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太郎大为光火,正劈头盖脸的训斥宪兵队长田中。
“愚蠢,简直是愚蠢至极。是谁让他一个人出去的?是谁?”
“对不起!司令官阁下,这人一直是酒井课长负责的,属下根本插不上手。”
“混蛋,马上叫酒井来见我。”
酒井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消息,不以为然的说:“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酒井甚至没有去现场看一眼,在酒井眼里,这样一个没有气节的中国人死了就死了。折腾了这么多天,连共产党的影子都没抓着,简直是废物。
让酒井恼火的是警署这些饭桶,竟然一个凶手都没抓住,跑的一干二净。酒井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心中的暴躁到了极致。
接到山下的电话,酒井马上赶往武田太郎的官署。
武田太郎的官署,酒井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完全收起了不屑的心思,微微低头,一脸恭敬的听着武田太郎训斥。
“他的确是个废物、愚蠢的中国人。但是你别忘了,他在为我们工作,他死不足惜。但他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被杀了,奉天的人会如何看待我们?这是共产党赤裸裸的挑战,他们在向全城的人宣告,试问以后有谁还愿意为帝国服务?中国人还会心甘情愿为我们做事吗?你的想法简直愚蠢至极,目光短浅。做为天皇的子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做为帝国的军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对不起,司令官阁下,这次的确是属下疏忽了。”
武田太郎冷冷的看一眼酒井,用极其严厉的口气说:“眼下为了彰显我们对他的重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凶手,处死他们,让全奉天的中国人都知道,只要为帝国做事,我们就不会亏待。明白?”
“是,明白。”
酒井在武田太郎训斥自己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没有骨气的中国人死了,不过就是烂命一条。但如果此事不给出一个交代,以后那些替帝国办事的中国人就会心怀芥蒂。虽然以帝国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对中国人客气,但帝国如图之事,作为帝国的军人酒井岂能不知。如今还不是时候,帝国如今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作为帝国的军人,自己绝不能做拖后腿的事,不能因小失大。想清楚的酒井,第一次正眼看武田太郎,不得不承认,武田太郎的确比自己高明。
在武田太郎和酒井为此事头疼的时候,吴镇守使在自己家也头疼的不得了。
吴镇守使昨晚宿在最喜欢的姨太太屋里,早上自然起的就晚。一早在年轻漂亮的姨太太伺候下,吃过早饭,迈着方步在院子里溜达消食。之后跟管家窝在书房商量事,直到十点多,太阳老高时,吴镇守使才打算出门。
出门前想起有事要交代一下,又折身回了后院。跟原配嫡妻交代完事,一撩帘子出门,刚走到二门处,脑袋就被冰冷的枪顶住。
吴镇守使后脖跟一凉,大吃一惊。哆嗦着问:“这位好汉,有话好说。”
来人站在吴镇守使身后,低声说:“走。”
“去……去呢?”
脑袋上的枪用力顶了一下,吴镇守使立马哆嗦着说:“好汉,小心枪走火,有话好说……好说。”
不等身后的人出声,外面尖厉的哨子声和刺耳的摩托车声同时响起,吴镇守使脑子飞快的一转,眼睛微微一眯,马上低声说:“去书房谈。”
身后的人没吭声,用枪顶了顶吴镇守使的脑袋,示意快点。
吴镇守使不敢耽搁,马上往书房的方向走,刚走进书房,管家一撩眼看到书房门开着,自顾自过来打算关门。抬眼就看见自家老爷一脸阴沉的坐在里面,身后还站在一名面色不善的男人。
管家抬眼看看男人,心里一惊。这不是善茬。管家眼珠子一转,笑着说:“老爷,这是客人到了?”
吴镇守使牵强笑着说:“是……是,客人到了,赶紧上茶。”
“是,老爷。”
管家正想趁此机会溜出去找人,吴镇守使身后的男人用力顶了一下吴镇守使的脑袋,低声说:“让他老老实实的,若不然,我活不了,拉你垫背。”
吴镇守使一激灵,马上喊:“别去。”
管家脚下一顿,回头看着吴镇守使青黑的脸。
吴镇守使这会儿心思百转,镇静了不少,稳住心神说:“这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气。你马上到大门上,若是有人来,替我挡了,就说我在房里还未起身。”
管家皱起眉头,一脸惊诧的看着吴镇守使。吴镇守使淡定的点点头,摆摆说:“照我说的办。”
“是,老爷。”
身后的人原想喊管家站在,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管家体贴的关上门,一双老眼复杂的看一老爷身后的人,站在门口喘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抬脚走了。
书房里,吴镇守使坦然的说:“好汉是共产党?”
