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世间花叶不相伦
作者:往也   剑雨临州最新章节     
    等鸢儿她们回到会场的时候,明哲已在此恭候多时。擂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痕迹,奇怪的是,柳崇明想要把韩勇的尸首交还给韩氏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韩氏弟子,他们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到处都找不到,那韩勇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在庭风的印象里,韩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队弟子,但不知为何,人却找不到了!他们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论剑大赛即将开始,韩勇的尸首总不能丢在台上,眼下又找不到韩氏的人,柳崇明实在没办法,只得派遣弟子,把韩勇的尸首送下山去,找个义庄暂时放着,等韩氏的人到了,再把韩勇的尸首交还给韩氏。

    经过刚才的一点小插曲,所幸一切又回归正常。不过庭风这个人,已深深镌刻在大伙的脑海中,犹如一个噩梦,挥之不去。连韩勇这样的怪胎,庭风都能易如反掌将其击杀,他们又哪里是庭风的对手,不免叫人胆寒。所幸今明两日上场的弟子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今日和明日是初赛,按照比赛章程,天师门作为历届论剑大赛的冠军,有首战轮空的权利,他们不会遇见庭风。不过他们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有的弟子甚至放弃参赛,自愿做一位默默无闻的观战弟子。

    天枢等人也不例外,他们自认与庭风单挑,无疑是自寻死路。所幸比赛没有人数限制,以多敌少,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一旦遇上庭风这种级别的家伙,哪怕再来一百个人,他也不在话下!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哪怕再修炼个几百年,他们也只能望尘莫及。恍然间,他们觉得哪怕他们的阵法再厉害,恐怕在庭风眼中,也不过是恒河一沙。

    “还没遇上,就开始打退堂鼓了?”明哲回到队伍中,看见一个个垂头丧气,感觉像是必输无疑一样,一点自信都没有。

    “陆兄,你回来啦!正好我有事想请教你!”天枢毕恭毕敬道。

    “别那么拘谨,有什么话就直说!”明哲干脆道。

    “你和柳真传是几时认识的?”

    明哲一下子就明白了,天枢他们为何如此拘谨,“原来是这茬!我早就说过了,只是你们当时不信,天权和开阳还公然质疑我,怎地现在又信了?”

    “陆兄的话,我们哪敢不信!”天枢腆着老脸,赔笑道:“既然陆兄和柳真传是旧相识,那能否托陆兄给柳真传捎句话?”

    明哲付之一笑道:“我跟他是旧相识不假,但我和他的关系,可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们也看到了,他拿剑对着我,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叫我等着!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能好到哪里?想叫他手下留情,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与他交手的人,没几个活下来的,何况他还要杀我,与我组队,你们怕是得被针对!不如趁早解散,各奔东西,也好保住一条小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天枢愣了愣,继续笑脸相迎,“陆兄哪里的话!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分什么你我?只要有陆兄在,咱们挺进决赛一定没问题!陆兄看我说的是吧?”

    “搞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你以为进决赛那么容易?”明哲指了指周围的队伍,“这些人都是硬骨头,没有一块是好啃的,想要进决赛,就要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去,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赢过他们?比赛可是规定了,生死不论。你是想要赢,还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全靠你自己的决定,我无能为力!”

    “陆兄,话别说那么绝嘛!你口口声声说代表我天河山庄,可是赌上了天河山庄和名誉,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家师的面子上。陆兄看我说的是这个理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明哲冷冷道。

    “在下不敢!我们还得仰仗陆兄,谈不上威胁!只是此次论剑大赛,家师极为在意,哪怕不拿第一,也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要能挺进决赛,陆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亦当奋不顾身!”

    明哲拍了拍天枢的肩膀,“放心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想要挺进决赛,就拿出实打实的本事,关键时候我会出手。对付宗门弟子,就交给你们师兄妹了,剩下那些门派弟子,有多少来多少,不足为惧!”

    “为何我们对付宗门弟子,你们对付门派弟子?”

    宗门弟子比门派弟子难对付许多,明哲还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交到他们手中,这不是给他们火上浇油吗?本来天枢还指望明哲去对付宗门弟子,没想到明哲先入为主。

    “我就是个炼气,哪怕手中握有名剑,有弥补不了境界上的差距。此次论剑大赛,清寒不会出手帮我们,相反她还是我们的对手。你指望那几个连炼气都不是的家伙,对付宗门弟子,恐怕不出三个回合,人就在地上趴着了!”

