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经过三个多月的操练,已然脱胎换骨,只需经过战场磨砺,自会成为雄师。
棠溪送来的斩马刀千把,长枪千杆,钢矛二百只,箭簇四万枚被杨安玄分配给各郡装备。
雍州兵马士气高涨,无不祈盼战事早些到来,好立功升迁。
杨安玄没有急着竖起反对桓玄的大旗,而是暂时将目光投向秦魏两国的交战上。
秦魏两国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后秦天王姚兴让太子姚泓留守长安,命尚书令姚晃辅,车骑将军没弈干镇上邽防后凉,广陵公姚钦守潼关。
以义阳公姚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率四万大军为先锋,姚兴亲率大军十万攻打北魏。
北魏天子拓跋珪以毗陵王拓跋顺、新任北魏的豫州刺史长孙肥率六万轻骑为前锋,也亲率大军十万迎击后秦兵马。
杨安玄暗暗咂舌,秦、魏两国底蕴雄厚,动辄发动十数万大军,轻骑五六万,这是灭国之战。
秦、魏两国出动十数万兵马永安相遇,姚平不敌退走,据柴壁城固守(1),北魏将城围住,后秦天王姚兴率五万兵军押运粮草,准备从天渡渡汾水,前去柴壁营救。
拓跋珪下令筑墙,对内阻止姚平军突围,对外防止姚兴军救援。
北魏广武将军安同献策,搭浮桥过汾水,于东面的蒙坑高处筑墙,扼守姚兴军前行之路,拓跋珪采纳。
当姚兴军抵达蒲陂之时,看到魏军军威强盛,又于高处筑墙,姚兴深感畏惧,驻军于蒲陂城,不敢进攻。
秦、魏战事胶着之际,建康城尚书令桓谦上疏,请进封太尉桓玄。
天子下诏,以平定司马元显之功封桓玄为豫章公,又以平定殷仲堪、杨佺期有功加封桓玄桂阳公,原本的南郡公依旧保持。桓玄将豫章公转给儿子桓升,桂阳公让给桓伟之子桓俊。
八月,孙无终于山阳击败刘轨、司马休之、高雅之等人的联军,刘轨等人逃走,逃至陈留时众人商议投奔何处。
起初,众人有意投奔北魏,后听闻崔逞被杀之事,觉得魏主不能优待士族,决意另投他处。
刘敬宣提议投奔雍州杨安玄,刘轨称杨安玄与桓玄势不两立,桓玄随时可能兴军讨伐雍州,以雍州之力难以抗抵。
最终,刘轨、司马休之、高雅之、刘敬宣等人决定投奔南燕,而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北府将领则投奔后秦。众人相约将来若能得势,定率军南伐雪耻。
刘轨等人虽然败逃,桓玄感觉北府军终究是个心病。普通兵丁听从将领指挥,要想将北府军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要除去北府旧将。
于是,桓玄以私通刘轨等人罪名诛杀吴兴太守高素、辅国将军竺谦之,高平相竺良之、辅国将军刘袭及其弟彭城人史刘季武等人。
建康士族对桓玄杀死北府旧将的反应平淡,自王恭兴军始,北府军就被建康士族视为麻烦。
得知桓玄对北府军将领举起屠刀,江都长张诞等人纷纷弃官叛逃,丁全、黄喜四处找寻北府逃将,张诞等人有不少投入到雍州军中,充实了雍州的军事、民政力量。
击败卢循后,刘裕回到京口,他是被右将军桓修征召为抚军中兵参军。对于桓玄诛杀北府旧将,刘裕不敢做声,暗自神伤。刘牢之死后,北府军有如一盘散沙,如何对抗桓玄。
未被诛杀的北府旧人个个惶恐不安,暗中找到刘裕商议。何无忌是刘牢之的外甥,刘牢之身死之后被桓玄禁锢,闲居家中;孟昶,镇北府主簿,罢黜在家。
刘裕让众人暂且隐忍,找寻门路再起,等待时机。随着北府旧将或死或走,刘裕无形中成为了北府军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九月,拓跋珪率大军三万于
蒙坑与姚兴交战,斩杀上千人,姚兴退走四十余里,不敢再战。
十月,柴壁城中粮草吃完,箭只用尽,姚平于子时率兵马开南门突围。汾水西岸,姚兴命人燃起烽火,擂动战鼓,做出进攻之势声援姚平突围的兵马。
拓跋珪下令严守高墙,秦军靠近则进箭射。姚兴希望姚平力战突围,姚平则希望姚兴发动攻击接应,结果双方声嘶力竭,却无人敢向高墙后的魏军发动进攻。
姚平见无法突围,无奈之下只得率部下投汾水,拓跋珪下令下水搜捕,姚平溺死,尚书右仆射狄伯支、越骑校尉唐小方等人被俘,东岸两万余秦军束手被擒。
姚兴在汾水西岸,眼见麾下走投无路投水被俘,数次派使请求和解,拓跋珪拒绝,乘胜进入蒲陂。
恰逢柔然国攻打魏国,拓跋珪这才率军撤走。姚兴还师,下令强迁河西豪门大族一万余记至长安,充实京城。
回到长安后,姚兴召见北府降将辅国将军袁虔之、宁朔将军刘寿、冠军将军高长庆、龙骧将军郭恭等人,询问东晋虚实。
袁虔之认为桓玄凭借父叔的威望,侥幸掌握了政权,但骄奢残忍,德不配位,欺凌天子,任用亲族,意在篡位,致使人心尽失,力劝姚兴兴兵南伐,夺取疆土。
