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星稀,笼罩在大地上。
汉军营门颇是嘈杂,大量军士簇拥在一团。刘敏、邓艾率先到达现场,命令士卒清理营门,驱散看热闹的众人,严肃军纪,严守营垒。
许久之后,现场清理完毕,王平这才披着甲胃,姗姗来迟。
刘敏见王平前来,赶快迎了上去,说道:“启禀卫将军,梅敷率亲信三百余人弃军,杀害守门将士,弃军南逃吴人去了。将士之中或有言斩杀柤中蛮,以为报仇;亦或有言,柤中蛮不可信,不如坑之。将士言语多有恐吓柤中蛮兵,令柤中蛮兵颇是惶恐,望将军早日定夺。”
王平双手下压,示意不用着急,说道:“柤中蛮兵,我刚刚已经前去安抚过了。梅敷所为不过是个人行事而已,与其他蛮兵有何关系。今若賨人叛汉归吴,岂不是亦要将本将一并处死。”
要知道历史上许多的叛乱就是领导者后知后觉未及时作出政策,让受牵连无辜者心慌,从而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发生叛乱。
如王允诛杀董卓后,迟迟未对董卓手下的凉州兵作出赦免,让李傕、郭汜等董卓旧部恐慌,在贾诩的建议下,再次起兵反叛东汉,攻陷长安。
因此作为久经沙场的宿将,王平在军中发生此事后,他第一反应便是安抚梅敷麾下的将士,以免发生叛乱。在邓艾、刘敏清理营门之时,他便只身进入柤中蛮兵营地,与蛮兵将校亲切交谈,让他们不必恐慌。
并以自己賨人出身为桉例,讲述大汉待蛮夷百姓的恩惠,让他们安心从军。日后他们直接隶属于中军听命,不再受其他将领调遣。
如此一系列操作之后,王平彻底安抚了柤中蛮兵,这才前往现场与邓艾、刘敏等人会面。
刘敏面露敬佩,拱手赞道:“卫将军谨重周密至此,敏实属敬之。不知军中非议柤中蛮兵者当如何处置?”
王平摸着冰冷的剑鞘,问道:“挑拨军中关系,搬弄是非,当如何处置?”
刘敏沉吟少许,答道:“启禀将军,奸舌利嘴,斗是攒非,攒怨吏士,令其不协,此谓谤军。如是者斩之。”
“好!”王平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按此条处决非议柤中蛮兵者,将其首级巡视营寨,以威诸军。”
刘敏神色一凛,拱手说道:“诺!”
听着二人交谈的蒲忠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直呼王平治军也太严格了,如此小事,便动者斩杀。这也难怪为何汉军战斗力如此之高,军纪森严至此,恐比秦法也。
蒲忠的看法还有些偏颇,维持大汉军队的战斗力,不只是森严的军规,还有经济基础在。
大汉对于士卒的赏赐,毫不吝啬。汉军士卒家家户户皆有田亩,凡立功者大汉赏以蜀锦、耕牛、钱粮等物品,足以支撑他们过上体面的日子。
而且大汉对待文武的待遇也十分苛刻,如封侯而言,大汉是非军功者不可封侯。诸葛亮早期贵为丞相,但也不过是一乡侯而已。直到诸葛亮带领汉军开疆拓土,这才得以封上县侯。
因此大汉高级文臣最多不过亭侯,而且有时候还是刘禅怜悯其功绩,追封他们为亭侯,传于他的子嗣。来看武将的话,从魏延、王平二人受封县侯,便能看出端倪了。
正是因为大汉重武而轻吏,国内士族、豪强子弟能从军者都希望从军,不能从军者退而求此次进文吏,入郡县任官。
如此重重政策这才保证了大汉军队战斗力,要让马儿吃草,才能马儿跑。
毕竟不看国家荣誉精神层面,就从物质角度来说,我给你月薪三千,你用命给我打仗,你上战场能不逃跑,都算是对得起我了。
邓艾顾不上这些,上前问道:“卫将军,今梅敷潜逃入吴。恐吴人知晓我军布置,还请将军早做调整。”
王平露出少见的笑容,说道:“梅敷乃我军旧将,了解我军虚实。平自统兵以来,便担忧蛮兵训练不足。今吴人若要北击我部,其必先攻打蛮兵军阵,以破我军。”
邓艾似乎察觉到了王平的意思,试探问道:“将军之意是?”
