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何事风雪敝貂裘
作者:往也   剑雨临州最新章节     
    清寒和檀沁先一步赶到雷峰塔,若辰随后而至。

    “你刚才去哪儿了?”清寒问。

    “我去给你们买吃的了,你们看!”若辰提起手中的篮子,在两人眼前晃了晃,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回来的时候,便不见你俩的身影,我还以为你俩出啥事了,幸好遇见一位姑娘,她说看见你俩往雷峰塔那边去了,我便追了上来,没想到你俩真在这儿!”若辰道出来龙去脉。

    清寒略微怀疑,“便只有这些?”

    若辰板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你俩走了都不说一声,若不是曲姑娘好心指路,我都找不到你俩!”

    清寒眼光一闪,不怀好意笑了,“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姓曲?”

    若辰没想到清寒这么敏感,字里行间都在试探,幸好他早有准备,“想啥呢!我自己有嘴,不会问吗?”

    檀沁制止住两人,“你俩别争了,赶紧想办法怎么上去吧!”

    若辰仰望雷峰塔,“这么高,能行吗?”

    檀沁望着塔尖,咬咬牙,“没有什么能拦住我,这个也不能!”

    若辰胆怯道:“要不你和她上去?”

    清寒眯着眼睛,轻笑道:“你恐高?”

    “这么高,我怕受凉。”若辰狡辩道。

    “我们两个姑娘穿得比你单薄,都不怕受凉,你一个大男子汉怕什么?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上去,要么我们看着你上去,你自己选吧!”

    若辰抹了一把汗,“这有区别吗?”

    清寒从来没打算放过他,“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不管怎么说,你都要上去,无非面子上好看些,或难看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做不做选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望着高耸的雷峰塔,若辰暗地咽了咽口水,说实话他没啥把握。

    塔上的东西是什么,尚且不知,为免再生事端,他们必须赶在天亮前抵达雷峰塔顶。

    若辰站在塔底,“我最讨厌爬山了,有个楼梯还好,这般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往上爬,那才是最致命的。”

    清寒看不惯他这副怂样,“少抱怨了!不就是让你爬个塔,你至于这么害怕吗?”

    若辰呵呵一笑,抱怨道:“清寒,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吗?爬塔的是我,又不是你俩,你俩当然不害怕了!亏我还给你俩带吃的,你俩就是这么对我的?”

    清寒扭了扭脖子,掰了掰手指,“你再啰嗦一下试试?”

    眼看情况不对,若辰二话不说,往塔顶爬,始终不敢往下看,“我这是造了啥孽,遇到你俩。”

    爬了半天,若辰终于爬到了塔顶,这里寒风刺骨,冷得他瑟瑟发抖,这个样子了,他还得找长风留下的东西。

    “你好了没?”清寒在塔底喊。

    “别催,在找了!”若辰回道。

    “快点!”清寒催促道。

    若辰拼尽力气,大喊:“知道了!”

    若辰在塔顶,顶着刺骨的寒风,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锦盒和一封信。

    “我找到了!”若辰向两人招手。

    “那你快下来啊!”清寒喊道。

    若辰正要下去,却注意到塔顶距离塔底少说也有二十丈,他这么跳下去,不得摔死?一想到这儿,他的双腿便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你俩这是要玩死我。”

    眼看若辰迟迟不肯下来,清寒只好用这招逼他就范,“你再不下来,我就把你恐高的事传遍天下,让江湖上的人都瞧不起你!”

    这招果然奏效,若辰当场回道:“谁说我恐高了,我只是活动下筋骨。”

    话音未落,若辰便径直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还不错嘛!”清寒称赞道。

    一听这话,若辰瞬间膨胀,自豪道:“那可不是!”事实上,他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崴着脚了。

    清寒从若辰手中一把抢过书信,转身便递到檀沁身前,一点也不关心他的安危。

    檀沁犹豫了半天,迟迟不敢接过书信。

    清寒眯着眼睛,轻佻道:“怎么?不敢看?那我可要拆信咯!”

    清寒本想用激将法,逼她就范,没想到她那么胆怯,始终不敢接信。那她只好勉为其难,看看信中写了什么。

    阿沁:这里风光很好吧?师父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长进了许多。江湖广阔,好好生活,不必找我。

    你说得对,莲花酥是杭州的最好,但月亮不是。——长风。

    檀沁惊奇道:“莲花酥?让我看看!”

    “锦盒在我这儿!”若辰有气无力道。

    下来的时候,清寒只顾抢信了,忘记他腋下还夹着一个锦盒。

    清寒走到他身前,二话不说,直接夺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盘莲花酥,“这也是你们的约定吗?”清寒夹起一块,便往嘴里扔,味道还不错。

    檀沁捏着莲花酥,怔怔出神,“那是我初学剑时的事了,他用莲花酥诱惑我,说练完能吃。我想去偷,结果半道上被他逮了个正着,他罚我写了一百句‘师父,徒儿知错了’,还逼我练了整晚的剑,他倒好,坐在树上悠哉游哉把莲花酥吃了个干净。我哭天抢地要和他拼命,他两招就把我打趴下了,教训我说想报仇得先练好功夫。练成了拂雪剑法才能打赢他,等到那时他就带我去杭州,吃天下第一的莲花酥。”

    清寒吃得津津有味,“你师父说得很在理嘛!”