然而后秦与北魏柴壁大战精锐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南下,姚兴对袁虔之等人进行封赏后,不再提南伐之事。
建康,桓玄收到刘轨等人投南燕,袁虔之等人投后秦的消息,决定派出使者前往秦、魏、燕等国,向北方诸国宣告自己执政的事实,为下一步篡位奠定基础。……
曲阜,孔府。
孔懿看罢杨安玄的来信,沉吟不语。
孔鲜事先已知杨安玄邀父亲前往襄阳推广儒学之事,力劝道:「孩儿在颍川任文学掾,府衙参照汝南做法,招募寒士为教师,给足钱粮,一年时间建学庠四十三处,招收学童近五百人。」
「这么多?」孔懿看了一眼满是骄傲的儿子,道:「看来杨刺史说推广儒学并非虚言。」
「正是。如今杨安玄为雍州刺史,所辖十余郡,若都能按汝南、颍川行事,不用五年,关中大地学庠遍布,稚童无论贫富皆读书,百姓识礼仪,儒学大兴,此大同之境也。」孔鲜兴奋地道。
孔懿犹豫片刻,道:「桓玄主政,势必要对雍州兴兵,兵火过处万物俱焚,为父担心徒劳无功。」
孔鲜感慨地道:「杨刺史在给孩儿的信中提到此事,说即便他兵败身死,只要打好基础,兴办学庠之政就不会因人亡政息,后续之人也会继续施行。」
孔懿闻言动容,道:「杨安玄胸襟如此宽广,为父自愧不如。为兴儒业,为父又何惧战火,待年后便起程前往襄阳。」
抬头看了一眼孔鲜,孔懿脸上闪过一丝痛楚,道:「你去看看苗儿,她卧病在床。」
孔鲜一惊,他与六妹的关系十分亲密,知道妹子此病多半是因杨安玄而起,腹中暗骂杨安玄害人不浅。
那日杨安玄写给妹子的诗他读过,事后品味自然知晓其中含义,父亲让他在许昌任文学掾,言语之中暗示他将杨安玄的消息写信回家。
可是没多久杨安玄便奉旨夺取雍州,孔鲜只能将道听途说的消息寄回。
六月,孔苗行笄礼,宣告成年。春花将尽,却没有杨安玄的消息。
杨安玄占据雍州,传言桓玄兴军讨伐,孔苗心中不安,加上一年将尽,难觅杨安玄的音讯,又感风寒,孔苗病倒在床。
「父亲,杨刺史有封书信托孩儿交给苗儿。」孔鲜禀道:「孩儿这就送去。」
孔懿「唔」了一声,端起茶杯喝水,见孔鲜仍站立不动,怒道:「还不快去。」
孔苗的住处在后宅东侧,成年之后孔鲜便不好进她的房间了。
颜氏在屋内照看女儿,听到儿子在门外的声音,掀起门帘低声道:「小点声,苗儿刚睡下。」
话音未落,屋内传也孔苗有气无力的声音,「是大哥回来了吗?」
「是我」,孔鲜大声答应道:「愚奉杨刺史之命,前来请父亲前往襄阳主持推广儒教之事。」
「啊」,屋中传出孔苗一声惊喜的呼声,屋内传出孔鲜的妻子冉氏声音,「苗儿快躺好,别再受了风寒。」
孔鲜忙向屋内高声喊道:「苗儿,杨安玄一切都好,他还有封信托为兄捎给你。」
从怀中取出信,交给母亲颜氏,颜氏拿着信轻叹了口气,道:「这封信再迟来数月,苗儿的性命是否还在都难说。」
片刻功夫,屋内传出低低的抽泣声。再等了片刻,冉氏从屋中出来,见到丈夫微笑道:「鲜郎,苗儿睡着了,总算睡得安稳了。」
晚间,一家人团坐,替孔鲜接风。
孔苗出来见礼,孔鲜看到了清减的妹子,瘦削的脸庞、尖尖的下巴,弱不经风的样子,好在脸上泛着喜色,精神也还好。
等孔苗离开,颜氏道:「看了杨安玄写的信,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吃了一碗粟米粥,总算缓过来了。」
孔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终是心痛女儿,对孔鲜道:「杨安玄既有意结亲,你身为兄长多用心些。」
孔鲜道:「大人放心,孩儿过几天便动身前往襄阳,让杨家派人登门提亲。」
孔懿道:「为父等过完年正月动身,准备带些弟子共襄盛事,你问问颍川的师兄弟们谁愿意前往襄阳不妨随你先行前去。」
颜氏接话道:「鲜儿,襄阳与曲阜相距甚远,你把冉氏一同带去,你们夫妻常年分别总不好。将来苗儿真要嫁去襄阳,她也有个娘家人说说话。」
孔懿点点头,道:「八月孙无终据山阴与刘轨交战,离曲阜不远。为父听闻刘轨、司马休之等人逃奔慕容德,怕是要说慕容德南下报复,曲阜亦不安稳,你带着冉氏离开也好。」
十一月六日,孔鲜在张锋的护卫下离开曲阜取道颍川前往襄阳。
牛车内,冉氏含情脉脉地望着孔鲜,轻语道:「苗儿交给妾身一叠书信,让鲜郎交于杨刺史。」
孔鲜看着装在匣中的书信,有十六封之多,苦笑道:「苗儿对杨安玄用情至深,但愿杨安玄不负此情。」
冉氏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丈夫的手。孔鲜放下信,微笑地看着妻子,四目相对,柔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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