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赢
作者:百里牧烟   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最新章节     
    那女子名齐璎, 字意初, 齐氏是江州魏、方、谢、齐四大世家之一。

    齐意初虽非玄清子的嫡传弟子,但自及笄之年就入了玄门。齐意初温和恬淡, 清静出尘。在同一辈的玄门弟子中,就数她和谢映之心气相近,性情相合。最能了解彼此。

    当年,齐意初学琴, 谢映之就习箫, 早春梨花胜雪时, 镜泉湖边琴箫相和, 形影相随,曾是玄门之美谈。

    在玄门,心念相通、意气相投者, 可结侣同修。但两人皆是潇洒无束、流水行云的个性。相知即可, 不求缘深。后来谢映之成了玄首, 不久, 兰台之变, 烽火燎原。

    这些年齐意初隐居于漓雨水榭,潜心栽培花木草药。前阵子, 她刚为魏燮查看了面额的创伤。但东方冉剥去了他部分的面皮, 一时没有修复之法。她写信问于谢映之, 谢映之请她来潜龙局一会。

    “潜龙局中有不少奇门偏法, 开局之后, 师姐可以留心。”谢映之说着目光落到齐意初的裙摆, 好奇地微微扬眉。

    向来纤尘不染的裙裾上沾染着几点明显的飞溅酒痕。

    “方才我遇到了一人,丰采神秀,不料却是此局中的彩胜。”

    谢映之眼中含笑,明知故问,“他怎么了?”

    “容绪先生邀他共席,宴间也许举止失当,他掀了桌案,酒水泼洒出来了。我刚好经过,不慎溅到了。”

    谢映之轻咳了声,探手去取茶杯。

    齐意初见他忍着笑,不由正色道,“映之,你如此做,不觉得过份?”

    “师姐放心,彦昭下手有轻重。不会真伤到容绪先生。”他说着抿了口茶,很有把握道,

    齐意初摇首,“你知我不是说容绪先生,容绪此人行为放浪,轻佻冶荡,即使受些教训,也不足为奇,我说的是你主公萧将军。你为何将他设计为彩胜?我看他尚不知晓。”

    谢映之坦白道:“容绪先生此番带的彩胜为一架美人屏风,在来的路上遗失了,所以我才……”

    “休说是一道屏风,即使让整部马车都遗失了,你也办得到罢。”

    谢映之叹道:“师姐真知我也。”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施了点手段,让运载屏风的马车迷了路,驱车回大梁去了。”

    “为何?”

    “这屏风价值千金,主公正缺军费。我替他省钱。”

    齐意初秀眉轻蹙,“说实话。”

    谢映之似无奈,站起身,手指闲拨着琴弦,“师姐可听说,此间的彩胜一入局,就会被金先生品评等级。”

    潜龙局的彩胜根据金先生的评级,金镶玉牌,白玉牌,青玉牌。

    “其中金玉牌还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为两件,中品五件,下品八件,分别对应局中的筹子。筹子因是玉制,所以也称为玉子。金玉上品兑换为两千玉子,每降一级,则减五百玉子。所以主公品评为金玉上品,值两千玉子。”

    齐意初评道:“你倒是把主公卖得明明白白。”

    谢映之继续道:“其他珍宝的定价我也做了调查,白玉上品,为五百玉子,局□□有十件,中品三百玉子,二十件,下品一百玉子,五十件。至于青玉牌的我就不说了,入局最低一百玉子,所以执青玉牌者,至少要携带多件宝器,才能凑够入局的玉子数。我还查了,此番北宫世子所带的珍宝五件,品评下来,金玉中品、下品各两件,还有白玉上中品各几件,几番相加,他手中就有近三千玉子,豫州虞珩,核算下来,也有两千玉子。”

    “你倒是很懂博局。”齐意初道。

    “有备无患。”谢映之闲闲指出:“容绪先生的美人屏风,若评级约莫是白玉中品,也就三百玉子。”

    “不够你赌。”齐意初明白了:“你想博大的。”

    谢映之道:“不是我要赌大的,是我看中之物必须博大的。”

    齐意初好奇道:“何物?”

    谢映之:“千叶冰蓝。”

    齐意初诧道:“伯恭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谢映之道:“两年里,伯恭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一株。但恐怕仍旧难以治愈主公。”

    他说到这里,长眉微微蹙起,前世他不惜用非常之法,但最终依旧没能治愈萧暥。

    从溯回地回来之后,谢映之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失败。除了他初试此法,行事生涩,萧暥之后也没有好好调养这些原因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原因。

    齐意初蹙眉:“莫非是因为这千叶冰蓝有不妥之处?”

    谢映之道:“那一株枝叶新鲜,并无不妥,不过……”

    “怎么了?”

    “我想请问师姐,这冰蓝草是否有花期?”