    看见清寒吃得津津有味,若辰垂涎欲滴,“拜托,那是人家师父留给她的,你多少给人家留点嘛!”

    清寒转头看向他,调戏道:“我乐意,有本事你过来啊!”清寒拿起一块莲花酥,在若辰眼前晃来晃去,都快把若辰馋哭了。若不是他扭伤了脚,早就扑过去,一口咬下。

    “清寒,你给我等着!”若辰忿忿道。

    “随时恭候!”清寒不忘补刀,“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下来也不注意点,把脚扭伤了,滋味不好受吧?”

    原来清寒早就看出,他把脚扭伤了。

    清寒转过头来,“不用管他,你继续说!”

    檀沁偷笑道:“才没道理呢,这个仇我早报了!我根本没写什么悔过书,我画了幅画,在画里把他揍了个半死,把莲花酥全吃了!他一看,气得从树上掉下来了,想想就解气!”

    清寒苦笑道:“我算是明白你师父为什么要躲着你了。”

    檀沁嘟囔着低下头,“臭长风,还没比试就送上莲花酥认输,才不算数。你可是我师父,我这么辛苦练成的剑法,你都不亲眼看看吗?”檀沁越想越委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了,你还是不肯见我?臭长风,你是天底下最坏的师父!”

    清寒跟着大喊:“对啊!有的人太过分了!狠心!不是东西!”

    檀沁狠狠瞪着清寒,“你……不许你说长风哥哥!”

    “我说的是有的人,又没指名道姓说他,你可不能赖在我身上。”

    清寒说这话的时候,若辰一直在打喷嚏,根本停不下来,“我就说嘛,上面冷,容易受凉。”

    清寒歪头看着檀沁,“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种只许自己骂他,却不许别人说他一点儿不好的。拂雪剑你当真练好了?不如使给我看看,别又骗人哦!”

    檀沁自信满满,“那当然!不然姑奶奶凭什么本事在江湖上闯荡三年?你瞧好了!我一招一招拆给你看!”

    檀沁拔剑起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剑拂雪,荡气回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檀沁得意道:“怎样?我没骗人吧!”

    清寒满含笑意,不忍戳破,“确实!”

    檀沁嘟着小嘴,“你这笑容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舞得不好?”

    清寒忍俊不住,“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檀沁不依道:“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有本事你也舞一剑!”

    “只有我俩,谈不上公平,不如把他叫上?”清寒指了指身后。

    若辰找了处台阶坐下来,还没捂热和,便听见清寒叫他,“你快过来!”

    若辰无力道:“又怎么了?让我休息一下不好吗?我又不是你俩的仆人,还得被你俩使唤来使唤去。”

    “你过不过来?”清寒下最后通牒。

    若辰长叹一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别催了,来了!”

    若辰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二人面前,“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吹凉风,二位真是好兴致!”

    话音未落,清寒拔剑而出,当场给若辰上了一课。

    只见那剑锋离他的喉咙不过咫尺,但凡再近一点,他便可饮恨西北。

    “清寒,你这是何意?”若辰颤颤巍巍道。

    清寒望着,轻盈一笑,“这一舞,但为君故!”

    她手持长剑,伫于夜色之下,处寒风凛冽之中,翩翩起舞。月光落在她手中的剑上,寒芒凌厉。孤独的身影与凄凉的月色,刺骨的寒风,掀起她的白裙,如瀑的青丝飘逸于风中,她不知为何起舞,但这一舞叫天地也黯然失色。她便是寒风,她便是月光,她便是手中的剑。寂静是她的名字,孤独是她的身影,愁绪是她的情丝,她是孤鸿,踏雪而来的孤鸿。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怎样,如何?”清寒将剑收回剑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檀沁虽忍不住鼓掌,但还是嘴硬:“也就比我强那么一点。”

    若辰挠了挠头,“怎么有点眼熟?”

    清寒并未计较,微笑道:“这三年长风虽不在你身边,却教会了你很多东西。赶紧把莲花酥吃了吧,这是他特意奖励你的,别叫某人抢了去。”

    若辰本为清寒的剑术折服,一听这话,立马改变态度,“别诽谤我,我是那种人吗?”

    “我说的是某人,又没说是你,你干嘛急着承认?”清寒轻佻道。

    “我……我……”若辰一时语塞。

    檀沁开怀大笑,“谢谢你们陪着我,给你们,我们一起尝!”

    若辰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捏起一块莲花酥,便往嘴里塞,生怕被人抢去。

    他一边品尝莲花酥,一边安慰檀沁:“阿沁,这次虽然我们又扑了个空,不过你别灰心,今后我们会陪你一起找,一定能找到他!”

