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不惭,几十个人的小小烽火台都打不下来,还有脸说一上午能打下数万人的大郡,真是令人可发一笑!”左贤王左手边一个汉人打扮的中年人不屑的说道。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深深触痛了这几个匈奴将领的自尊心,左骨都侯冲上去指着这个汉人的鼻子骂道:“你这不男不女的阉货,爷爷们在前面拼命厮杀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敢教训我!”
汉人脸沉了下来,阴着脸说:“你不过是个匹夫,冲锋陷阵的小卒,没有我出谋划策,你只配在草原上打猎放羊,那配得上这锦衣玉食!”
左骨都侯气得脸都红了:“你这条汉狗竟然这么和我说话!”
汉人道:“我是狗,但只是左贤王的忠狗,你算什么东西!”
左骨都侯把刀抽了出来,怒道:“我怀疑你这个汉狗吃里扒外,勾结汉人,故意拖慢我们大军的进攻。”
汉人毫无惧色的冷笑道:“是谁把细作混进了云中军营,是谁把辛家金家搅乱,说我吃里扒外!你不光眼瞎,心也瞎了!”
左骨都侯没有雄辩之才,被汉人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作势要斩,口中骂道:“狗杂种,我杀……”
可一眨眼的功夫手里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汉人怎么下的刀,又怎么治住的左骨都侯,快的谁都没看清。
这时候左贤王终于开口了。
“唉,吃个早饭都不肃静,你们闹够了没有!”
汉人立刻收起了刀,单膝下跪说道:“奴才有过,请大王惩罚!”
左贤王冷眼看了一下左骨都侯:“须卜汗,你看我老了吗?”
左骨都侯被看得全是发毛,忙道:“左贤王您正值壮年,英武过人,乃是草原第一勇士,怎么会老!”
“哦,我还以为自己老了,说的话也没人听了呢!”
左骨都侯吓得一哆嗦:“大王,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记得曾不止一次说过中行大人是我的好兄弟,对待他就要像对我一样,你刚才说要杀他是吧!”
左骨都侯吓坏了,跪在地上说道:“属下绝无冒犯大王之意,只是气不过……”
“围攻烽火台是我下的令,有什么怨气冲我来!”
“属下不敢……不敢,”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左骨都侯彻底怂了,趴在地上不停地流汗。
左贤王对垂手站立的汉人说道:“中行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个目无军法的蠢货!”
叫中行鄢的汉人大官施礼道:“非战处罚大将对士气不利,不如暂且记下,等收取全功之后在酌情处罚。”
“你不记恨他?”
“奴才尽心为左贤王效力,没有私恨!”
左贤王笑了笑:“你很好,你很好,不过……”左贤王的脸突然沉了下去,“不过我这个人小心眼,言出必行!不然怎么带兵啊!来人!”
左贤王身后站着的武士走了出来:“大王。”
“去,拿我的鞭子把这个家伙抽一顿给中行大人出气!”
“是!”两个武士把左骨都侯拉到不远地方,扒光了上衣“啪啪啪”一顿鞭子,左骨都侯当真硬气,被打得皮开肉绽,愣是一声不吭。
看到左骨都侯这么大的贵族被打,全场肃然,中行鄢感到非常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左贤王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过会到我大帐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左骨都侯被抽了三十几鞭子后,被武士押了回来。左贤王看他背上鲜血淋漓,又疼又气:“须卜汗,这顿鞭子你挨得冤不冤!”
左骨都侯咬着牙说道:“不冤!”
左贤王叹道:“你也三十来岁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冲动!”
左骨都侯喘着粗气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个娘娘腔趾高气昂的样子!”
“愚蠢!你是什么人,大匈奴的贵族,手下奴隶几千人,牛羊数都数不清!他是什么人,一个受过宫刑的阉人,我的奴仆!你和他争什么!”
左骨都侯说:“叔叔,我爹活着的时候就跟着您,您怎么打我都应该,可您为了这个阉人打我,我……”
左贤王道:“孩子,你认得去长安的路吗?”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分化瓦解汉人吗?”
“不知道!”
“这就对了,我们是草原的主人,不了解汉地!你不能的事,中行鄢都能做。我对他好,给他官位,给他奴隶,给他牲口,这点东西和我们得到的相比微不足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左骨都侯低下了头:“属下懂了,以后不再与中行鄢为敌了便是!”
左贤王清了清嗓子,对在场的匈奴贵族说道:“这次我们搅乱了边境两大氏族,又渗透进了云中郡的城防营,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冒风险背着大单于召集全军,务求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全胜,拿下烽火台让云中郡每一个人胆寒,杀人诛心!”
“是,杀人诛心!”贵族们齐声喊道。
左贤王见众人的情绪都煽动了起来,喊一声:“兰顿!”
