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凄风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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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锋汉起第三百七十七章凄风冷雨南凉景王秃发傉檀得知赫连勃勃袭扰秦国,感觉时机已到,不再奉秦国为宗主,一面派兵攻打北凉宣王沮渠蒙逊,一面派使者前去游说西夷校尉乞伏炽磐,试图联合抗秦。

    乞伏炽磐是原西秦王乞伏乾归长子。前秦苻坚在位时,乞伏鲜卑酋长乞伏司繁为镇西将军,后其子乞伏国仁接任。

    淝水之战,苻坚败亡,乞伏国仁召集诸部,自称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筑勇士城为都,史称西秦。

    乞伏国仁死后,其弟乞伏乾归继位,东晋隆安四年姚兴击败西秦,西秦国除,降附后秦,乞伏乾归被封为归义侯、西夷校尉。

    今年年初,乞伏乾归前往长安朝觐,姚兴怕其难以控制,索性留其在长安任主客尚书,命其子乞伏炽磐接任西夷校尉之职,统率部落。

    乞伏炽磐权略过人,深知秃发傉檀不可信任,而且父亲被留在长安做人质,当即斩杀来使,把人头送往长安献给秦皇姚兴。

    南凉与沮渠蒙逊的作战以失败告终,反被北凉占领日勒城。赫连勃勃得知南凉王叛秦,派使者前去求亲。秃发傉檀对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夏王殊无好感,一口拒绝。

    恼羞成怒的赫连勃勃率轻骑二万攻打南凉,屠万余人,掳掠二万七千余人,牛马羊数十万头返师。

    秃发傉檀忍不下这口气,率军追击。赫连勃勃在阳武下峡设伏大破南凉兵马,杀敌一万余,南凉文武大臣丧生十之六七,秃发傉檀在数名护卫的保护下逃往南山,几被生擒。

    经此一战,秃发傉檀对赫连勃勃深为恐惧,决定坚壁清野,将姑臧城方圆三百里的百姓都迁入城中,南凉国的百姓惊恐不安,时有反叛发生。

    西北的乱局影响不到雍州,杨安玄巴不得秦国、诸凉、大夏相互争斗消耗国力,等到时机成熟自己便能率军夺取长安了。

    南燕答应了杨安玄的要求,将千户百姓送到了武阳城,杨安玄则礼送慕容超的母亲段氏和妻子呼延氏过境前往南燕。慕容超出广固城,亲至马耳关迎接,极尽声势。

    去年攻蜀因杨承祖反叛斩杀司马荣期而失利告终,毛脩之率军退回涪陵城。梁州更换郡守,原涪陵太守文处茂被调任巴西郡守,接任的太守王琰并非毛家旧部,毛脩之心知梁州换郡守是为提防自己,识趣退出梁州,驻兵在荆州武陵郡舞阳城。

    武陵太守冯迁是毛家旧将,当年曾是其伯父益州刺史毛璩麾下的益州督护,曾斩杀过桓玄,被朝廷授为武陵太守。

    冯迁念及旧情,愿意联军进攻驻守洋柯的巴郡刺史杨承祖。荆州刺史刘道规闻讯,派奋武将军原导之率一千兵马听从毛脩之指挥。

    毛脩之兵分水陆两路,麾下振武将军张季仁与奋武将军原导之由陆路进攻洋柯城,他自己率参军严纲与冯迁从水路进发。

    杨承祖率军出洋柯迎战张季仁所部,不料严纲率水师抵达洋柯城,趁虚夺城。杨承祖败走,被张季仁斩杀。

    毛脩之致信新任益州刺史鲍陋,请其出兵北上一同进攻成都府。鲍陋以时机未成熟为由,不愿出战。

    鲍陋,当年的海盐县令,刘裕战孙恩之时,其子鲍嗣之率军相助刘裕,鲍嗣之战死。刘裕掌权之后念起这段旧情,司马荣期战死后便推荐鲍陋担任益州刺史。

    鲍陋不肯出战,毛脩之亦无可奈何,光靠自身兵马不可能取胜,只能向朝廷上疏诉苦,言辞恳切打动人心,朝堂诸人读到奏疏无不感叹落泪。

    琅琊王将毛脩之的奏章转给京口的刘裕,刘裕上疏举荐冠军将军、宣城内史刘敬宣率军伐蜀。

    刘裕寒微之时,刘敬宣便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倾心结交,刘裕甚为感激,两人情谊深厚。刘裕掌权之后予以回报,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可是刘毅与刘敬宣有隙,认为刘敬宣并未参与京口起义不应高踞江州刺史之位。

    刘敬宣主动提出辞呈,让出江州刺史之职,不让刘裕为难,这让刘裕愈觉愧疚,转任刘敬宣为冠军将军、宣城内史,一直等待机会想让刘敬宣立功再行封赏。

    朝廷同意刘裕所奏,命刘敬宣假节,监征蜀诸军事,统军五千攻打谯蜀。刘裕担心刘敬宣兵力、辎重不足,又命荆州刺史刘道规为征蜀都督,负责后勤补给;以朝廷名义下旨梁州刺史杨思平,让其率军南下合击成都府