王平抓着胡须,笑而不语。而邓艾也明白了王平的意思,也是笑了起来。而蒲忠见二人笑了起来,也随之乐呵。紧接着众人见三人都笑了,也都笑了起来。王平与邓艾见众人纷纷大笑,互相对视一眼,继续笑着不停。
王平发誓,他真的只想处罚梅敷、樊谱而已,是真的没想到梅敷会想不开率领亲信南投吴人。
……
天色朦胧,雾气弥漫于猇亭河畔。
数名吴军高级将领聚拢在中军营帐内,陆逊端坐高位,顾谭、全综、丁奉等吴将位居两侧。
梅敷坐在小胡椅上,讲述着汉军的布置,说道:“王平为大军统帅,邓艾、蒲忠为其副将,刘敏为军师以为辅左。其部麾下约有三万人,我柤中蛮兵当有五千之众,魏人降卒当有万人,其汉军本部约有一万五千人之数。”
“此一万五千之众,其中战兵皆是汉军能征善战之兵,令行禁止,甲胃整齐,颇是精锐。其有一部最为精锐,其号曰‘赤甲’,身披重甲,体格壮硕,兵器精良,以我部蛮兵对之,其部千人能溃我部数千人,当是大汉上兵也!”
梅敷作为汉军的中高级将领,对大汉军中的情报基本都了如指掌。为彰显他的作用,将他知道的情报全部倾倒出来,生怕有遗落,以让吴军吃亏。
“王平军中骑有五千之数,步有二万五千之众,步卒弓弩约有六千张。粮草能撑……”
随着梅敷将汉军的情报渐渐倾吐,陆逊的脸色逐渐欢喜。
陆逊见刘禅难啃,便转向王平,准备从王平身上打开战况的突破口,正为不知王平内部深浅情况而烦恼之时,却不料梅敷居然投吴了,把王平的军中的情报卖得干干净净的。
而且根据梅敷的讲述的内容,大概率不是假降,而是真投降。真就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待梅敷讲述完毕,陆逊询问了几个问题,放他出营休息。
陆逊收敛神情,问道:“诸位以为梅敷言语如何,此人可信否?”
张梁沉吟少许,说道:“启禀上大将军,根据我军已有军情来看,与梅敷所言尽数对上,未有偏差。且其之言,更为精准。梁以为此人之语,当是可信。”
顾谭坐在席上,沉思说道:“据斥候所报,蜀军营寨实有门卫被杀之事,且自此之后,蜀军守备更加森严,斥候难以靠近。不过其间却有一事,汉军有数名将士不知为何被王平处决,将其头颅巡示诸军。”
陆逊抚着胡须,说道:“梅敷此人,某知晓其为人。此人重利,以为居曹魏与我国之间,兵盛则亲谁,掌万人之兵,盘踞柤中,我等皆需拉拢。今汉人分其权,其安能忍之,背汉归我,并非意外。故以逊之见,梅敷当是真降。”
顾谭看向陆逊,问道:“以上大将军之意是?可从梅敷所言军情,率军北上,进攻王平所部,以溃其军。”
陆逊浅浅澹笑,说道:“当是如此。魏人南击荆北,我军若能击败王平,再举兵西掠。刘禅见王平兵败,外有援军,为保其地,当会北救南阳,我大吴兵危解也!”
说着,陆逊站起身子,按剑于腰,沉声说道:“刘贼犯我边境已久,某幸得大王信任,执掌诸军。今我军破贼时机已至,诸将与某当不负陛下重托,望诸君协力出征,以报国恩。”
众将皆站起身子,拱手应道:“我等愿随上大将军出征。”
“全琮、顾谭、张梁听令。”陆逊吩咐道。
“末将在!”全琮、张梁应道。
“命你等即刻抽调军中所有骑卒及中军精锐随某北上。”
“诺!”
“传令朱然、诸葛恪二部率军中精锐与我军汇合,我三部合军北破王平。”陆逊说道。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