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极天衰草暮云平
作者:往也   剑雨临州最新章节     
    一名柳氏弟子走上台,打开对阵图,“下一场天河山庄对阵五毒门,请双方做好准备!”

    大伙终于等到这一刻,浮躁的心境宁静下来,可眼看即将上场,心里又没底了。每个人都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毕竟对手的实力不容小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如今他们拿不准对手的底细,心里空荡荡的,胜负之分,不敢妄言。

    清寒思虑良久,率先开口:“你们谁愿意打头阵?”

    大伙左看看,右瞧瞧,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敢开口。

    “一个小小的五毒门把你们吓成这样,既然不敢上场,还不如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清寒怒道。

    大伙看得出这是清寒使的激将法,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清寒姐姐,要不我打头阵吧!”鸢儿站了出来。

    “也算我一个!”韵儿也不弱于人,自告奋勇。

    “让两个姑娘上场,算什么大丈夫!把我也算上!”武烈也站了出来。

    “韵儿姑娘和鸢儿姑娘,勇气可嘉,巾帼不让须眉,小女子武弱亦有助人之心。”玉雪莞儿一笑。

    “大伙都上了,怎少得了本小姐?”诗瑶不甘落后,挺身而出。

    唯有天枢等人迟迟不肯开口,或许是没想好怎么说,抑或是默认了。

    清寒轻蔑道:“打着天河山庄的招牌,为天河山庄办事,人家却不肯出一份力,真是可笑啊!既然要做缩头乌龟,那便从头做到尾,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不必打着理所当然的幌子,我们不欠你们什么,输赢而已,尽力即可!”

    清寒这话明摆着是说给天枢等人听的。他们打着天河山庄的招牌参赛,从初赛到进赛,一直都是他们出力,天枢等人可一份力都没出过,只需在一旁观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清寒看不惯,讽刺天枢等人坐视不管,为他们打抱不平,不管之前如何,都到了这份上,天枢等人也该表示一下了!毕竟是为天河山庄办事,哪怕赢了,好处也不在他们这边。

    天枢沉默了一会儿,强颜欢笑,开口道:“顾仙子此言,令人醍醐灌顶,如沐甘霖!诸位不辞辛苦,为师门助力,天枢代表诸位师弟师妹,感激不尽!不管陆兄出于何种目的,诸位的恩情,天枢铭记于心,不管前尘,不问后事,此一役便由我等打头阵,请诸位鉴之!”

    若是明哲在此,他或许还能周旋一下,毕竟谁都不想过早地暴露实力。而今清寒此番话,摆明了故意刁难他们,如果他们继续隐藏实力,不仅会被韵儿他们瞧不起,还会让清寒不满。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极为不利,如果清寒一气之下,对他们打击报复,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清寒付之一笑,“难得你们有这心,不过此一役不需要你们打头阵!”

    天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会儿嫌弃他们躲躲闪闪,一会儿不让他们上场。清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天枢实在捉摸不透这位顾仙子的心思。

    “你们的压箱底还是留到复赛吧!此一役,我准备让槐序上场!”

    此话一出,大伙齐刷刷看向槐序。一向沉默寡言的槐序,本不想参与他们的纷争,却不想被清寒拉了进来。

    清寒望着她,微笑道:“槐序,你意下如何?”

    槐序根本没想过自己会上场,突如其来的安排,她不知所措。

    “我行吗?”槐序心虚道。

    明哲不在身边,对手的底细如何,她一点都拿不准,万一输掉比试,她不仅是大伙的罪人,也是自己的罪人。

    “非你莫属!”清寒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嫣然一笑,“既然师兄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的决定,他不会看错人!”

    清寒这么一说,槐序恍然大悟,“这是师兄安排的?”

    “除了他有这本事,谁敢使唤咱们这些师妹?”清寒反问道。

    天枢等人也明朗了。虽然明哲不在这儿,但这儿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不过话说回来,明哲如何知道他们遇到的对手是五毒门,贸然派槐序上场,会不会正中对手的下怀?一想到这儿,天枢不由得心虚。虽然明哲料事如神,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没有绝对的把握,谁也说不准!

    “清寒姐姐,你说这都是哥哥安排的?”鸢儿惊讶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是师兄亲口说的,我可没有曲解其意!”清寒澄清道。

    “哥哥为何这么安排?难道他早就想好了对策?”鸢儿猜测道。

    “你可是他的亲妹妹!连你都想不明白,我又怎会知道?”清寒付之一笑。

    槐序虽不解明哲之意,但照他说的做,准没错!

    “既然是师兄安排的,那我尽力吧!”槐序没底气道。

    就在槐序进退两难之际,韵儿挺身而出,“也算我一个吧!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更多一份把握!我们都不知道对手的底细如何,让槐序一个人上场,我不放心。我想明哲的安排中,只是说让槐序上场,并未说我们不能上场,对吧?”

