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回来了?”熙悦怀疑道。
“是真的,还是假的,有那么重要吗?活在梦里不比直面惨淡的人生要好?”明哲反问道。
“假的终究是假的,人不可能一直活在幻想中!”熙悦耿直道。
明哲泯然一笑,“何为真,何为假?何为现实,何为虚幻?庄周梦蝶,黄粱一梦。我们不也生活在虚幻的幻想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
“你给我说这个故事,意义何在?”
“没有意义,单纯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你不用多虑!”
熙悦觉得没这么简单,“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对你我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明哲痴笑道。
“你会跟我说心里话?鬼信!”熙悦冷笑道。
明哲摇摇头,不知如何解释,“罢了,信不信由你,我解释的越多,你越不会相信。话就说到这儿吧!你还是赶紧回去帮我看着她们,我怕你不在的这一会儿,她们给我惹出一堆事。”
“我自己有脚,不用你催!”熙悦不高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赶我走!”
明哲百口莫辩,“熙悦,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熙悦捂住耳朵,“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听着都烦!”
她转身正要离去,却被明哲喊住:“熙悦,你等一下!”
她蓦然回头,明哲捂住她的嘴,往她嘴里塞了一样东西,她一个不注意,便吞了下去。
她咳了几声,捂住胸口,“你给我吃了什么?”
“好东西,对你大有裨益!”明哲似笑非笑。
熙悦只觉气血翻涌,灵力旺盛,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精力充沛。
明哲牵着熙悦的手,叮咛道:“残虹剑对灵力的消耗极大,哪怕你是剑灵,一来二去也吃不消!别说自己没事,你有没有事,我心里一清二楚!没事还是不要乱用此剑,安心待在那儿,等把人接到了再回来。若是有人拦你,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熙悦把手收回来,浑身一哆嗦,“明哲,你好肉麻啊!”
明哲不以为然道:“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别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跟你说的这些,不许告诉别人,鸢儿也不行!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此事牵连甚多,一步棋走错,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些话很重要吗?”她听过一头雾水,鸢儿她们要是能听懂就怪了!
“照我说的做就行,多余的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你只需记住一点——我永远不会害你们!”
熙悦阴阳怪气道:“你是不会害我们,只是把我们当作棋子,任人摆布!”
“熙悦,你又来了!”明哲无奈叹气。
“难道不是吗?”熙悦俏皮一笑,下一秒便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眼前。
“一个姑娘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可言啊!”明哲无语道。
连续几场比试都没什么看点,也不知这些门派是怎么入围进赛的,和宗门一比,差远了!
韵儿开始不耐烦,单手托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论剑大赛的规则是不公平的,大伙心知肚明。都说柳庄主为人正直,秉承祖训,不贪小利而失大义,所铸兵器皆赠有缘之人。举办论剑大赛,本是以武会友,却成了追名逐利,与初衷背道而驰。江湖门派遇上仙门百家,非死即伤,这样的比试还有什么意义?天师门一家独大,连叶氏都不是其对手,为何还会有那么多门派踊跃报名?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韵儿不理解,但也不说破。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多管闲事,只会惹火上身。
“不开心?”槐序问。
韵儿摇摇头,“只是觉得无聊,没什么看点!”
槐序泯然一笑,“习惯就好,比试只是一个噱头,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连人心也是偏左的!”
“这是明哲教你说的?”韵儿问。
“他从未教过我什么,在他眼中,我什么都不是!”槐序自嘲道。
“那可不一定!你毕竟是他的师妹,你看他待清寒那般,对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韵儿安慰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是向内的!我和他的关系,肯定不如他和清寒那般。他不记恨我就已经不错了,我也不奢求他叫我一声师妹。”槐序释然道。
“你为何要回来?莫非是他威胁你?”韵儿猜测道。
“他拿什么威胁我?我身上一无所有,除了手中这把断月剑,还有什么?我想他应该不在乎这把剑,毕竟清寒送给他的残虹剑,和这把剑并称姊妹剑。”
韵儿不以为然道:“你身上的确没什么,但你的身份可不一般!毕竟是儒圣的弟子,必有一技之长!”
“原来他看中的是这一点!”槐序迎合道。
“不然呢?你真以为他把你当师妹?在他心里,除了清寒和鸢儿,就没谁了!”韵儿没好气道。
槐序听出了她此话之意,顺着她的话,接着往下说:“确实!毕竟一个是师妹,一个是亲妹,和我们这些旁人一比,两者的差距,不言而喻!”
听见槐序也赞同她的想法,韵儿理所当然道:“你也这么觉得吧!”
