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煌煌,绚丽夺目,简直是如同极光般美丽的景象,能够令所有能够看到它的人为之心折,但只有直面它的黑影才知道那是怎样强烈的危机感。
她已经来不及作出其他的动作,只能双手交叉,试图以利爪来抵挡住这绚丽又致命的光芒。
在剑光掠过来的一瞬之间,黑影被击飞了出去,她在空中竭力转体,试图避开这道剑光的锋芒,却仍旧被其上庞然的大力带飞了出去。
剑光突破落地窗向外斩去,路明非目送黑影飞了出去,绷紧的身躯这才松懈下来,他倚着墙壁,开始喘着粗气,在刚才的战斗中他被黑影打得遍体鳞伤,现在战斗结束,只感觉浑身上下哪儿都在可着劲儿的疼。
“暂时……没事了。”路明非说,“师兄,这次我可是吃了大亏,你得补偿我,要为我保密啊。”
“我会的。”楚子航走过来,扶着路明非走进了电梯。
卡塞尔学院本部,总控室内,投影上的时间表跳到了“18:00”,位于东亚的那个红点瞬间消失了,施耐德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曼施坦因教授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施耐德,也许你是对的,他的确有能力独立完成任务,他没法跟任何人配合……他的血统太强了。”
“嗨,别忘了,楚子航失联的时候明非可就在他附近啊。”古德里安为自己的学生辩解,“这不正说明他和明非配合得很好么?”
“我们没法确定为什么路明非会出现在那里,这并不在计划之中。”曼施坦因摇头道,“我们也不能确定路明非在计划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这一切都需要从之后的任务报告里看。”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也并不是路明非。”曼施坦因看向施耐德,面色严肃,“我不会恭喜你有一个优秀的学生,你应该知道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施耐德点头,坦率地道:“我知道,不仅是他造成的那些麻烦,甚至于说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麻烦,他可能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
“我可以暂时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但你必须想办法处理。危险血统意味着什么你是最清楚的。”曼施坦因说,“别因为个人感情而影响你的判断。”
“我心里有数。”施耐德低声说。
楚子航把路明非扶进了黑色宝马之中,一路上路明非都在哼哼,好像只要叫出了声就不会有那么疼了。
“祝你享受美好的晚餐时间。”楚子航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关上了车门。
意大利,波涛菲诺,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们齐聚在这座小镇上,他们是在世界上延续了数千年的秘密组织,是混血种的精锐军团,曾培养出无数的屠龙勇士,拥有钢铁般的章程,他们是“龙血秘党”。
而这些人聚在一起开会,无疑是能影响到整个混血种社会的大事。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干等,等到他们叫我进去吗?”恺撒小口喝着杯中的烈酒,说道。
帕西微微躬身,回答道:“他们很期待见您,一定会让您进去的,这也是您叔叔的意思,正好借着校董会年度会议的机会来拜会混血种之中的权力者们。”
“权力者?”恺撒细品这几个字,将目光投向身后会议室的大门。
“人已经到齐了,那么我宣布,今年的校董会年度会议正式开始!”昂热坐在会议长桌的尽头,摇响了手中的黄铜小铃。
会议长桌上一共六人,四男两女,剩余的三个男人里,有两个都已经很老,一个拄着拐杖,一个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还有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穿着一身明黄色运动衣,右手边还搁着一个自行车头盔,大约是个骑行爱好者。而两位女校董却年轻地出奇,一位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另一位脸上还有点可爱的婴儿肥,看上去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表情严肃,像是个精美的瓷娃娃。
“今年的参会人员与去年一样,从不出席的那位校董还是照旧没有出席,加图索家仍然是由代理校董弗罗斯特·加图索来代替他哥哥出席。”昂热说道。
弗罗斯特·加图索摇了摇铃发言道:“那就直接开始吧,《青铜报告》整理完毕了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论了。”
昂热指了指每个人面前的一叠纸:“就在你们眼前了。”
校董们没有去看里面繁复的报告细节,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青铜与火之王,确认死亡。”
校董们沉默了片刻,弗罗斯特继续道:“历史上尚未有龙王被确认死亡过,昂热,我们要看到证据。”
昂热以行动解答了弗罗斯特的质疑,他取出一根晶体棱柱,贴着长桌滑了过去。那是一段人造石英晶体,晶体中央封着一道暗红色发丝粗细的细痕。
待每个校董都细细查看过那根晶体棱柱过后,昂热开口了:“相信在座的各位已经看出来了,这是新制的贤者之石。炼金术之中最神圣的东西,由第五元素——精神所凝结的结晶。然而我们已经失去了炼制这种晶体的方法,现存的所有贤者之石储备都是从古墓当中获得的。但这是全新的贤者之石,虽然很小,但是从龙王的骨骸当中提炼出来的,他的名讳,每一位对龙族史有过研究的人都不会陌生,他名为,康斯坦丁。”
“我的名为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少女校董吟诵起古老的经文。
“而现在他已经死了,”昂热的声音冷酷,“青铜的名字只会刻在他不存在的墓碑上,死了的神明,也只是一堆枯骨!”