“闭嘴,老实点。”
“外面这么大动静是抓你的吧。”
“我死之前一定拉上你,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我也是中国人。”
“呸,你是狗汉奸。”
“这会儿似乎不是探讨我是不是汉奸的时候,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你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也是中国人,眼下,你必须信我,也只能信我。”
身后的人没说话,但顶着脑袋的枪明显松动了一下。
吴镇守使淡定的说:“你我这样子,一会儿他们追过来,怕是不好。信我的话,就跟我来。”
身后的人顿了顿,收起枪说:“看在你说都是中国人的份上,信了你这次。”
“这就对了,快跟我来。”
吴镇守使起身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外面没人。吴镇守使闪身出门,走到隔壁门前,打开门说:“快进来。”
吴镇守使跟在后面进来,挪开床上的炕桌,掀开羊毛毯,露出一块二尺见方的木板,掀开木板说:“快进去,我不来别出来。”
男人略一犹豫,随即就上炕藏身进去。
吴镇守使把一切恢复成原样,仔细看看,马上出门上锁。走到书房门口,关上书房的门,向外走去。
刚走到前院客厅,还没落座。管家就跟进来,低声说:“老爷,打听清楚了。外面死了人,说是当街打死的。”
“死了什么人?”
“不知道。”
“嗯,吩咐下去,小心着点。”
“老爷,那人怕是……”
吴镇守使看一眼管家,淡淡的说:“你跟我多少年?”
管家一禀,低头说:“老爷,我这就去。”
“去吧。”
吴镇守使看着管家的背影,转身往后院走去。
没过多久,吴府大门被砸的咣咣直响。
一队警察进来,管家笑着招呼:“各位辛苦,这是有事?”
领头的人一挥手说:“进去搜。”
管家脸色一变说:“看清楚了,这可是吴镇守使的家。”
“管他是谁家,给我搜,要是让共产党跑了,脖子上几个脑袋也不够。”
“慢着,就是皇军来了,也得客气的跟我们老爷说话,不说清楚,休想。”
管家一挥手,吴府的护院持枪与警察对持。
管家走到小头目面前,冷着脸说:“凭什么搜?不说出个道道来,惹怒了我家老爷,你这位置也就做到了头。不信就试试!”
小头目眼珠子一转,随即马上笑着说:“兄弟们也是秉公办事,迫不得已,还请行个方便。”
管家一看对方态度好了,随即从善如流的说:“明白,明白。兄弟们辛苦了。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透个话,这是咋的了?”
顺手给小头目的口袋里塞了些纸币。小头目会心一笑低声说:“共产党当街杀了人,死的是日本人特高课的人。”
“哦,怎么就搜到这儿了?”
“有人看见朝这个方向跑了,弟兄们也没办法。”
“理解,理解,绝对配合,都是为了公事。”
“没瞅见啥人进来吧?”
“没有,就我们府上,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飞进来一只麻雀那也跑不了。你们,都听着,有谁看见生人跑进来了?”
“没有。”
“你瞅瞅,没人进来。”
小头目伸手摸摸口袋,笑着说:“前后院都看看,仔细着点。”
管家笑着说:“请,请,这边走。”
小头目带着手下的人走马观花般绕了一圈,就带着人走了。
管家吩咐人看好门户,就急着去了书房。书房里没人,管家脑子转了转,一路向后院去,碰见小丫鬟问:“可看见老爷了?”
“老爷在红姨娘屋里。”
管家直奔过去,门口就听到红姨娘那婉转缠绵的唱腔。
管家脚步没停,直到门口,站在门外说:“老爷,老爷。”
吴镇守使坐在屋里闭着眼闲适的打着拍子。听见管家的叫声,睁开眼示意红姨娘开门。
“老爷,老爷。”
“什么事?”
管家脑子一激灵,笑着说:“外面出事了。”
“嗯,啥事?”
“日本特高课的人被当街打死了,警察正满大街抓人呢。刚刚才从咱府上走。”
“哦,知道了。”
当天晚上,天黑风寒。吴镇守使家的角门微微开了条缝,一颗脑袋伸出来四面看了看,随后一道挺拔的身影迅速闪出来,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