    齐意初心中一沉,顿时明白了,若千叶冰蓝是以花入药的草药,其枝叶所达到的疗效,不及其十分之一。

    世上并不难找千叶冰蓝,难遇的是开花的千叶冰蓝。

    谢映之叹道:“所以并非伯恭运气好,而是大多数人跋山涉水找到的冰蓝都没有开花。”

    齐意初精于花木草药,自然明白,世人之所以遇不到开花的千叶冰蓝,只能意味着一件事,花期极为漫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谢映之眸色深沉:“主公他等不了。”

    即使费尽心力找到千叶冰蓝,最后也等不到漫长的花期,斯人已不在。

    沉默片刻,齐意初道,“映之,你心中已有主张了。”

    谢映之道:“我查过,大夏国时期,千叶冰蓝是皇宫御苑内的花木,必然有栽培之法,而此番潜龙局揽尽天下珍奇,其中据说有一批大夏国宫中之物,苍冥族人喜欢将文字刻于器物上。”

    齐意初明白了,这就是谢映之此番攥她来的原因。找到记载花谱木经的器物、残卷等,她精通花木草药,可以试着设法栽培,让千叶冰蓝进入花期。

    齐意初道:“所以,你要赢下那一批彩胜。”

    谢映之淡漫道,“大夏国遗留之物非常罕见,这些器物估价要上千枚玉子以上。容绪先生提供的三百枚玉子,不够我用。”

    齐意初凝眉,这个说法听起来这似乎合乎情理,但她还有疑惑。

    “以你之力,即使三百枚玉子开局,赢回那些器物不算困难,不至于要让萧将军充作彩胜。”

    所以她这个师弟,必然还有什么其他目的,没有说。

    “我算过,此间所有的彩胜,总额可换一万八千玉子,我若以屏风入局,三百玉子,一局局累积胜子,要近两个时辰才能胜出,若是我以主公为彩胜,两千玉子入局,我不需半个时辰,就能胜出。”

    齐意初敏锐察觉到了:“你为何如此急于求胜?”

    谢映之淡然道:“等我赢取彩胜后,师姐就带彩胜和主公下船罢,我安排了接应。如果不嫌,也可以捎带上容绪先生。”

    齐意初眉心微微一蹙:“此间要出事?”

    谢映之闲闲道:“也没什么事,余下的局,我想博个尽兴罢了。”

    齐意初不动声色看向他,她了解她这个师弟,总是泰然自若的把最艰险的局面留给自己,却好似轻若无物。

    她想了想,转而问道:“那你打算瞒萧将军到什么时候?”

    谢映之道:“两年来主公戎马倥偬,不得休憩,尚没有闲暇一览这九州风光。此番巡江而游,也是难得的机会,不妨让他多尽兴玩乐,何必去说这些扰心之事。”

    “但你一直瞒着他,这局里卧虎藏龙,你若输了怎么办?”

    谢映之似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形,他眨了眨眼睛,半是纯真,半是无奈:“那就把我偿给他吧。”

    ***

    楼船的顶上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周围玉砌雕栏,四面挂着玲珑剔透的宫灯。

    萧暥喝了酒,有点熏熏然,步上楼顶,想吹吹江风,清醒一下。没想到这楼船的顶上居然还有个露天庭院。

    假山花木错落,亭台雕栏掩映,设计甚是精巧。

    此时已入夜,大江之上,明月初升,漫天星辰垂落四野,两岸千岩万壑,山势绵延,站在船头,江风扑面,浪涛汹涌,江山如画,一时间他看得出了神。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来后,狼烟烽火不息,他还从来没有机会停下来,四处走走看看。他心里正想着,这趟正好当旅游了。就在这时,他听到楼梯上传来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大冷天也有人上来吹风的?

    黑暗中一道男声道:“这里没人吗?”

    “这么冷的天,谁会上来吃西北风。”

    萧暥听出,那个声音好像是虞珩。那么他身边的人是沙蛇裘彻?

    他一想到那双阴鸷的眼睛,本能地感到威胁。在这里遇上他们可不是好事,何况他酒还没醒。

    想到这里,他身形一闪,敏捷地避入楼台的阴影中。

    那两人上了露台,就站在刚才他凭栏远眺处。

    此处是船头的位置,正对着开阔的大江,风景绝佳。

    抬眼望去,只见船头劈开浩浩荡荡的江水,波分浪涌间,两岸崇山峻岭,如徐徐展开的画廊。

    “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京门了。”裘彻眯起眼睛望着前方黑沉沉的江面道。

    虞珩登上船头,心中就生出种一览天下的狂傲来,“听闻京门古称惊门,船一入京门,就是乱石穿空,惊涛骇浪,江深流急,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裘彻道,“京门后,是云霁,巫山,一处比一处险要。”

    “好,”虞珩抚掌道,“正如此间赌局,风险越大,得利越大。”

    “贰将军,有句话属下不知是否该讲。”

    “说。”

    “贰将军还是要以我们此行的首务为重。”

    “你让我不要争那美人?”虞珩声音中带了不悦。

    “世间美人千万,帝王剑仅此唯一。贰将军不要因小失大。”

    “不,美人当配名剑,”虞珩回过头,阴沉地盯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都要!”

