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鼻子,手指着出城的那辆粪车。
“你把这车驴粪埋深一些,加土加草叶加多些,可千万别让它渗出味道来。”
“两位放心,放心。”
赶着驴车的老头连忙抡圆鞭子。
生怕粪拉去晚了没人要。
迅速离开。
当驴车走出二里地。
石磊和孙耕读还能闻到一股子驴粪的骚气味。
偏偏这驴马拉得还多。
石磊都觉得张太子将牲畜的粪也换人的粪来换算粮食。
多少有些吃亏。
“耕读兄,你说张太子搞得这一出又一出,真的是打算放弃权贵们的支持,只为了获得民心吗?”
可是那朝堂之上。
绝非普通百姓能够把持得住的。
就算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门生,也要十年以后,才会进入朝堂效力。
“权贵能顶半边天,他们只是为求自保不愿意和皇权对着干。”
孙耕读望着下方亲力亲为的张太子,幽幽一笑。
“看着吧,等到扬州的权贵乡绅们联起手来,只要将灌溉田地的水沟堵死,这田无水则死,荒地开出来没有水浇地,最终还是白费工夫。”
孙耕读能想到的事。
那些权贵乡绅们自然能够想得到。
扬县土地张太子可以随便开荒分田。
可那霸占了绝佳位置的河流、泉眼和水井。
必须要经过权贵们的点头同意才好使用。
“也对!”
石磊一下子期待起来。
“金陵权贵们的地全都是金陵百姓们在租种,自然没有这个问题,但扬县不同。”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张太子今晚不给那群人面子,待到天明可有好戏看喽。”
两人相视一笑。
裹紧了康县令派人发放给他们的厚麻布。
找了个避风的角落。
堵着鼻子眼。
当耳边传来鸡叫声时。
石磊和孙耕读用力地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的粪便味道少了许多。
朝着城外的官田方向看去。
已然多出了大批小山似的粪堆。
那些荒田里的野草都清理干净了。
除了偶尔几个壮汉还在卖力地挖着地开着荒以外。
剩下的百姓,在经过昨晚的捡粪后。
此时应该都回家睡觉去了。
“早啊。”
两人刚坐起来。
旁边传来张太子的问候声。
转过头。
不知何时。
张太子也在他们旁边避风的地方裹着粗麻布睡着了。
身上的朝服早已换上了在皇农时干活的粗布麻衣。
假如不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很容易将他和普通的百姓混淆在一起。
“早……殿下,粪堆完了吗?”
“堆完了,你们教了那么多人大家一起动力,众人拾柴火焰高,鸡还没叫就粪完了。”
张君临手指着城楼下方还没来得及清点的剩余粮食。
“这不还剩下好几车粮食,准备换从乡里村里送来的粪便。”
“……”
石磊和孙耕读无言以对。
实在难以理解张太子这么折腾到底是图什么。
此时。
他们不由得庆幸这位张太子不是自己国家的太子。
否则侍奉这样的储君,也很头疼。
“殿下,这粮食既然全部分发完了,那句县怎么办?”
石磊表面云淡风轻地提醒着。
暗中却和孙耕读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一个离间张太子与扬县权贵乡绅们的好机会!
“殿下,依我看,这扬县没捐过粮的权贵乡绅那么多,随便找几家不顺眼的去抢了他们的粮仓,前往句县接济百姓的粮食就足够用了。”
孙耕读义正词严地建议着。
对于自己化身为“强盗”已经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了。
“什么抢粮食,本宫那是借,你别诬蔑本宫。”
张君临更正孙耕读的说法。
孙耕读见状,以为这是张太子打算动手前,先想好借口。
便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那些权贵乡绅对殿下那般不尊重,胆敢背后嚼舌根,依我看,就先拿昨日那几人开刀。”
矛盾不能分摊。
必须集中到几个人身上。
然后逼着他们走投无路,就会挺身而出,极力反对张太子的各种政令!
离间这一招虽然阴险,但能够绊住张太子东去的脚步。
接下来。
只要等到君主的谈判国书送到南越君主手里。
等到南越君主回金陵,他们便能自由放归西楚!
像南越李君主那样的软骨头,与他们西楚谈判起来,他们才更具优势!
而张太子手中掌握的地盘越少,到那时的话语权也就越小。
“孙耕读,你很关心昨日那几个权贵子弟,怎地,看他们不顺眼?”
张君临又不傻。
和这群俘虏称兄道弟,那是维持大家表面的和平。
像敌国人给他出的主意,绝对都是那隔了多夜的剩饭——馊透了。
“不是,是他们对待殿下……”
“殿下昨晚忙了一夜,就在这里下榻休息了吗?”
不等孙耕读狡辩。
马华诚等权贵乡绅们,逐次走到城楼。
全部满脸恭敬地对着张君临拱手作揖。
“殿下为民为国如此辛劳,实在是我南越之福。”
先夸后贬?
石磊和孙耕读对视一眼。
两人看着一群笑面虎,准备束手旁观看好戏。
“本宫的辛劳还有回报,可百姓们辛劳半生能够得到几亩薄田都算幸运的。”
果然谈及田地的事了!
石磊和孙耕读大气都不敢出。
静待这些权贵和乡绅们借机发难。
谁知。
想象中的针锋相对没有出现。
反倒是昨日背后说坏话的马华诚,再次对着张太子叩首一拜。
“殿下言之有理,所以我等为了效仿殿下,恩惠万民,愿意将家中耕地三成兑换成农林荒野并将水井沟渠并用。”
“康县令昨夜挑灯至通明,已将契书兑换完成,等到殿下派人前去量田收验即可。”
什么?!
石磊和孙耕读惊得张大嘴巴。
不敢相信眼前这些权贵乡绅们竟如此好说话。
任张太子随意宰割。
“昨夜本宫说了,本宫是太子不是县官,这些你们交给康县令去处置,有事直接和他说,反正南越之大,皆是本宫的子民,本宫对百姓们好,对你们同样好。”
“有殿下真乃我等之福!”
众人再次作揖参拜。
虔诚的态度不像是被逼的。
更不像是装的。
石磊和孙耕读心里是又迷惑又羡慕。
若是西楚的权贵乡绅们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别说他人了。
就算是石家世代权贵和孙家乡绅发家,想让他们用耕地换农林,他们自己都不愿意。
也不知。
张太子是如何说服这些人的。
但二人知道。
他们想看狗咬狗的大戏。
在扬县是看不到了。
……
城楼下。
两个鬼鬼祟祟的青年,登记了假的名字。
喝完了早粥,又领了两把镰刀说要割草。
等到太阳出来,开荒的百姓变多,人多眼杂时。
他们便钻进了小树林里,骑上藏在树林里的毛驴。
朝着黑风寨的方向狂跑而去。
当夏贵听完两个派去打探的强盗。
说完昨晚到今早扬县张君临下达的各项命令时。
表面装得很淡定,心里却慌得一批。
不是说太子殿下到了扬县,一定会有权贵乡绅那些地头蛇闹事吗?
怎么还和和睦睦的给平民百姓们捐粮了?
这和老爷说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等权贵乡绅们闹起事来,他再借助强盗之手点一把火。
把偷盗的黑锅扣在那些权贵乡绅们的头上。
让双方不死不休吗?
“再探!”
不行。
他得给老爷写封信。
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