“我们曾相信初代种不可能被杀死。”一位校董摇铃说,“现在这项铁则被打破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昂热解释道:“我们知道龙王会制造‘卵’以维持他们的不死,所以只需要在龙王制造出卵之前将其杀死,就能彻底杀死龙王,而做到这一点,有两个原因,首先,龙王苏醒时最初力量是不完整了,甚至没有记忆,如同尚未觉醒血统的混血种;其次,在暴怒的情况下,龙王会优先选择保护血亲和复仇。我们利用尚未苏醒的哥哥诺顿杀死了弟弟康斯坦丁,从而令哥哥觉醒并暴怒,虽然最终没有寻获诺顿的龙骨,但我们有理由确认诺顿也死了。”
弗罗斯特摇铃:“那么康斯坦丁的骨骸现在保存在什么地方?”
昂热眉头一挑:“当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个安全的地方,究竟有多安全?”弗罗斯特追问道。
昂热搓了搓手,回答道:“安全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走进那里。”
“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你,对么?”弗罗斯特说,“另一个人是谁?”
“另一个是造保险库的人。”昂热淡淡地说。
“也就是说,在我们之中,只有你能接触到龙王骨骸,你是这个意思么,校长先生?”弗罗斯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降至了冰点,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而最应该说话的人正在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雪茄点燃。
弗罗斯特·加图索的脸上好像结了霜一般,他虽然是代理校董,但在这群人当中也属于重要人物,因为卡塞尔学院每年的赞助金额里,加图索家占最大一部分。
“昂热,我不想提及学院年年升高的管理费用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也不想揭穿学院如今的风气有多么自由散漫,”弗罗斯特说道,“这些都写进资料里的东西我不想再多说,我今天要说的是,昂热,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了,但不要以为学院全都该在你的掌控下,学院是校董会的共同投资项目,龙王骨骸也理应移交给校董会!”
昂热美滋滋地抽着雪茄,说道:“我不想知道加图索家对龙王骨骸有怎样的打算,你也可以从校董会的立场上炒掉我,但我不会将龙王骨骸交给任何人,这件事没得谈!”
全场哗然,昂热这话一出,无异于正面挑衅校董会的威严,这与他们平时的印象十分不符,自卡塞尔学院建校百余年来,昂热和校董会总体来说都是合作愉快,老家伙虽然性格跳脱了一点,但也还算老派绅士的典范。
在一片嘈杂声之中,昂热猛然摇动了手里的铜铃,然后一把将其捏成了一团,扔在了会议桌上,校董们看着那枚被捏成一团的铜铃,一时间失语了。
弗罗斯特低声说道:“昂热,你是在挑衅校董会吗?”