    萧暥暗处听着,心道,这厮也够霸道,特么这不是买车送车模的逻辑吗?

    等等,虞珩说的美人,莫非是指那个女子?

    一般要戴面纱、幕篱遮蔽面容的,都是生得极漂亮的,比如谢映之。

    且那女子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声音亲和温柔,如沐春风。甚至还有种哪里遇到过的似曾相识之感。

    他听虞珩口气专横嚣张,似把她当一件彩胜物品。让他很不舒服。

    若虞珩真要打那姑娘的主意,他决不会坐视不理。

    ***

    句章郡。

    “主公,斥候来报,楚江下游聚集起大量赤马舟,密密麻麻,夜色中看不清数量。”

    田让吸了口寒气,低声道:“君候,明公,夜晚这么多舟楫出江捕鱼,不合常理。依我看,有可能就是水贼。”

    “看来还真是冲着潜龙局的宝船来的。”高严面色凝重,“群盗若是在我襄州境内劫持宝船,将成轰动九州之大事。主公会惹上麻烦。”

    他说罢看向魏西陵,心道魏将军此番只带六艘战舰,若要御敌,实在太少了。

    但他也清楚,魏西陵若从江汉大营大举调兵,战船横渡长江之际,必定会被斥候探知,引起各路诸侯的警觉,所以,最好是从襄州本地调兵。

    魏西陵面色冷峻,“句章水师有多少战船?”

    田让道:“走舸突冒数十,艨艟斗舰也有十余艘,但是……”

    “但说无妨。”

    “这些战船常年未经使用,不知是否还能战,还有,郡中水师疏于操练,军士闲散懈惰,战力不行。”田让如实道,

    朱优的军队,怎么可能存在战力这种东西?

    魏西陵淡淡道:“无妨。”

    战舰老旧,会限制冲锋的速度,但他带来的六艘艨艟战舰,作为先锋足够了,至于士兵战力,那就看如何指挥调度了。

    就在这时,高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四下张望了一圈,问:“晋王去哪里了?”

    ***

    客舱里,香已燃尽。

    谢映之施然起身道:“师姐,离开局还有片刻,我去准备一下。”

    “且慢,还有一件事,刚才未及于你说。”

    谢映之回头,问询的目光看向她。

    齐意初斟酌道:“怀玉来这里了,我觉得他想见你。”

    谢映之微微蹙眉,不假思索道,“师姐下船时,也带上他。”

    齐意初道:“映之,他在大梁两年,也曾辅助过晋王,你这样让他回颍州,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谢映之面沉如水:“玄门无情。”

    齐意初柳眉微蹙,“映之,怀玉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秋狩时,苏钰自作主张造成的疏失,给了别有用心之人机会,间接导致秦羽的出事。但考虑此事涉及颍州苏氏,且东方冉之事后,玄门内不宜再起波澜,所以,谢映之决定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从此不提,至于苏钰,既不罚他,但也不会再用。

    “他虽无心,但却有过,师姐不要问了。”谢映之声音清冷,不容置喙道。

    齐意初微微叹了口气,话已至此,心知不必再言。只是有时候,总是忘记他是玄首了。

    ***

    冷月照着江心,雾霭沉沉,一株遒劲松树横卧江面,上面系着一艘赤马快舟,正随着波涛载沉载浮。

    此处离京门还有数十里,江面狭窄,两岸的山峰之间,荡着一条摇摇欲坠的吊桥。

    这吊桥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的,长年累月风雨冲刷,吊桥上的木板早就腐朽脱落,只剩下两根锈迹斑驳的铁链,孤零零地悬荡在江面。

    月光下,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仿佛飞鸿孤雁般,滑过铁索,无声无息地降落到了铁链中央。

    那人身形轻如飞絮,在呼啸的江风中,随着锁链悬荡起伏,仿佛风中摇曳之叶,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落江心。

    铁索下是浩浩荡荡的汹涌激流。

    此刻的魏瑄如同停在荷尖的点水蜻蜓般,静静停在锁链上。

    两侧山石伫立,空中偶尔两岸传来几阵凄凉的猿声。

    他凝神静气,在雾气弥漫的江面,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沉沉的江面上,隐隐映照出粼粼的灯火来。

    硕大的楼船分开波浪,两侧数十桨手,水波激荡,顺风而来速度极快。

    机不可失,魏瑄看准楼船经过下方的片刻,忽然松开铁链,他的身形如一枚纸鸢般,被江风席卷而下,倏忽间险险落到了狭长的船舷上。

    船舱内灯火阑珊,人影憧憧,盛会才刚刚开始,一阵悠长的金石之声响彻江面。

    开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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