槐序笑而不语,她深知韵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在意明哲,不然也不会为一点小事,耿耿于怀那么久。
“你若觉得无聊,为何还要待在这儿?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回去歇着不好吗?”
“你以为我像他那样的人?张口来句闭关,就撂下所有事,当个甩手掌柜,一点也不在乎大伙的感受!”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韵儿就来气。好端端的,说闭关就闭关,把所有烂摊子都丢给清寒一个人,也不想想清寒凭什么给他收拾烂摊子?身为清寒的师兄,不以身作则就算了,还把所有重担都丢在清寒肩上。人家身为天师门的师姐,不好好照顾门内弟子,还要帮他收拾烂摊子,这算什么事嘛!她都觉得羞耻!
“或许他闭关是为了应付决赛?”
韵儿压根不信,“就他那样子,连清寒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还自称是清寒的师兄,也不照照镜子,看他那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哪一点像清寒的师兄了?庭风都比他好!”
远在金谷园的明哲不停打喷嚏,每走几步就打一个喷嚏,根本停不下来。
“你听过琴曲吗?”槐序问。
韵儿自豪道:“当然听过!我小姑可是当今一流琴师!”
槐序泯然一笑,“差点忘了,你小姑可是当今世上五大宗师之一,人称乐师!”
韵儿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啦!我小姑可厉害了!明哲那家伙,连我小姑的一缕头发都比不上!她只需动动手指,便可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你听说过钟仪吗?”
韵儿摇摇头,“没什么印象,但小姑好像提过这个人!”
“钟仪本是楚人,楚国征伐郑国,诸侯闻之,共救郑,楚战败,钟仪被献给了晋侯。”槐序娓娓道来。
秋,楚子重伐郑,师于汜。诸侯救郑。郑共仲、侯羽军楚师,囚郧公钟仪,献诸晋。
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
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
使税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问其族,对曰:“伶人也。”
公曰:“能乐乎?”
对曰:“先父之职官也,敢有二事?”
使与之琴,操南音。
公曰:“君王何如?”
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
固问之,对曰:“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不知其他。”
公语范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不忘旧也。称大子,抑无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虽大,必济。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
公从之,重为之礼,使归求成。
十二月,楚子使公子辰如晋,报钟仪之使,请修好结成。
韵儿憬然有悟道:“南冠楚囚,说的就是他啊!”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槐序称赞道。
韵儿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算不了什么!”
槐序接着问:“那你知道《阳春》《白雪》吗?”
韵儿自信道:“当然知道!这是两首楚国的曲子,一般人可弹奏不了!”
“曲高和寡,知者甚少!”
楚襄王问于宋玉曰:“先生其有遗行与?何士民众庶不誉之甚也!”
宋玉对曰:“唯,然,有之!愿大王宽其罪,使得毕其辞。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有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故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篱之鷃,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诸。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独鸟有凤而鱼有鲲,士亦有之。夫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为哉?”
韵儿不以为是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曲高和寡又怎样?不懂得欣赏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词中深沉幽远,意味深长,倒不如遗世独立!”
槐序深吸一口气,痴笑道:“遗世独立,哪有那么容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她伸出手,风从指尖吹过,感受风的温柔,“便如这风,看似虚无缥缈,但终归有一个方向。我们便如无根的浮萍,风雨飘摇,山河飘絮,何处是归途?”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
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
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
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王曰:“夫风始安生哉?”
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泰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飏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则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邸华叶而振气,徘徊于桂椒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草,离秦蘅,概新夷,被荑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跻于罗帏,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人状,直憯凄惏栗,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王曰:“善哉论事!夫庶人之风,岂可闻乎?”
宋玉对曰:“夫庶人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馀,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蔑,啗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我们是如无根的浮萍,风雨飘摇,山河飘絮,但这并不意味我们没有栖身之所。天为我屋,地为我床,五岳山川为我桥梁!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以星辰为珠玑,以万物为赍送。纵阴阳之百合,横天地之无极,其有所待邪?其无所待也!”
庄子曰:“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
王曰:“天子之剑何如?”
曰:“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文王芒然自失,曰:“诸侯之剑何如?”
曰: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王曰:“庶人之剑何如?”
曰:“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我们为何要受制于他人?每个人的命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王之雄风也好,民之雌风也罢,何尝有贵贱之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要小看了百姓的力量,一个王朝能否长远,不在于国君有多么贤明,也不在于兵器有多么锐利,而在于民心所向!”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既不受命于他人,如何受命于己?”
“跟着自己的心走,不必装作一副迎合他人的样子,会便会,不会便不会!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有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世人只看到了曲高和寡,却没看到众多知少。百姓听不懂大道理,与其空于说,不如言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