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一时语塞,她跋扈惯了,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但仇恨大到绑架女儿的地步这样的人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都有谁,赵遵见状还以为华阳公主难以启齿,忙道:“事关玲珑的性命,公主勿要隐瞒!”
一直站在华阳公主背后默不作声的管家见主人为难,站出来说道:“赵侯此言差矣,你驾车接小主人外出多次均不曾出事,为何今天换了副手偏偏就出了意外?很有可能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凭什么说绑架小主人的是我们府的仇人,难道就不能是侯爷你的仇家吗?”
华阳公主死了两任丈夫寡居多年,深夜和管家独处一室毫不避讳,可见二人有不可描述的关系,赵遵叹了口气:“这时候咱们就别计较是谁的责任了,救人要紧啊!”
管家道:“既然是绑票,肯定是图财!没得到钱之前,小主人是不会受难为的。”
华阳公主道:“对对对,准备钱!”
赵遵摇了摇头:“劫持公主的女儿和皇帝亲军的女官,这是多大的罪,单单是为财吗?我想不至于!他们肯定另有所图!”
华阳公主道:“那他们想要什么?”
赵遵说:“也许会胁迫我们做一些坏事,或者……我也说不准!”
华阳公主急得团团转:“玲珑从小没离开过我的身边,这会儿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子了!赵遵,你无论如何要尽快把人找回来!”
赵遵道:“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去找……”
“不,必须找回来!”
赵遵无奈道:“公主,百花争艳大会开幕在即,我分身乏术啊!”
华阳公主怒道:“我不管这些,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找不回我女儿,我就去上殿告状!”
赵遵道:“洛阳城有多大?茫茫人海让我上哪儿去查?三天,怎么可能!”
华阳公主道:“我不管,反正我女儿是被你坑出家门的!”
赵遵也有点急了:“好!公主大可以现在就去告御状,但我要提醒你,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你……”
管家道:“赵侯,您来之前小人一直在和主母谈论此事,三天之期不是随口说的。您也清楚,三天后就是洛阳花会的正日子,一旦花会结束十几万人涌出城外。现在城门把守森严,想必小主人不会被转移出城,可到那时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小主人很有可能被坏人拐出洛阳。万一小主人受到侮辱,那就不光是有损皇家体面的事了!为了维护解家和公主的名誉,这个污点必须有人承担,侯爷可以把这当成威胁,但后果您要想清楚!”
赵遵本想动怒,可站在华阳公主的角度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能理解,谁家丢了闺女大人不着急啊,语气和缓了三分:“找不到玲珑,我偿命便是!”
华阳公主闻言叹了口气:“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我女儿回来!”
卫管家忙打圆场:“侯爷莫生气,我们也是让事情逼得没办法!咱们相信您的本领,您说吧让我们做什么?都听您的!”
赵遵运了运气:“如果是普通的绑票,这两日劫匪必定勒索赎金,在保证玲珑安全的前提下,多少钱咱们给。若这几日绑匪不露面,那就要做其他的打算了!目前我们投鼠忌器不能张扬,只能密查。这事我去办,你们一定要沉住气等我的消息,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对外称病不见任何人,府上有多少人知道玲珑失踪?”
卫管家道:“除了我和夫人外只有两名贴身婢女。”
赵遵道:“把这二人看起来不许见人,此外一切照旧!”
卫管家拉着赵遵的手说:“侯爷,解家和公主的颜面全寄托在您身上了,一定一定……”
离开华阳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一个晚上对赵遵来说太漫长了,他浑浑噩噩的没注意对面驶来的一辆崭新的马车,但马车里的人可看见他了,本能的认为赵遵昨夜在华阳公主府上过的夜,这误会可大了。
柳絮是骁骑军的二把手,平时赵遵不在的时候她主事,三天不露面无论如何瞒不过去,赵遵思来想去决定向周宾吐露实情,想请他用超乎寻常的智慧帮助自己。
当周宾听到柳絮和解玲珑被绑架的时候,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在洛阳,皇城之中有人敢绑架朝廷命官和公主的女儿?都尉,您拿得准吗?是不是搞错了?”
赵遵颓然坐在席上:“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信,可看看我这衰样,折腾了一整夜,能是假的吗?”
周宾大嘴张了半天,最后终于合上了:“那这可是开国以来数得着的大案啦!”
赵遵叹了口气:“都说京官难做,可没想到这么难呐!到处是陷阱啊!”
周宾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个套不单单是想整垮你,是冲着你的小命来的!”
“哦?怎讲?”