    清寒点点头,肯定道:“不错,师兄未曾说过!你们若想上场我不会阻拦,但唯独你不行!你之前受的伤尚未痊愈,不宜大动干戈。师兄让我照顾你们,我不能让你们以身犯险,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台下,把伤养好再说吧!”

    “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的!何况我已经修养了两日,恢复得差不多了!”

    清寒态度坚定,不容置喙,“不行就是不行!我答应过师兄,就一定会办到!”

    “那让槐序一个人上场,不也是让她置身于险境?”

    “所以我并不打算让她一个人上场,但也绝不会让你上场!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不然师兄又该说我了!”

    “清寒姐姐,你已经想好让谁上场了?”鸢儿问。

    清寒微笑道:“如果没想好,我是不会让槐序上场的!我认识她的时间应该比诸位久得多,我和她的交情也应该比诸位深得多,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

    槐序蓦然抬头,望着清寒的笑容,不觉间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清寒姐姐,你打算让谁上场?”

    “既然师兄让我护着你们,我就不会让你们犯险!他们七个不宜过早上场,七星阵还是留到复赛再说。思来想去,还是我和槐序一起上场比较靠谱!”

    此话一出,大伙无不惊讶,连槐序也吓了一跳。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哲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次比一次严重,根本停不下来。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只是不在场而已,就有那么多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他招谁惹谁了,那么多人记恨他。难得有个机会偷懒,让他休息一下都不行!

    “我跟他们有仇是吧?非得说我坏话!”明哲抱怨道。

    他刚把书拿起来,熙悦冷不丁冒了出来,“你知道清寒准备让谁上场吗?”

    明哲差点吓死,半天没缓过来,“熙悦,你来之前打个招呼好吗?人吓人,吓死人!我的心脏受不了你这么折腾。”

    他捂住胸口,瘫坐在椅子上。心跳得很快,似乎快要蹦出来了。

    熙悦压根不信他的鬼话,“别装了!你一个修道的,还会怕鬼?说出去谁信啊!”

    明哲垮着一张脸,“你说的轻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你有千年的道行,我打得过你吗?”

    熙悦的脸色忽然变得沉重,“听你这话,你是嫌弃我老了,对吧?”

    眼看情况不对,明哲立马改口,一本正经道:“我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吗?不管多久,你都是我的小熙悦!”

    熙悦抱膀而立,冷哼道:“谁稀罕!这么肉麻的称呼,你还是留给你的小清寒吧!本剑灵不需要!”

    明哲见势,顺其心意,“只要你不生气,什么都好说!”

    “少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清寒吃你这套,本剑灵可不吃!”熙悦不屑道。

    明哲奉承道:“行!熙悦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小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少来这一套!”熙悦不耐烦道:“有这点闲工夫哄我开心,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

    “什么意思?”明哲不明所以。

    熙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被人在背后说坏话的滋味不好受吧?”

    明哲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呀!”

    熙悦白了他一眼,“我就站在你面前,怎么说你坏话?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出门被车撞了?”

    明哲嘴唇微微颤抖,“熙悦,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不能!”熙悦斩钉截铁道:“你这种人终有一天必遭天谴!”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明哲妥协道:“行,算你狠!”

    “不是我狠,而是你绝!做人留一线,你倒好,非得把自己的退路堵死,背水一战,你当你是韩信?破釜沉舟,你当你是项羽?韩信兔死狗烹,项羽乌江自刎。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熙悦的话不无道理,一时间明哲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熙悦嘲讽道:“哑巴了?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想承认,但你不得不承认。伴君如伴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有些人只可共患难,不能共欢乐。这个道理,你心知肚明!”

    “熙悦,别教我大道理了!浮生偷得半日闲,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你让我休息一下吧!”明哲有气无力道。

    “不行!我都没休息,你凭什么休息!”熙悦拉住明哲的衣袖,不依道。

    “我真的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下吧!”明哲恳请道。

    “我替你忙里忙外,四处奔波,你却在这儿偷懒,我心里不平衡,你得陪我!”熙悦缠着明哲,不肯放过他。

    “我也想陪你,但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现在只想看会儿书,你还是赶紧回去守着她们。我怕你不在,她们又给我惹是生非,我真的不想折腾了,这些事就麻烦你了!”

    明哲挤出一抹微笑,然后趴在桌子上,一点劲也使不上来。

    熙悦见明哲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心中一怔,“明哲,你怎么了?你若敢骗我,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明哲趴在桌上,转头望着她,“我真的累了,没跟你说笑!”

