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把追溯术切换到了姚远身上, 看着他混在送亲的队伍里出了城,一路到了那个茶寮。
茶寮的主人是一个面带精明的汉子,他和姚远隔空对视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 将加了料的茶水送到了众人手中。
然后没过多久, 他们就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徐苗苗也在里面。
数十人的送亲队伍里, 只有四个人清醒的站着,一个是迎新的新郎, 三个穿着短打的雇工, 其中一个就是姚远。
一身喜服面如冠玉的新郎早就敛起了嘴边的笑容,面若寒霜的站在那里,看向新娘的眼神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不是即将和他共度余生的妻子, 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瓶子, 到处一粒药丸,粗鲁的掀开徐苗苗的盖头,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进去。
随即他的手在盖头上蹭了蹭, 对着走过来的姚远道, “将人埋了吧。”
姚远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在撞上新郎幽深晦暗的目光时顿时咽了回去,他恭敬的道, “好的,少爷。”
茶寮的不远处就是大山, 山势连绵起伏,林木葱茏,一处背阴的山坡下, 有人朝他不断的招手。
而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具上好的棺椁和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
姚远将人放进了棺椁中,和挖坑的人合力将棺椁推了下去,然后将坑埋实,最后又在上面洒了一层落叶和枯枝,伪装成平地,这才回去复命。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茶寮里已经尸横遍野。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木桌淌了下来,染透了地面,红褐色的泥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几只秃鹫盘旋。
新郎已经脱下了喜服,给一具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尸体穿上,身后的仆人立马上前,搬起一块石头砸烂了尸体的脸。
茶寮的主人从院子里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和其他人将那一百二十台嫁妆装上车,然后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徐苗苗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了疑义,但是对方的动机是什么呢。
商陆拧着眉,跟上了马车。
马车在下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上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以商陆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小娘子背着一个包袱,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新郎一脸疼惜的掏出帕子给她擦脸,“累坏了吧。”
小娘子摇了摇头,靠在新郎怀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新郎搂紧了小娘子,郑重的承诺,“你放心,我会带你去也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目光温柔又神情的看着她,“以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姚远驾着另一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茶寮的老板看着前面柔情蜜意的小两口,“啧啧”了两声,“这白姑娘真有本事,能勾的咱们少爷家都不要了也要和她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
姚远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确定对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这才撇了撇嘴,“他们俩是圆满了,可惜徐姑娘........”
茶寮的老板闻言也是一脸的唏嘘,“那就是命。”
谁让她和少爷有婚约,家里的老太爷又不肯违背上一辈的约定,非要逼着少爷娶她呢。
偏偏少爷有了心上人,不肯辜负佳人,就只能对不起她了。
商陆在看见那个小娘子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太过毁三观,他一时不敢相信,直到听见姚远他们的对话才最终确定。
这个新郎,果然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心绪波动间,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定,商陆心神一闪,神识退出了这方世界。
“怎么样?”
杜若见到商陆睁开了眼睛,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关切的问道。
商陆:“已经找到了原因。”
杜若瞅了他一眼,“我问的是你。”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他曾经是个大能,现在哪怕只有一半的修为也足以傲视群雄,站在山峰之巅俯瞰众生。
但是杜若却总是下意识的忘记这点,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她保护的青年。
商陆闻言眸色一深,漂亮的桃花眼里漾出一抹明光,他视线灼灼的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我没事,你别担心。”
杜若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见他除了额头有些湿润外,整个人气色和精神和之前并无太大差别,这从放下心,直接问道,“她是被谁杀的?”
是的,谋杀。
杜若早在听徐苗苗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就有了推测,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死亡,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杀害。
只是不知道凶手是谁。
徐苗苗闻言也飘了过来,无声似有声的盯着商陆。
商陆也不卖关子,道,“是新郎。”
“是他?”徐苗苗发出一声惊呼,眸子里满是震惊,“他为什么要杀我?”
她之前猜测过无数种可能,怀疑过所有人,就是没有想过凶手会是他。
怎么可能呢。
商陆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有心上人,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所以杀了你。”
徐苗苗更不能理解了,她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询问,“他如果不想娶我直接退婚就是,为什么要害我?!”
要知道她嫁给他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遵守上一辈的承诺罢了。
论情意,那真的没哟多少。
若是对方早点告诉她,她肯定会痛快的答应退婚的。
“因为你的嫁妆。”
徐苗苗身在局中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商陆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是看的很清楚。
要去背井离乡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谈何容易,自然需要大量的钱财傍身。
而徐苗苗的嫁妆,无疑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也太无耻了吧。”
杜若喃喃的道,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计划里的漏洞,“那送亲的人呢?”
商陆:“死了。”
杜若倒吸了一口冷气,恨恨的骂道,“丧心病狂。”
商陆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若是这样,这么大的案子一定会惊动官府的,他肯定做了其他的后手对不对。”
商陆给了杜若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他给其中一个人换上了自己的喜服,砸烂了脸,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他了。”
“徐姑娘。”商陆看着神情恍惚的徐苗苗,忽然问道,“你们经过的那段路附近是不是有山贼出没?”
徐苗苗“啊”了一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商陆又说了一遍,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我不清楚。”她摇了摇头,“我当时坐在轿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徐苗苗咬了咬唇,染上浓雾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你的意思是他将这一切罪行推给了山贼?”
商陆:“是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
若是在茫茫历史中找徐苗苗一个人的痕迹,那自然是很难,可要是找一件轰动乡野的惨案,则会容易很多,相应的记载也会多一些。
果不其然,景明那边很快就传回了好消息。
“队长,我在一本明朝的县志中找到你说的案子。”景明一边翻着史书,一边说道,“徐翁嫁女,途中遇山匪,一行人无一生还,后倾尽家财追匪,致余生穷困,却不悔。”
徐苗苗听着那寥寥几字的描述,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下,又仿佛被扎进了无数根绣花针,疼的她喘不上气,眼泪瞬间冒了出来。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