周宾道:“想毁了你的前程不用费劲巴力的绑架解玲珑,把柳絮杀了抛尸街头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赵遵感觉有理:“是啊,敢绑架公主的女儿,就有胆子杀朝廷命官,同样是弥天大罪,杀人远比绑架轻松容易的多,而且没有后患。我一直拿不准这起绑架是冲着我还是冲着华阳公主的,这么一分析还真是有人要借绑架解玲珑置我于死地啊!”
周宾道:“放下胆量暂且不说,单单是作案时机的选择上就非同一般,花会举办的前后是洛阳城一年当中最混乱动荡的时刻,撒出人马铺天盖地的去查都不一定管用,何况你投鼠忌器不敢张扬,他只要躲在暗处不动混过花会,事情瞒不住了你就等着挨宰吧!不得不说犯案之人是个高手,这么多人他偏偏选择绑架了解玲珑,华阳公主可一直做着让女儿当皇后的美梦呢,绑了解玲珑等于在你头上悬了把剑啊!凶险,太凶险了!”
赵遵打了个冷颤:“让你这么一说我就没活路了?”
“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明枪总比暗箭好应付一些,想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大的胆量,又非要至你于死地?”
“这个……”赵遵一时想不出,“还不明白?你在马车里找到了什么?”
赵遵拿出了柳絮留下的袖口道:“只有这个,难道不是求救的信号吗?”
“傻话!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留什么求救信号!柳絮,你我都了解,她是精明的女人,最后关头她留下的东西肯定极其重要,而且必然和绑匪有关!”
“绑匪?”
周宾见赵遵摸不到重点,急道:“撕掉的哪个部位,你摸一下子自己的衣裳!”
赵遵摸向了自己的右手腕,嘴里叨咕道:“右手的袖口,手腕……啊!丁须,是这个混蛋!”
“不错,你斩断了他的右手腕,他恨你入骨。他本身又是个偏执的狂妄之徒,没什么是他不敢干的,动机、胆量、还有足够的能力,除了他还能有谁?”
赵遵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柳絮撕掉右边的袖口就是在提醒我,绑架他们的是与我有断腕之仇的丁须!这个畜生,我真后悔当时没一剑毙了他,留下今日的祸根。”
周宾道:“是啊,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周大人的意思是……”
周宾高深莫测的一笑:“我什么意思都没有,都尉看着办就是了。”
赵遵道:“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周宾道:“慢着慢着,丁须虽然是个十足的混蛋,但不是傻蛋,还不至于蠢到把人质放在明眼的地方让你去救。”
赵遵道:“劫持朝廷命官和皇亲是不能见光的,丁须还能把人藏在哪儿?”
周宾道:“他做的事不能见光,你也不敢公开搜捕,既然不能摆在官面上处理,那就不如用黑道的手段!”
赵遵会意:“黑吃黑!丁须玩阴的,我也不用奉公守法,有意思!看样子我需要点帮手!多谢周大人提点,我这就去了!”
赵遵一只脚已经迈出大门了,周宾突然喊住了他:“都尉,此事关乎你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为何你会来找我商量?不会是看我又老又瘸不能出去乱说吧!”
赵遵回头一笑:“等我宰了丁须,熬过了这一阵再请周大人把酒夜话!”说罢赵遵飞奔出了骁骑军,他来到昨天发现马车那片竹林。这里是洛阳城中少有的几处僻静之地,因为靠近一片低洼的池塘和一条河流,正好隔开了两个闹市。
赵遵查遍了整片竹林,只有一条马车的痕迹,绑匪的人数和逃跑路线均无从查证,赵遵心中越发狐疑,竹林唯一可以避过人耳目的伏击地点,丁须是怎么侦知自己马车路线的呢?
池塘边有一片杂乱的足印,解玲珑和柳絮是在这个地方被人装船转移,由于痕迹已经被人清理过,赵遵依旧没有多余的收获,于是骑快马绕着池塘和河流上下游跑了一圈,发现有数不清的小码头和可以停靠舢板篷船的堤岸,转移人质的路线线索算是断了。
丁家家道中落远不及开国时的兴旺,长安的家业几乎败光,可洛阳城中丁家还有八处宅院和产业,一处处找起来颇费些功夫。
城北月亭街是一大片仓库区没什么住户,丁家货站就在月亭街的中段,规模不小,各种仓房十几间。午夜乌云遮月,一条黑影突然窜进了院子,挨间仓房的窥探。当他来到后院存放干货的小院,刚稳住身形,房顶上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把院子照的无处遁形。
“赵遵!你来的挺快啊!”丁须左手举着火把,咬着后槽牙冷笑道。
赵遵环顾四面,几间房顶上共站着三十几个蒙面人,一个个手持利刃眼神中吐露凶光,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