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管房子的老头是个实诚人,便道:''朱大科长,老朽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咋一回事?只记得当时那前任科长曾找过一位身似菩萨,笑如弥勒,捏着拈花手,口颂金刚经,自称南海菩提士,会普度众生,据说在全省还颇有几分风liu名气的大师来这救灾科看风水,前任科长当时还真的把他当成是菩萨降临了。当时那大师是左手持一柄禅杖,右手拿一件紫金钵盂在这平房屋前屋后四处察看,作法捉鬼驱邪。
忙乎了一阵,最后这大师扳起佛珠一捋对前任科长说道:'这救灾科办公室的大门应该开往东边。'其他的若有什么玄机我就不知道了。”
朱厚照凝思一想也是这个理,办公室的大门对着荒僻野外,这伙人刚好可以暗箱操作、搞一些见不得光、不法的事,可这些怎会让别人知道呢!
''真个是坑爹呀!”
朱厚照先是对前任的恶意妄为象见了鬼一般,猛地一惊,而后只觉得脑门上一阵疼痛,心中不禁长叹一声,恼恨地骂道。
……
一场悄然而至的大雨已经整整下了十天,雨势不但大,而且带着一丝寒意,噼噼啪啪扑打在塔尖山上。
雨雾弥漫,天空的雨是越下越大,如同长长的细线,是漫天飞舞。
天空中,一堆堆黑沉沉的乌云笼罩着大地,已经是深秋了,一片片树林都已光秃,秋雨将老树洗净,但无情地秋天却剥去了它们美丽的衣裳,使它们阴郁地站着,褐色的苔藓掩盖住了它们树皮上的深深皱纹。
这场延绵了十天的秋雨也使救灾救济救助科办公室门前的地面变得格外泥泞,到处是浑浊的水洼和泥浆,使行人寸步难行。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个简直被雨淋成了个落汤鸡的人飞奔至了笼罩在蒙蒙的雨雾之中救灾救济救助科的办公室门前。
这是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上好的黑缎面短袄,脚穿鹿皮靴,眉眼间长得颇为清秀,一张瘦长的病黄脸,不过相信若是吃上几顿饱饭,他脸上的肤色应该比大姑娘还要白皙,一看就不是摆弄农活的粗鲁庄稼汉,而是一个读书人的模样。
他没有打伞,单薄而瘦弱的身躯在寒风冷雨的侵袭下冻得瑟瑟发抖,他只得将双手抱在胸前,尽量用白凉衫紧裹紧他那副俨如高粱杆一般的小身板,深一脚浅一脚迈进了救灾救济救助科的办公室,双目中充满了激动与焦急。
“这位老乡,欢迎欢迎,您有事么?”
好不容易终于是见到了一个来办事的了,坐在办公室靠门办公桌的一位办亊员忽然惊喜地叫出声来,仿佛是哥仑布发现了新大陆,其双腿就仿佛是丢掉了沉重的铅袋,轻快无比地迎上前去。
“当然有事,不过你说了肯定不算,我得找你们科长!”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声叫道。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挂满水渍,整个头上湿漉漉的,却腾腾地冒着热气。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哈哈,这下子总算是有人来办事了!
坐在办公室最后一张办公桌的朱厚照一听这话是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得站起身来。
“真是不枉花了一点银子请了那老道啊!”
朱厚照的兴奋咱们这里先暂且撇到一边,先不妨插句题外话,科普一个机关事业单位的小知识。
各位看官:这机关事业单位办公室坐座位也是挺有讲究的,身份越高,坐的座位越靠里面,身份越低,坐的座位就越外边,这就象一朵大白菜,菜芯才是精华,绿叶衬托着红花一样。
朱厚照迈步上前,笑问道:“这位老乡,本人就是科长,你究竟是来办什么事呀?”
“我来这取钱!”这人的声音十分冷冰冰,尖细得显得十分的刺耳,还流着哈喇子。
“取钱,好!不过是去银庄取,我们这里是县民政局救灾救济救助科,确实有受灾的、或生活困难的本县居民,来这领取表格,经报局长批准,就可领取补助了!请问您是否来这申请过救灾救济补助吗?”
朱厚照脸上堆起笑意,腰也本能地弯下几分解释道,毕竟这是救灾救济救助科的第一个客户,他可得罪不起。
“我没来这申请过救灾救济补助!我之所以要来这取钱,是我昨天去世的爹临终时交代说你们这里有一笔钱叫我来取!”
“不是申请的救灾救济补助钱!那还会是什么钱啊?”朱厚照不禁是一头雾水。
“呶,就是这张!”
这双眼浮肿如金鱼般的男子一边摸摸索索从兜中掏出一张又黄又皱的纸团递给朱厚照,一边道:''这可是我老祖宗跟随大明正徳皇帝征战鞑靼战死沙场,战后正徳皇帝亲手签发给我老祖奶奶的荣誉军人救济补助金证书啊!这里头足足有白银五百两啊!当时我老祖奶奶见是一笔大钱,就舍不得拿去找衙门兑现,就这样当作传家宝一般一代又一代传了下来。一直到了昨天我爹临去世前,一咬牙一蹬脚才从内裤里掏出这宝贝疙瘩交代给我说'儿啊,这辈子爹吃喝嫖赌抽,搞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爹走后明儿个你就把这一大笔救济补助款从衙门里取出,带领全家老少奔个大康生活吧!'说完一歪头就报销了。”
双眼浮肿如金鱼般的男子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见朱厚照一丝不苟地张开那纸团,并孜孜不倦的认真察看起来。
便心里料定,这一定有戏,这衙门开的救济补助金证书肯定是没跑的了,那一大笔大洋入帐肯定也是没跑的了。
他眼里闪烁着无比喜悦的光芒,静静地等待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
他哪知道当下的朱厚照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了起来,心里寻思,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呀!开的什么国际玩笑呀!这家伙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呀!大明的衙门能和民国的衙门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