    清寒是炼虚初境的高手,有她出手,此次论剑大赛,他们至少有九成把握挺进决赛,可明哲的一句话,瞬间破灭了他的梦想,还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把他拉回到痛苦的现实。炼虚初境的高手,哪怕不帮自己,也不能成为敌人,这不仅是火上浇油,还是雪上加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还能指望明哲什么?

    “陆兄,不带这样的!”天枢欲哭无泪。

    明哲却安然自若,拍了拍天枢的肩膀,安慰道:“无所谓,我会出手!”

    回头望去,鸢儿她们也到了,“来啦!”

    除了清寒应了一句,其他三人闭口不言。

    “你们三个加在一起,还比不过清寒,伤心啊!”明哲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明哲,你别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韵儿毫不留情。

    明哲没有搭理韵儿,而是看向一旁的鸢儿,“鸢儿,办得如何?”

    鸢儿点点头,“哥哥交代的事,鸢儿皆已办妥!”

    “不错!没让为兄失望!”明哲欣慰道。

    明哲公然无视她,韵儿倏然来气,“明哲,你是不是的!”

    哪知明哲还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转头看向一旁的诗瑶,“瑶儿,办得如何?”

    诗瑶点点头,“明哲哥哥交代的事,瑶儿自当尽力!”

    “不错!也没让我失望!”明哲欣慰道。

    韵儿受不了这气,单手叉腰,指着明哲,怒道:“陆明哲,你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当我是摆设吗?怎么说你都不听,非要把我气死你才高兴吗?”

    韵儿都气成这样了,明哲还是不搭理她。

    就在此时,斟鄩山庄的弟子,一个个端着木盘,走上擂台,对着大伙说:“今日是景室论剑初赛,按照比赛章程,还请各宗门、门派领队弟子,上台抽签,决定排位顺序!”

    “天枢兄,去吧!”明哲给天枢使了个眼色。

    天枢心领神会,“那我去咯!”

    天璇等人也在为天枢打气,争取抽个好签,轮空自然是最好的。明哲站在台下,看着台上蜂拥而至的弟子,心想参加此次论剑大赛的宗门和门派还不少嘛!今日还只是初赛,不知经过初赛筛选后,还会有弟子站在台上。

    “痛!”这突如其来的痛,闪了明哲的老腰,“你掐我干嘛?”

    “谁叫你无视我!”韵儿冷哼一声。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伙同鸢儿她们一块挤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现在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了吧!你这就叫自作自受!”

    听明哲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韵儿略感不好意思,语气完全没了刚才那般强势,“那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女子,你不该让着我吗?”

    “你若说你是我妹,我姑且还考虑考虑,这个理由,免谈!”明哲不留情面,便像韵儿刚才对他那般,直接把韵儿打了回去。

    “我也叫你了那么多声哥哥,你不该让着我吗?”韵儿挺起胸脯,傲娇道。

    明哲呵呵一笑,“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不管是谁,你叫我哥哥的次数,绝对没有直呼我名字的次数多!还有就是,不要把你的胸挺那么高,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要总觉得我欺负你,你若投我以木桃,我必报之以琼瑶。彼此相待,温和一点,坦诚一点,可好?”

    “你若不欺负我,我会那样对你吗?”韵儿撅着小嘴,小声嘀咕。

    “不要觉得委屈,你在温柔乡待得太久了,从小有你爹为你撑腰,旁人不敢对你说一个不字,渐渐地,你习惯了这种娇生惯养的生活,有人罩着的感觉的确不错!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你爹不在了,你还能依靠谁?就拿现在来说,南宫明远在汴京,你身边除了我,还能有谁?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句话向来不错!你可能会觉得,除了我,还有鸢儿、清寒她们,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也还有她们。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无论是鸢儿,还是清寒,抑或是武烈和玉雪,他们都是跟着我出来的,如果我走了,你觉得他们还会留下来吗?不要觉得我的话残忍,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你身边除了我,再无他人!我欺负你可以,旁人不可!”明哲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韵儿望着明哲的眼睛,傻傻发愣。他的目光很坚定,却有一缕柔情。不知为何,明明他的话中带有恃强凌弱的意思,可她非但不感到生气,反倒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只要有他在,便会转危为安;只要有他在,便能迎刃而解;只要有他在,便可高枕无忧。在与明哲的点点相处中,她已经不知不觉依赖上明哲,她也会为明哲说话,也会为他犯嗔,也会为他担心。虽然有不和的地方,但只要一句安慰的话,一切皆可抛之脑后。

    明哲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不会被我说傻了?”

