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量说得情真意切。
但张君临对这番话却不敢苟同。
陈家也无余粮?
陈家的大本营在镇州。
他在金陵只借了一万石,剩下的两万石运往北上。
连借带捐,最多也就是两万石。
对于靠着收敛门第,坐拥万亩良田的陈家来讲,这点粮食就是毛毛雨。
“陈院长,你的难处本宫理解。”
张君临脸上笑容消失,面露难色。
“可本宫手底下的人们也要吃饭,不是说西楚的大军离开了,他们的人也就离开了。”
“太子说笑了。”
陈思量打了个哈哈。
金陵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除非南越灭国。
否则西楚大军再能打,也打不到镇州来。
“在场的有多少本家是金陵的?”
张君临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众人。
当即有几个站了出来。
全部敢怒而不敢言地瞪着借他们粮的张君临。
对比镇州本地的权贵世家。
身在金陵城中的权贵世家由于囤积粮食过多,损失更加惨重。
张君临知道。
在这个时代,借东西的还是孙子。
不过,他也没说不还。
“你们这几位也觉得金陵已经安全了,南越已经安全了,那西楚敌兵打不到你们身上了,所以捐出去稳定军心的粮食可以收回来了?”
“是!”
众人异口同声。
张君临十分满意,并且比划着陈思量右边靠近街道的空地。
“来来来,大家往这边站站,金陵城中人为保金陵安危捐得粮食比较多。”
“本宫先与你们商量。”
此话一出。
那些站出来的人们顿时欣喜若狂。
而因为家中有余粮,不敢正面抗拒太子淫威的两户家主。
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太子殿下这么好说话,和传闻里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们也跟着站出来了!
“陈院长往边上站站,本宫说话声音比较大,免得一会儿吐沫腥子喷到你身上。”
张君临笑呵呵地用镰刀把。
将陈思量的身体往一边扒拉着。
作为这群人的首脑。
陈思量有心想替大家再说几句公道话。
可见太子殿下看上去没有动粗的意思,而且还十分通情理。
便朝旁边退让了两步。
“还有金陵人吗?”
张君临对着人群里又问。
刚才后悔的二人。
你望望我。
我看看你。
最终只有一个,满脸窃笑地小跑进人群里。
朝着张君临抱拳作揖。
“太子殿下,微臣是金……”
“不管你们是哪家的,曾身居高位还是一个小吏,本宫都会一视同仁,以理服人的。”
太好了!
金陵众人面露喜色。
镇州众人同样喜上眉梢。
太子殿下退了金陵人的捐粮,总不可能不退他们的。
只要太子殿下退了。
陛下知道刺客一事解除危机后,也不会再逼着他们捐粮。
便能皆大欢喜。
只是他们来到这镇州。
才明白这捐粮一事由太子借粮而起。
并非由二皇子牵头借粮的。
到时候。
这笔账若是陛下不还,他们只能算在太子的头上。
“太子殿下,我家为守护金陵的将士们捐了一万一千石粮。”
“我家捐了一万零八百石。”
“我家……”
不待他们一一说明。
张君临便举手示意,打断了他们。
手指着仓库里。
“都有账目,大家不用着急报数,本宫还另有要事处理,闲言少说,你们刚才说过,捐的粮食是为了将士们抵抗西楚敌兵有饭吃,对不对?”
“对对对!”
“谁能想到那群西楚敌兵如此不堪一击,多亏太子神勇有力,替我们护住了城池与粮食。”
不管当时情况如何。
反正这群人为了拿出粮食。
也必须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出发点说得高尚。
顺便把不要钱的高帽子往太子殿下头上扣。
看似领了太子殿下的人情,实际连句口头致谢都不肯多说一句。
“那就没问题了。”
张君临举起了手里的镰刀。
将离得最近的两个人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
陈思量见状更是瞳孔巨震,大喝一声。
“太子住手!”
“啊?”
张君临诧异地问。
“陈院长,你真的让本宫住手?”
“太子不可乱造杀孽,这些可都是我南越国的栋梁!”
这一刀下去。
杀人事小。
金陵一带恐怕会掀起权贵反对太子监国的浪潮。
虽无外患,但内忧更甚!
“哦。”
听人劝吃饱饭。
张君临收起长镰刀,扭头朝后看去。
用眼神与石磊等人交流。
石磊。
孙耕读。
你们听到了没有?
“……”
“……”
石磊与孙耕读想到昨晚张太子说的应对之法。
再看眼前这群被牵着鼻子走的权贵们。
他们由于扒粪那三天受的折磨和这几日来因此吃不好睡不香的委屈。
在听到南越人说他们“不堪一击”时,忍不住要爆发了。
“上!”
“让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南越人见识一下我们西楚人是多么不堪一击的!”
一百零八个四五阶的武者。
对阵一千个一二阶的武者。
就像是群狼入羊群。
不费吹灰之力倒撂倒了一大片赶来护主的奴仆。
嗒嗒嗒。
张君临勒紧缰绳,打着哈欠往旁边站了站。
见陈思量伸长胳膊,要冲不冲的样子,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陈院长,你想进去和这群西楚国特派的精兵良将们切磋切磋?”
“本宫记得陈院长是文修三阶,说不定可以一试。”
假如陈思量想死。
他也不是不愿意助人为乐。
成人之美。
“太子说笑了。”
陈思量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看到权贵们被西楚的众人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那些奴仆以十敌一,别说出手了。
竟也毫无反抗之力。
突然意识到。
这群面带菜色的西楚敌兵,究竟有多么强大。
而对于能够打败这群强大的敌兵,还能够驱使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有了新的认知。
“本宫日理万机,哪有工夫和陈院长开玩笑。”
“刚才陈完长说要和本宫商量什么事来着?本宫最近赶路没吃饱没睡好,天天忧思民生之事,比较健忘。”
张君临见陈思量沉吟不决。
似乎还想着有商量的余地。
轻哼一声。
“陈院长放心,本宫做事,向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绝对不会不讲武德,像这群西楚蛮子一样,动手打你的。”
他最多就是趁乱一刀削了陈思量的头。
再换一个能够肩负起教导重任的好院长罢了。
虽然麻烦。
但却一劳永逸。
“唉,生命多脆弱,死一次就没第二次了,不像有些事犯了错,还能再改一回。”
张君临望着被撂倒的权贵们,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