    谯纵闻讯,忙派使者前往长安,请求后秦派兵支援。杨安玄致信杨思平,让其伺机夺取梓潼、广汉等郡,任由朝廷兵马过境。

    …………

    十二月的建康城分外阴寒,凛冽的江风呼啸着刮个不停,刺骨的寒意弥漫在整个城中。

    武陵王司马遵和扬州刺史、司徒王谧相继病重,朝堂之上一片压抑,琅琊王司马德文简单地问询了几句便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司马德文乘坐车轿前往东城武陵王府探望皇兄司马遵,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寒冰,若是皇兄有个三长两短,原本风雨飘摇的晋王朝将断去最为有力的一根支柱,倾倒只是早晚之事。

    武陵王府,内室。窗棂被毛毡封得严严实实,屋内点着牛油烛,四周放着炭盆,浓郁的药味充溢在室中。

    司马德文在门外便听到屋内剧烈的咳嗽声,一声声听在耳中让人揪心。在门外等咳嗽声暂歇,司马德文这才掀帘入内。

    屋正中摆放着彩绘漆木榻,司马遵闭目躺在锦衾之中。榻旁侍女弯下腰轻声呼唤,“王爷,琅琊王来看您了。”

    司马德文快步上前,看到锦衾中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司马遵微微睁开眼,聚拢了一下目光,轻微的声音道:“德文,不用常来看愚,免得过了病气。”

    司马德文坐到榻沿边,替司马遵掖了掖锦衾,勉强露出笑容道:“阴友齐送给孤几根北燕老山参,弟拿来给兄长补补身子。”

    司马遵喘息了几口,轻轻地摇头道:“愚恐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以后要靠德文你独立支撑了。”

    司马德文伤心落泪,道:“兄长说什么呢,且安心养病,大晋江山离不开你。”

    司马遵问道:“王谧的病情如何?”

    司马德文摇摇头,道:“听说病得很重。”

    司马遵轻声道:“让他们退下吧。”

    屋中侍从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外,司马遵低低的声音道:“王谧若死,德文你要尽量不让刘裕进京主政。”

    司马德文道:“眼下朝中最有资格的莫过于刘裕,他若有意入京主政弟恐怕无法阻挡。”

    司马遵道:“王谧死后,德文要把司徒之职揽下。扬州刺史让众臣推举,即使众人推举刘裕也最好让他坐镇京口兼任。”

    “兄长可有合适的人选?”司马德文问道。

    司马遵闭上眼喘了两口,道:“孟昶、郗恢、谢混皆可。”

    “孟昶品行高洁,在朝中颇有声望,能够守节尽忠,咳咳……”。司马遵咳起来,司马德文有些手足无措,等司马遵咳声止歇,又道:“郗恢、谢混家族世受皇恩,亦能忠心朝廷,若是此三人担任扬州刺史,晋室或有一线之机。”

    司马德文愁眉不展地道:“刘裕手握重兵,何无忌、刘道规、刘道怜等党羽遍布藩镇,朝廷无力相争,只能任由摆布。”

    司马遵的声音陡然变大了几分,道:“外用刘毅、杨安玄抗衡,内则信用孟昶、谢混、郗恢、孔安国、阴友齐等人,或可勉力维持。”

    说罢,又急急地咳起来。司马德文起身倒了碗水,扶司马遵坐起喝下,咳声好不容易止住。

    司马遵重新躺好,轻声道:“若是刘裕一心想要入朝主政,那么其心已定,必代晋而立。德文,若事不可为,便由他去吧。”

    司马德文落泪,泣道:“子孙不孝,不能守住先祖的基业,死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司马遵叹道:“王朝兴衰亦是常事,祖宗必不会怪罪你我。不过,刘裕杀伐果断,若他代晋而立,恐怕容不下司马氏血脉。”

    司马德文惊道:“这该如何是好?”

    司马遵喘息片刻,道:“愚看这天下能与刘裕争锋的唯有杨安玄。杨安玄来京这段时日,愚认真观察过他,此人诚如郗恢所说是国之栋梁,他若能辅佐晋室,晋室当不致覆灭。若他亦有代晋之心,则司马氏的气数便真的是尽了。”

    司马德文道:“弟一定会施恩于他,让他报效朝廷。”

    司马遵心中暗叹,再大的恩德也比不过自己登上皇位的诱惑,轻声叹道:“无论杨安玄作何选择,此人在雍州施政堪称仁厚,若果有一天江山不守,德文不妨逃奔他,至少能保全血脉延续。”

    司马德文含泪点头道:“弟记下了。”

    司马遵说完这席话,闭上眼昏沉沉地睡去。

    司马德文坐在榻边等了片刻,这才起身,对着榻上的司马遵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这才举步离开。

    狂风怒号,夹杂着冷雨扑打在车帘之上,发出“劈拍”的声响。刺骨的寒风透过车帘缝隙挤入,司马德文裹紧身上的皮裘,在寒意中轻轻颤抖着,不知是冷是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