“末将在!”一个年轻的帅小伙站了出来。
左贤王把腰间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扔给了小伙。“去吧,为了你家族的荣耀,为了你父亲的英明,去赢得你的荣誉吧!”
“是!”
小伙走了,在场所有人原本紧绷的表情都缓和了下来,好像这个事交给兰顿就准没问题,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再说山上赵遵他们打退了匈奴人两次疯狂的进攻,在韦闯亲手操作烽火台上的抛石机击毁了他们所有的抛石机后,匈奴人只得退了回去。
赵遵他们检点了一下损失,短短一个上午他们牺牲了六个,十几个人负伤。天气炎热,死去同伴的尸体很快腐烂发臭,只能把他们推下悬崖,伤者得不到有效的医治,情况非常不妙。
烽火台上下到处都是血迹,但不断地厮杀使得双方都陷入了疯狂,全然不顾烈日的炙烤和身体的疲痛。
韦闯和赵遵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满目血丝,不停地踱步思索办法,库房里的军械越来越少,城上能站得住的人只剩下三十几个人,还不及最初的一半,一个个精神恍惚,敌人退下去他们立马瘫软在地,敌人冲上来又灵魂回窍一样瞪起眼睛厮杀,全凭一口气撑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再也醒不过来了。
午后兰顿带着几百名穿着奇怪盔甲的士兵上了山,山上的匈奴兵已经打倦了,见了兰顿所带的队伍又全都兴奋了起来,纷纷给他让路,眼神中充满了敬意。
等这批人来到烽火台前的时候韦闯、金仝等生活在云中一带的人全都变了颜色,“不好!都别歇了,勾魂鬼来了!”
“韦兄,这些人是……”
韦闯道:“这些人是匈奴别部鹿米烈的荆甲兵!”
“荆甲兵?”
“在大戈壁深处的水泡子附近出产一种荆条,经过暴晒油炸等方法炮制之后,荆条变得既轻便柔韧又坚硬耐折,用这种荆条编制成的盔甲穿在身上,刀箭皆不能入!鹿米烈部只是个数千人的小部落,但荆甲兵可以以一敌十,横行戈壁草原。而且鹿米烈部崇尚杀戮,每一代部族长都是争勇斗狠之辈,已经连续四代的部族长死在战场上了,为首这位年轻人叫兰顿,只有二十岁,是最新一任的首领,他从八九岁开始就跟着他爹攻城略地杀戮无辜,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血腥杀手,匈奴几次犯边兰顿都充当马前卒,死在他手上的汉人不计其数,是左贤王的王牌,肯派他出战说明左贤王这老小子沉不住气,铁了心要在短时间内吃掉我们了!”
果不其然,兰顿手下的荆甲兵不同旁人,不用砲石和箭雨的掩护,穿上盔甲抱着梯子就冲了过来,荆甲轻便,全身披挂也不耽误奔跑跳跃,鹿米烈部的士兵全身都躲在盔甲之下,只有二目和手脚暴露在外。
烽火台上的箭矢正面击中盔甲,一点作用都不起,哪怕是砲石砸在头上,最多打几个滚,过一会儿还能站起来继续打。
兀哈伊支射光了两壶箭才放倒了两个人,剩下的全都顺着梯子爬了上来,赵遵他们只能用长戟去顶梯子,这时鹿米烈部的士兵单手从背后结下一种两头拴着石头的长绳,用力甩上烽火台,这种绳子无论是碰到人还是武器,立刻捆个结实,解绳子的功夫,他们已经冲到眼皮子底下了。
事态紧急顾不上别的了,韦闯只好拿出了烽火台压箱底的宝贝,喊了一声:“放网!”
所谓的“网”与普通的网完全不同,是用手指粗细的铁链编成,上面挂满了铁钩铁刺,四个人张开了,从烽火台上顺梯子扔下来,下面的人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被兜在里面。这种铁网最是毒辣,被网住之后越收越紧,即便穿着盔甲,那些铁钩铁刺也会从缝隙里钻进去,最后活活把人缠死!
荆甲兵被“天罗地网”兜住,几个抱在一起跌下了梯子,在烽火台下疼得鬼哭狼嚎,下面的匈奴人见周军竟使用这种歹毒的武器,气的跳脚大骂。
铁网虽然好用,但数量太少了,总共十几个一会儿就用光了,荆甲兵再冲上来只能拿盾牌和长戟去硬顶了,如此反复冲击了四五次,终于被他们抓住了机会,几个荆甲兵砍到了守卫,冲了上来。
韦闯赶忙分出人手堵住乐口子,赵遵和陈铎带几个北护军的兄弟把五个荆甲兵包围了起来,这几个人凶悍异常仗着盔甲护身,反客为主妄图制造混乱,他们手中的刀也非寻常,大周军配备的普通刀剑碰上人家的刀就折断,好在北护军的兄弟配合默契,最后用长兵器把五个荆甲兵打落下了悬崖,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没有找到有效克制对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