    檀沁叹气,“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本以为这些都是他给我的考验,等我通通做到后,他就会出现。可这次他的语气,像是要我再也别找他了,”望着手中的莲花酥,檀沁泪眼盈盈,“长风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我忽然好不安,他会不会有事瞒着我?”

    若辰塞满了莲花酥,“唔……有什么事能瞒你这么久呢?”

    “他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告诉我。以前我功夫低微,尚不能自保,可现在不一样了,若他有危险,我也可以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檀沁下定决心,“那个女人说的对,我不能再跟在他身后,让他告诉我该去哪儿,这次我要走在他前面,让他没办法再躲着我!”

    若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唔……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檀沁看向前方,“你们看到那片竹林了吗?到那儿我再告诉你们!”

    檀沁一个踏雪无痕,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我去,这么快!”若辰惊呼。

    清寒翻了个白眼,“吃得饱不饱?别撑死!”说完,清寒也飞走了。

    “我说你俩都不打声招呼的吗?”若辰将剩下的几块莲花酥全部塞进嘴里,急忙跟了上去。

    跑了几里路,若辰气喘呼吁,“我说你俩,跑这么快干嘛?”

    檀沁怔怔回望雷峰塔,“原来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是这样的滋味……”她回头看两人,“你们知道听雨阁吗?”

    清寒心中一怔,没有接话。

    若辰一头雾水,“听雨阁?未曾听过,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们名门正派的弟子果然不知道这儿。这些年我行走江湖,经常听人提起。听雨阁和朝廷的秣房差不多,是一个情报机构,但听雨阁属于江湖,不受朝廷之命。那是个龙蛇混杂、穷奢极欲的地方。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江湖中没有听雨阁打听不到的消息。”

    若辰惊讶,“当真?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找他们帮忙?

    “我曾经去过,可没有云符,在门口就被拦下了。”檀沁叹气道:“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按照信上的指引就能找到他,并不是非去不可。如今走投无路,看来,得想办法弄到那个云符啊!”

    “云符是什么?”若辰问。

    “听雨阁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交易,进出听雨阁须以云符为信!”檀沁努力回忆,“听说江湖中不少人都在云州打听那玩意儿,有人拿钱换,有人拿命换,总之那儿或许有眉目,我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若辰奋勇道:“我也去!既然这东西那么难弄,多个人便多份希望。”

    檀沁心存感激,“放心,这个难不倒我!我这三年行走江湖可不是吃白饭的,你们帮我去孤山采一枝寒梅吧!”

    “寒梅?我不是给你了吗?要它作甚?”若辰一头雾水。

    “这枝是长风哥哥留给我的,我才舍不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采到寒梅,就去汴京等我!”

    话音未落,檀沁一个踏雪无痕,又消失在二人眼前。

    “怎么说走就走了,不过她那么机灵,应该会没事吧?”若辰有些担忧。

    清寒一声不吭,若辰喊了半天,她都没反应。

    “清寒,你没事吧?”若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清寒回过神来,“我没事,咱们直接去孤山吧!”

    若辰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天还没亮,咱们不如回去补个觉?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看在我冒着猎猎寒风上塔取信,还不小心把脚崴了的份上,咱们先找家客栈,休整一下,你看如何?”

    “随你!”清寒并不在乎。

    东方既白,日未过山头,若辰就近找了家刚开门的客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安排房间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二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的房间差不多都住满了,只剩一间客房,不知二位……”掌柜没敢再说下去。

    “什么?我怎么这么倒霉!”若辰差点背过去。现在他只想休息,不想再折腾了。

    “一间便一间,掌柜开房!”清寒大气道。

    若辰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望着她,“我没听错吧?这你都能接受?”

    清寒不屑一顾,“大惊小怪!”

    若辰从未想过跟清寒住在一起,可眼下只有一间房,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是再换一家,会不会太麻烦了些?

    若辰还在犹豫,清寒已经上楼了,“你再不走,就不管你了!”

    “你就答应了?”若辰还没反应过来。

    “甭管他,让他呆在那儿!”清寒头也不回上楼,把若辰一个人晾在那儿。

    “喂,等等我啊!”若辰快步上去。

    房间很简洁,该有的都有,反正他俩也只住几个时辰,还得出去找孤山寒梅,这些都不是问题。唯一一个问题便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们两个人总不能睡在一起,哪怕若辰愿意,清寒也决计不会答应。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清寒面无表情。

    若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睡……”他细想之后,猛然发现不对,“你什么意思?莫非我们真的要睡在一起?”

    清寒望着他,也不脸红,平淡道:“这儿就一张床,莫非你还有别的选择?”

    “这决计不行!”若辰当场拒绝。虽然他心里很想这么做,但还是得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清寒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有什么不行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还跟别的男人睡过?”若辰猛然睁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清寒死亡凝视,随后平静道:“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我以前和我师兄便是如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