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都城武威。
刑场之上,令雨中五花大绑跪在刑台上,腿脚已然麻木。
其父令行风垂首站在儿子身旁。
“爹,太子马玉和世子马岙当街调戏民女,殴打百姓,致人重伤,孩儿只不过出面劝阻,他们便来打我。孩儿不得已才还手,太子和世子施毒计想要我的命,我为求自保一时错手伤人。”令雨中心想绝对不能白白死掉,得把马玉和马岙的罪状公诸于众。
令行风无奈摇头,纵然儿子说得一点没错,但又有何用?
打死的是亲王的大儿子、打伤的是未来的皇帝。
“嘿嘿,死到临头竟还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想要霸占人家姑娘,那姑娘执意不从,你便以武力相逼,太子和世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被你打成一死一伤,哼哼!今日若不严惩令家,王法何在,人心何在?”大将军马魁冷笑道,眼神中满是怨毒,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令雨中瞪了马魁一眼,心下疑惑。
父亲与马魁皆为凉国重臣,曾共同领兵抗敌,理当齐心协力匡扶大凉才对,可为何这大将军今日貌似非要置令家于死地不可?
细想之下,当即了然。
马魁与当朝奸臣右丞相韩绥走得很近,他们必是想借机除掉令家,从此便能在凉国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令雨中吐出一口气,笑道:“大将军,只怕你是在借题发挥吧!杀世子、伤太子的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爹爹妈妈无关,与令家其他人更是毫无瓜葛,只求皇上杀我一人便可。”
“不用着急,皇上的圣旨马上就到。”马魁阴笑道,“到时你小子便要人头落地了!至于左丞相大人嘛,哈哈,只怕也跑不掉!”
马魁挪动了一下肥大的身躯,靠在椅中,一双小眼睛眯着一条线,阴恻恻地瞧着刑台上的父子俩。
此时正值午时,刑场聚满了围观的百姓,不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乏令家仆从混在其中跃跃欲试,欲救主人于水火,但除了焦急无奈,并无有效的办法。
令行风亲手绑缚令雨中送去刑部受审之前,千叮万嘱让家将仆人不得造次。
谁知大将军马魁恰赴刑部拜会尚书江诚起,在听完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竟亲自带兵将令雨中押来了刑场,而江诚起则匆匆忙忙进宫面圣去了。
马魁喝了口茶,抬头看了看天,心想江诚起怎么还未请到圣旨?
这次可是置令家于死地的绝好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大将军,圣旨到了!”一名兵卒飞奔而来,躬身向马魁禀报。
“在哪里?”马魁霍然站起,略显兴奋,随即便看到了被兵卒簇拥而来的韩绥和江诚起。
“大将军,老夫来迟啦!”韩绥哈哈大笑道,行走之际斜眼冷冷瞟了一眼刑台上的令行风,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令行风心一沉,暗叫不妙,双足不经意间往爱子身旁挪了挪。
“江尚书,让本将军好等啊!韩丞相,想不到你也来啦!”马魁笑着迎了上去,看到韩绥手中提着的宝剑,大喜过望,“尚方宝剑!”
韩绥高举尚方宝剑,朗声说道:“陛下亲赐尚方宝剑,令行风、令雨中听旨!”
“罪臣接旨!”令行风急忙跪倒,眼角余光一瞥爱子,令雨中垂下头去。
百姓亦安静下来,偌大的刑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微风吹动旌旗发出的声音。
“大凉圣明皇帝陛下口谕:令家自左丞相令行风以下,多年承皇上隆恩,本当对内匡扶社稷,为君分忧,对外抵御强敌,保家卫国。然令行风之子令雨中,嚣张跋扈、目无王法,当街残杀右亲王府世子殿下马岙,重伤太子殿下马玉,所犯罪行令人发指,足见令家家教懈怠,教子无方,才终于酿成今日之大祸,依律应当将令家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令雨中冷哼一声,暗中咒骂凉帝颠倒黑白、对错不分。
韩绥干咳三声,续道:“但吾皇仁善,顾念旧情,故决定只斩令雨中一人,其余令家人等暂且收押刑部大牢。”
“谢皇上恩典。”令行风颤声说道。
令雨中心中一酸,事到如今,父亲还是如此逆来顺受,一副愚忠的模样,暗叹自己大好男儿,空有一身武艺、满腔抱负,今日居然落得人头不保。
韩绥转向马魁,正色道:“劳烦大将军命人去令家押解犯人收监,皇上说了,若有拒捕反抗者,杀无赦!”
马魁当即唤来一名武将,命他带两百兵士前往左丞相府抓人。
江诚起抬头看了看天,俯在韩绥身边,抬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韩绥摇头奸笑道:“急什么,离午时三刻还有些工夫,那令夫人总要送断头酒、断头饭来,她可是出了名的女中豪杰,说不定还有好戏看哩!”
马魁和江诚起相视一笑,心里不免都在想,韩绥真是只老狐狸。
皇上虽然下旨只杀令雨中一人,但若是令家的人来劫法场,那就另当别论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马魁心领神会,吩咐手下在监斩台设座,又派人前去调兵,特别是增调二百名弓箭手,护卫刑场。
别人是怕有人劫法场,他们是怕没人来。
令雨中低声道:“爹,就这么认命了?”
刑台离监斩台甚远,台上四角站立的刀斧手虽受命于马魁,但一向敬重令行风,故而装聋作哑,任由父子俩窃窃私语。
令行风低头沉吟,面色苦楚:“孩儿,你所犯过错太大,为父也救不了你,希望你别怪爹爹狠心。”
令雨中笑道:“我不怪爹爹,孩儿只是觉得不值,为爹爹不值。爹爹早已看清了皇帝和这些人的面目了是不是?”
令行风叹了口气,等于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爹爹何以还要纠结?”令雨中苦笑,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不知母亲会不会来劫法场?
千万别来啊,来了便是中了韩绥的毒计,只怕真要落得满门抄斩了。
刑场布置得像个麻袋一般,就等令家人钻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