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的心情极为糟糕,好几名官吏遭到怒斥,便连治中贺盛禀事的时候也没得好脸色。
判司所,卢壮、马胜等人喝着茶,谈笑风生,调侃着王刺史的坏心情。
碧春茶,茶香四溢。饮用散茶的风气逐渐盛行起来,市面上出现了不少跟风的散茶。
赵强摇头晃脑,一脸沉醉地笑道:“要论散茶,除了慧远大师的五净心茶外,就算碧春茶为上了。”
何邵出声讥道:“赵令史,不知你在哪里尝过五净心茶,愚可是光闻其名未识其香。”
王琨笑道:“愚在会稽王府有幸尝过一次五净心茶,感觉五净心茶苦而回甘,较碧春茶多了丝禅味。”
马胜放下茶碗,道:“今年茶市多了种巴陵云雾茶,滋味不比碧春茶差。市面上其他跟风的茶味道便差远了。”
卢壮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王琨,炫耀地道:“愚前来京口前辞别会稽王,得大王赐了二两五净心茶,看成色与这两种茶相差无几。听会稽王无意中谈起,慧远大师所制的五净心茶是杨安玄所授。”
王琨讶声道:“碧春茶出于新野阴家,云雾则产自巴陵杨家,听闻杨家与阴家交情莫逆,莫不是这三种茶都是杨安玄所授。”
“不可能,杨安玄才多大年纪,怎么知道制茶。”何邵道。
赵强得了机会反讽,冷声道:“怎么不可能,杨家犁不就是杨安玄所制。”
众人沉寂下来,默默品茶,这位杨从事可是风云人物,入京来就惹出多少大事来。
王琨将碗中浮起的茶叶吹到一边,似笑非笑地道:“王刺史让杨从事前去平定叛军,没想到杨从事送给他一份大礼,王刺史这几日吃睡不香,府衙内鸡飞狗跳。”
众人哈哈大笑,王异之事已经世人皆知,众人都瞪大眼睛看好戏,等着王恭处置他这位侄女。
“那日杨从事引王异入府,愚正好路过,见那王异从牛车下来,长得是国色天香,妩媚动人。”马胜咽了口唾沫道:“此等尤物送到监牢,暴殄天物啊。”
赵强连连点头,道:“愚专程去看了看王异,当真是绰约多姿。唉,杨从事年少,不知这女子的妙处,才会将王异拱手送给王恭。”
屋中几人口沫横飞说起女人来,判司所内有如秦淮河上妓楼。
…………
曲阿城大破王廞,虞啸父败走,刘牢之率北府军南下追击,攻破吴兴城,擒住虞啸父。
六月八日,得胜之师回归京口,刘牢之来见王恭交令。
刘牢之讲述战况,击溃三吴两万兵马,俘虏一万四千多人,王廞逃入茅山不知所踪,虞啸父被擒,三吴之地平定……
王恭脸上挤出几分生硬的笑意,道:“刘司马辛苦了。”
刘牢之呈上的战报,后面附着功劳簿,王恭看到首功是巡江营,差点将战报丢了出去,杨安玄已经成了他的梦魇,让他寝食难安。
这份战报刘牢之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将巡江营列在首功。至于竺朗之被抽了二十皮鞭了事。
强忍心头厌恶看完功劳簿,王恭道:“刘司马,功劳簿愚会转交五兵部,由朝庭论功行赏。王廞逃走,由当地官府缉拿。虞啸父是吴兴太守,愚无权处置,派人押往京城交由廷尉处置。校尉以上的将官同虞啸父一起押往京中,其他人……”
王恭顿了顿,叹道:“放还吧。”
…………
六月十九日,虞啸父、王异等人被押送到了廷尉大牢。东堂朝议,争论的焦点是如何处置虞啸父。
侍中司马元显愤然道:“虞啸父身为吴兴太守,伙同王廞反叛,罪不容赎,当诛,以儆效尤。”
王国宝死后,右仆射谢琰转任左仆射,他与虞啸父是好友,不忍见其被诛,道:“虞啸父之祖乃国之旧勋,有大功于国,诛其子孙不详,可让其赎为庶人。”
车胤附议道:“左仆射所言甚是。”
司马道子对于如何处置虞啸父并不在意,此次王恭与王廞兄弟相残,王恭的声望大受损伤,让他深感快意。
等朝臣们议论了一阵,司马道子甩动麈尘决定道:“虞啸父以疾赎为庶人,命三吴官府搜拿王廞,其他人着廷尉依律处置吧。”
又对五兵尚书杜含道:“平叛功臣如何封赏,五兵部先拟定,奏报孤知。”
散朝,司马元显有些闷闷不乐,父王在朝堂上没有支持自己,让他有几分沮丧。
走出东堂,廷尉荀实笑吟吟地走来,道:“世子殿下可有空,随愚去趟廷尉衙门吧。”
司马元显不耐烦地道:“荀廷尉,父王已经有了定议,愚还去廷尉做什么?一会父王还召愚有事,算了吧。”
荀实神神秘秘地将司马元显拉到角落,笑道:“世子殿下,王廞之女王异貌美如花,若是发卖着实可惜,世子前去看看,若有意不妨收为侍姬。”
司马元显虽然只有十六岁,却自命风流,侍姬不在少数,庶长子司马彦雄已经出世。
荀实的话勾起他的色心,司马元显笑道:“多谢荀廷尉记挂,愚随你前去看看。”
…………
会稽王府,水榭。沉香袅袅,凉风习习,丝竹声声,娇语动人。
一曲唱罢,司马道子笑道:“赵牙,这首新词倒也雅致,已是淑兰院传出?”