    韵儿回过神来,轻声细语道:“明哲,你生过我的气吗?”

    明哲略感意外,揶揄道:“我说你这话问反了吧?不一直都是我惹你生气吗?你是相府千金,我一个平民百姓,怎敢生南宫小姐的气?”

    “明哲,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有生过我的气吗?”韵儿满眼殷切地望着他。

    明哲浑身起鸡皮疙瘩,总觉得不自在,“你没事吧?不会真被我说傻了?”

    韵儿立马阴沉着脸,冷冷道:“再不老实,信不信我跟你没完!”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韵儿!”明哲感觉好些,开始认真回答她的问题,“说句实话,我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般都是我惹你生气,然后你再惹我生气,但只要一句安慰的话,便会和好如初,或许我们从未生过彼此的气。你一个人待在京城,应该不好受吧?你爹忙着处理政事,没工夫管你,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你应该很孤独吧?那些接近你的人,不过是看中你的身份,故意逢迎你,其实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京城的确是天下富庶之地,每个人都向往那儿,可一直待在京城,未必是件好事!你厌倦了那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厌倦了整日一群人围在身边不断逢迎你。话说的再好,也是假的。你想要的,只是一个能陪你说话的人,只是一个懂你的人,只是一个不在意你身份的人。可这样的人,在京城,找不到!”

    “所以说,你跟我拌嘴,只是为了陪我说话?”韵儿浅浅一笑。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只能转移注意力。我惹你生气,你便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便会把一切不高兴的事抛之脑后。你冲我大吼大叫,都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骂了,只要你能解气,挨几次骂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也惹我生气吗?”明哲表现得很自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那你在意我的身份吗?”韵儿当即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不是在意你的身份,我是介意你的身份!你知道我把你从京城弄出来,费了多大劲?跟你爹谈交易,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硬是把他所有要求都答应下来,他才肯放你离去。为了你的心愿,我差不多把自己卖进了相府,只为换你一个自由身!可你这一路上,不是在跟我拌嘴,就是在生闷气。我费那么大劲把你弄出来,图啥?想想心都在滴血!”明哲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

    韵儿心中一怔,不好意思道:“明哲,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保证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别!我不需要你的保证,你只要记在心里就行。”

    韵儿这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哪一次说话算话过?一生气起来,什么都忘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韵儿直直望着他,势要把他看穿。

    看她的眼神,明哲觉得她应该知道点什么,强装镇定道:“我是明哲啊!这算什么问题?”

    “你叫上官凌云,对吧?”韵儿的声音很小,只有明哲能听见。

    明哲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叫陆明哲,你叫上官凌云!”韵儿还是揪着不放。

    “上官凌云是谁?我不认识!”明哲极力撇清,但韵儿并不信他的话。

    韵儿目不转睛,直直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解释便是掩饰,掩饰便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陆明哲也好,上官凌云也罢,你想要隐藏的,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你瞒不了我,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明哲依旧强装镇定,咬死不认,“上官凌云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你总不能把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人,强行塞给我,逼迫我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的眼神不会说谎!”

    明哲混迹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老奸巨猾,滴水不漏,想靠眼神出卖自己,他能做到收放自如,韵儿再怎么精明,也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不过话说回来,韵儿是如何想起上官凌云的?他应该从未提过才是,即便是在应天府,她也应该早就忘了,不可能还记得!难不成是鸢儿告诉她的?这说不过去啊!鸢儿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她恨不得韵儿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诗瑶亦如此。难不成是小清寒?这也说不过去啊!小清寒答应过守口如瓶,绝不会出卖他。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熙悦,该不会是你?”

    “别想赖在我身上,只是你自己忘了!”熙悦不背这锅。

    “还有谁知道?”明哲陷入了沉思。

    这时天枢回来了,大伙纷纷围了上去。

    “大师兄,如何?”天权迫不及待问。

    天枢摇摇头,叹息道:“我们是第三支队伍,对战恒岳剑宗!”

    “第三!怎么这么靠前?”开阳有些难以接受。

    “不是第一,已经够好了!早战早结束嘛!恒岳剑宗,应该是江湖门派吧?”玉衡问。

    天枢点点头,然后看向明哲,“陆兄,你有何打算?”

    听见有人叫他,明哲回过神来,“没打算,战便是!此一战,一定要打出个威名,不能让别人小看我们!所以我准备派韵儿上场!”

    韵儿目光呆滞,一脸茫然,望着身旁的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