    熙悦不理解,“才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想了些事,越想越迷茫,把自己绕进去了,差点走火入魔。”明哲淡然一笑。

    熙悦都快急死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让你担心了,我的错!”明哲自责道。

    熙悦嘴硬道:“谁担心你了,单纯看你这个样子不爽罢了!”

    “原来是这样!”明哲阖上了眼睛。

    “明哲,你别吓我!”熙悦使劲推了他一下,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哲,你给我把眼睛睁开,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熙悦心中惶恐不安。

    听到熙悦的声音,明哲蓦然睁开眼睛,“我只是小憩一会儿,不用担心我!”

    熙悦差点被他气死,使劲掐了下他的胳膊,“明哲,你成心找事是不是?”

    明哲也不反抗,任由熙悦折腾,“你若觉得这样做心里能好受些,那就使劲掐吧!”

    熙悦收回手,“你想找虐,我偏不!我非要跟你对着干,你能拿我怎样?”

    “你喜欢就好,我无所谓!”明哲泯然一笑。

    熙悦话锋一转,“明哲,你知道我为何回来找你?”

    明哲摇了摇头,“不知!”

    “你知道清寒准备让谁上场吗?”熙悦问。

    明哲率先想到的便是鸢儿。

    熙悦摇了摇头,“不是!再猜!”

    “韵儿受伤了,清寒应该不会让她上场,难不成是诗瑶?”

    熙悦摇了摇头,“不对!再猜!”

    “难不成是武烈和玉雪?这两个人挺般配的,不过打不打得赢,那就不得而知了!”

    熙悦摇了摇头,“还是不对,再猜!”

    “不可能是天枢他们,七星绝杀阵是他们的压箱底,如果现在就拿出来,之后的比试也没有比下去的意义了!”

    能排除的都排除了,既不是他们这边的人,也不是天枢他们那边的人,明哲实在想不出还能是谁了。

    “明哲,你再猜一下嘛!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还有什么可猜的,就只剩下槐序和清寒了,总不可能是这两个嘛!”

    熙悦接下来的话,超乎他的想象,“恭喜你猜错了,还真就是她俩!”

    明哲差点惊掉下巴,“她俩瞎捣什么乱?一个是儒圣弟子,一个是道宗弟子,师非同门;一个是安阳公主,一个是清寒仙子,尊位有别;一个四处漂泊的江湖儿女,一个是天师门的二师姐,志向不同。她俩上场,这不是捣乱吗?”

    “这不是你安排的吗?”熙悦问。

    明哲翻了个白眼,“我安排她俩上场,除非我脑子被门夹了,出门被车撞了。”

    熙悦诧异道:“真不是你安排的?”

    “我发誓,我绝无安排她俩上场!”

    熙悦陷入了沉思,“不是你,还能是谁?”

    明哲还被蒙在鼓里,“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让她俩上场?”

    熙悦把清寒的话都说给他听,明哲听罢后,恍然大悟,“好你个小清寒,把事推到我身上,倒真会算计人!”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清寒一手策划的?她为何要这么做?”

    “你问我,我问谁?你若不跟我说这件事,到现在我都蒙在鼓里,哪里清楚清寒的心思。”

    “这可就怪了,两人相识数载,情谊深厚,清寒为何要这么做?”

    明哲打断道:“她俩相识数载,这点没问题,但你说她俩情谊深厚,打死我都不信!两个人各怀鬼胎,做过什么都不会告诉彼此,哪来的情谊深厚?”

    “照你这么说,清寒故意挖坑,让槐序跳,那她为何要把自己算进去?”熙悦实在想不通。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小清寒,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明哲付之一笑。

    “你可是她俩的师兄,师妹心里想什么,你这个做师兄的会不知道?”

    “照你这么说,我还是韵儿的哥哥,这个鬼丫头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是不知道!”明哲理直气壮道。

    “连你都猜不出来,清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熙悦一脸困惑。

    “我建议你现在回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清寒的意图就在其中。”

    “你该不是找理由支开我,蓄谋大事吧?”熙悦怀疑道。

    “我现在只想小憩一会儿,什么事都不想管,你若愿意在这儿耗着,我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明哲又闭上了眼睛。

    “明哲,你!”熙悦气不打一处来,“行,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几个师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熙悦头也不回,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明哲身前。

    熙悦走之后,明哲强撑着支棱起来,靠在椅子上,“小清寒,你这是何必呢?”

    熙悦来的时候,明哲手中的卷宗掉在地上,而今熙悦走了,他重新拾起来,隐约看见卷宗上有三个字:顾飞雪。

    “冰雪那惆怅,寒风刺骨伤。仙姿几昳丽,风流何倜傥。素绢藏旧迹,白绸掩梅芳。听雨阁中序,情丝愁断肠。”明哲合上卷宗,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