“大王料事如神。”赵牙眯起眼笑道:“仆派人驻在京口淑兰院,只要有新曲便即时学来,进献给大王。”
司马道子点点头,道:“这京口淑兰院月余便有一首新曲传出,八成是杨安玄所作。此次杨安玄随北府军平定王廞叛军,立下大功,孤要重重赏赐以嘉其功。”
赵牙恭维道:“大王知人善用,像杨安玄这样的良才自会竭诚为大王效命。”
此次平叛,巡江营立下首功,五兵部所议的封赏甚厚。
杨安玄的伏波将军封号没有变动,但年俸加了五十石;俞飞、钱磊、孟龙符升为部司马;整个巡江营犒赏钱十万、粮千石。
司马元显满面春风走进水榭中,先向司马道子行礼,又冲起身相迎的赵牙点点头,在侧席坐下。
司马道子笑道:“元显,你这段时间来府中甚少,忙于政务也要注意身体。”
司马元显抓起案上的李子咬了一口,道:“多谢父王挂念,孩儿初履政务,自当多花些时间。”
赵牙等司马元显落坐后方才坐下,他知道这位世子爷来府中的时间少了不是像他所说忙于政务,而是新纳了王廞之女王异为妾,听闻那王异长得国色天香,世子殿下为她所迷,这些日子忙着陪伴美人呢。
赵牙奉迎了司马元显几句,见他反应淡淡,知道他有事要与司马道子商谈,识趣起身告辞。
等赵牙离开后,司马元显道:“父王,此次王恭虽然从命除于王廞,但对其防范绝不能放松。王恭和殷仲堪一东一西,手握雄兵,如果再度做乱,恐怕王国宝故事重演。”
司马道子皱眉道:“孤亦知要提防此二人,但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司马元显认真考虑过对付王恭和殷仲堪的办法,道:“最首要的是加强中军力量,此次王廞叛军被擒超过万人,不妨择优编入京口,即使不好放在京中,也可放在堂邑、石头城一带增强防御。”
司马道子欣然道:“吾儿说的不错,三吴之地人烟繁庶,可让司马尚之前去募兵。”
见父王赞同自己的看法,司马元显笑道:“另外可命庾楷、刘该、郗恢以防卫胡骑南下为由募兵。这两年杨家犁推广,各州府的存粮增长,应该能多招募些兵马。”
司马道子捋须沉吟道:“孤明日便在朝议时重禁酒,一切以兵粮为重。”
司马道子兴奋地道:“京口和江陵分居在京城两端,前次王恭和殷仲堪兴兵,让建康有首尾难顾之忧。江州地处荆州与京城之间,父王可派重臣镇守,荆州之兵便难以顺江而下。”
司马道子摇头道:“江州刺史王凝之是王珣堂弟,眼下朝堂渐趋安稳,不宜动琅琊王家之人。”
司马元显急声道:“父王,防范王殷二人宜急不宜缓。王恭尝到甜头,将来朝政不如其意难免又要兴兵逼迫,父王可想受制于人。”
司马道子冷哼道:“孤自有处断,汝不必多言。”
司马元显见父亲不听劝告,只得道:“此次平定王廞之叛,杨安玄的巡江营仅出动二百余人便立下首功,着实了得。儿听闻杨家有套‘杨家练兵法’,何不让杨家献出用于中军操练。”
司马道子酒意上涌,有些不耐地摆手道:“此事再议,为父醉了,想歇息了,你且退下。”
司马元显起身,想起王异这几日在他耳边常提起杨安玄,眼中闪过妒意,提醒道:“父王,此次杨安玄是奉王恭之命出征,与北府军合作无间,再说杨佺期在殷仲堪帐下听用,杨佺期对殷仲堪俯首听命,对杨家父子父王亦需提防。”
“为父知道了。”司马道子歪身卧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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