昂热吐出几个烟圈,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提醒一下各位,这个议题暂时不会有结论,可以终止了,你们暂时没办法炒掉我,因为你们找不到可以替代我的人。”
“还是让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吧。”昂热拍拍手道,“请允许我为诸位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的‘a’级学生,当之无愧的学院精英,我们年少有为的屠龙英雄,恺撒·加图索。”
黑色宝马行驶得很平稳,路明非坐在车里有些昏昏欲睡,但身体稍微一倾就未免扯动伤口,让他龇牙咧嘴地一激灵,睁开眼睛向车窗外看去,坐落在湖畔的红砖砌成的老宅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这里就是aspasia餐馆的地址,这座老公馆被称作“湖园一号”,因为整条湖园路上就这么一座建筑物。
黑铁正门大开,黑色宝马径直入内,但老宅里空荡荡的,不见顾客的身影,甚至连老宅的门都关着,只有一位白衣侍者打着伞站在门前。
“这地方是不是歇业了?我们回去找个地方休息吧。”路明非说道,他现在其实不想吃什么意大利餐,只感觉很累很痛,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今晚aspasia包场,先生。”侍者彬彬有礼地推开了老宅的门,“ricardo·m·lu先生,您今晚是我们的贵宾。”
路明非听到前半句话本来还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的后半句话让他只能叹了口气,原来社团老大们的能量竟能如此巨大,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说包就包。
路明非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衬衣是佛罗伦萨风格,纽扣是珍珠贝的,他原来那套衣服已经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了,好在宝马后座上还准备了这身行头,但为了换上这身行头还是费了老大的劲,身上的伤口在这个过程中酸爽无比。
动作僵硬地下了车,路明非在侍者的引导下走进了这家装修一流的餐厅。
地板是榆木的,是上个世纪时的遗留,这里在解放前是法国人的公馆,aspasia把它买下来之后重新做了装修,让这里显得有些古今碰撞的艺术感。
餐厅里的灯都是熄着的,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处地方是亮着的,那是给路明非和陈雯雯准备的餐桌,烛台上点着蜡烛,还是拉风的烛光晚餐。
骚包,太骚包了。
路明非一边痛斥着万恶的有钱人,一边向餐桌那边看去,陈雯雯已经到了,她身穿着那身路明非熟悉的白色裙子,烛光打在身上,抹了一层暖色调。
“你来啦?”陈雯雯看见了路明非,笑了一笑。
“嗯。”路明非僵硬地走过来,僵硬地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悬空,要不是屁股幸免于难,他大约会宁愿选择蹲马步来吃这顿晚餐。
“明非,你一个人在国外辛不辛苦?”陈雯雯轻声问道,她没有看路明非,而是低着头,注视着餐盘里的羊排。
路明非愣了一下:“国外……还行吧,还是在国内比较辛苦一些。”
他这话是有感而发,在学院里其实日子过得还不错,虽说时常在为学业而挣扎,但回到国内的几次经历都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三峡那一次回去在医疗部躺了一个星期,这次回来一个任务搞得自己浑身是伤,动作幅度大一点都疼,比起在国外,还是国内相对辛苦一点。
“看来你在国外适应得很好。”陈雯雯轻轻笑了一下,抿了一口红酒,“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餐馆,米其林三星,价格高得吓人。”
路明非心说我不是在国外适应得很好,只是在国内运气很差而已,但这种话说出口有点破坏气氛,所以他说的是:“师兄说这是正宗意大利菜,可能比较小众吧,价格高点也很正常。”
“早知道是这种场合我该穿正式一点的。”陈雯雯又说道。
“没有,你这样挺好的。”路明非说,“像你原来的样子。”
是像路明非记忆里陈雯雯一直以来的样子,白裙子很好,和陈雯雯很搭,坐在阳光下的长椅里看书,好像这才是陈雯雯原来的样子。
陈雯雯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路明非……你变啦。”
变了吗?路明非也在思考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不叫变了,应该叫适应了,选择了另一种人生,于是活成了另一个样子,但路是自己选的,而自己也还是那个路明非,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