、化妆易容,又重新给车换了车牌,里里外外的擦洗一遍,这才重新的扣上一顶礼帽,开车向着法租界而去。
已经在城外,回城的时候就顺畅多了。亮个证件,简单的说两句回去汇报情况,一路顺利的回了法租界。
找地方停好车,他隐匿着身形去了贝当路,敲响了永和旅店的后门,这时,时间已经是三点多了。
开门的刘秋兰看到门外站着的王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赶紧进去吧,就等你的消息呢。”
王言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自顾去到了书房,又是坐在了那张隐于灯光之后的单人沙发上。
陆伯达松了一口气,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擦了两枪,小伤。希文同志,还有其他参与营救行动的同志们都怎么样了?”
“行动很成功,当时疗养院的行动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撤退了。你们又阻拦了附近最大的一股援军,给其他的同志争取了很长的撤离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们已经与撤退的游击队的同志们汇合了。裴旻同志啊,从希文同志被抓,到今天获救,都是你的功劳啊。否则的话,我们不光牺牲了一名优秀的同志,更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尽管最近一直都没休息好,今天更是到现在都没睡觉,但是陆伯达仍旧很有精神,说起话来脸上掩饰不住笑意,却又忍不住的摇头感叹。
宋希文的事,都快给他折磨疯了。毕竟过去的一个多月,日本人总拿宋希文做文章,他应对的很疲惫,现在终是解脱了。
“我一个人能干成什么事儿?这都是同志们团结一心,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可不敢居功。”王言摇头道:“跟我一起行动的那五十名同志都还在吧?”
“还没有收到消息,打仗嘛,有牺牲是在所难免的。”陆伯达叹了口气,情绪低落下来,实在是为了营救宋希文,代价太大了些。他说:“你已经尽力了,不用担心。这人呐,他都有个去处,当今国家危难,你我之辈安敢惜身?今天是别人,他日就是你我,早晚的事儿。”
这是自我安慰,也是在安慰王言呢。也是,干着革命的事儿,谁知道明天怎么样?
王言知道。
他笑了笑:“好了,跟您确认一下行动结果,再让您看看我还活蹦乱跳呢,咱们大家都安心一下,我也该回去休息了。下一次紧急联系,就娘家二舅寻华必胜吧,讨个吉利。不过发布寻人公告的时候,要注意一点,日特早都盯着呢。”
“放心吧,我们都是打电话过去的,付钱也是银行汇到他们的账户上,都是随机地点,随即银行,他们一辈子都抓不到。”陆伯达哈哈笑着跟王言握手,拍着他的手臂:“路上注意安全,保重。”
王言点头,转身离开了永和旅店,七拐八绕,最终回到了王公馆……
翌日,一早,王言练过了拳,齐四抱着一堆报纸走了过来:“言哥,昨天晚上听到枪声了吗?”
“怎么可能听不到,我又不聋,那么大的爆炸声,吵的人心烦,后半夜都做噩梦了。好久没有做噩梦,肯定是有什么说道,等吃了早饭,咱们去赵大师那里看看。”王言拿起毛巾擦着脸,问道:“这次的事儿,是谁干的?军统还是地下党?”
“那肯定是红党啊。军统怎么可能有这胆子?这么多年我是看明白了,军统就跟红党找麻烦有能耐。其他的啊,指不上。”
齐四手里甩着报纸,说道:“说是日本人抓了红党的什么重要人物,趁着这几天到处都在游行,日本人白天警惕,晚上松懈,直接展开行动,在原来日租界那边陆军医院附近动手。对了,这一次裴旻又出现了,说是带着几十人阻击日军一个大队的兵力,还第一时间狙杀了一个中佐、一个少佐,交火的时候又杀了几个尉官。最后还一个人掩护其他人撤退,跟数百人缠斗了十来分钟,报纸上说,日军死伤三百余人,真厉害啊……”
“还是这些记者神通广大,昨天的战斗,今天就能详细的报道,这才是能人。”
王言拿过开头的申报,一边慢悠悠的往回走,一边看。
这一次对日军的杀伤,三百余人的数字,死的没多少,应该都是伤。主要就是开始时候的一波迫击炮轰击,接着是日军反应过来冲出军营的时候,被其他五十名同志出其不意的打了一波,最后就是围捕王言的时候,被漫天手雷炸的。
至于王言本身的杀伤,其实并没有很多,毕竟子弹跟下雨似的,他能活着就不错了,找到开枪的机会都不容易,全凭好枪法的感觉。杀的尉官,那就是真倒霉了,毕竟他开枪,就是谁喊的热闹就往哪崩。一般这样的人,都是长官……
不过新闻倒是不吝对裴旻的溢美之词,以前是杀神,现在经过两次行动,夸张的战绩暴露出来,已经成战神了。也是怪当初的红队科长被捕叛变,给他的代号、战绩暴露了,否则到现在外界都不会知道他的代号。
回去洗漱一番,出去吃了早餐后,没有继续去现场关注游行,而是真的去找了那个赵大师。
上海滩这么老大,这么繁华的一个大都市,三教九流汇聚,什么行当的人都有,有江湖,有武林。这赵大师名叫赵紫,能看相,会算命,懂风水,精通养生,正经的玄门中人,是上海滩有名的大师,上海滩的许多名流,都找过他。
王言以前也去找过,算吉凶、测前程。这一次,是为了让这个赵大师解梦,解他昨晚做的噩梦。求个修身养性,清淡饮食,戒色半月,每日焚香静休。
此举,当然是为了掩饰他受到的枪伤。
否则不论是被汪曼春看到了,还是被于曼丽发现了,更或者是被其他的娘们儿说出去,他不是就有事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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