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留下这一串话就走了,赵遵回到后院,江无盐忙迎上来:“柳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赵遵挠了挠脑袋:“是你误会了,那个……算啦,我也懒得解释了,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这里可以给你保护,但绝不束缚你,你是自由的!可是我这儿房间少一点,你就和管家婆住一间吧,也可以互相照顾。我卧房里有琴,平时我也多不回来休息,你闷了可以拿去解闷。”
如此走了柳絮,又来了江无盐,从此赵遵的家就再没有缺过女人。
赵遵找到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又拜访了曾帮助过自己的仵作,向他们打听葵豆的药性,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要想发挥葵豆的全部药效,烧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可即便锁定了使用方法,赵遵依然无法锁定他们的攻击目标和确切的地点,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花会的会场里,工匠们正忙着拆除花楼,这里本是一个热闹的集市,他们要尽快恢复原貌,一建一拆不知浪费多少银钱。
突然赵遵发现花雨楼的花楼仍旧保持着原样,与周边拆除殆尽的花楼形成鲜明的反差,“劳驾,问一下,这栋花楼为何没拆啊?”赵遵拦住一个木匠师傅问道。
“哦,这个楼啊,它是花雨楼的某位富豪出资修建的,尾款他都没付清,又中途退赛,连出资人都找不着了。拆楼不得花钱啊,可找不到出钱的人谁肯白干活啊,到现在商会的那些头头脑脑还在为此楼互相推诿扯皮呢!”
赵遵被这一句话点醒了,他找到了洛阳商会的一个头脑人物,亮出自己的身份威逼利诱他说出出资人的身份,刚开始他死活不肯说,最后把赵遵惹急了,镣铐一锁就要带回骁骑军官署上大刑,他怕了,才供出出资者是丁家,不用问肯定是丁须本人掏的钱,现在他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再出钱拆楼了。
赵遵立刻把丁须绑架解玲珑至此和花雨楼突然中途退赛联系到了一起,但和城北货栈中的歹徒和上千斤葵豆似乎又无关联,赵遵陷入了苦思,最后他想到了花雨楼底层垒砌的一个巨型水池,原本大家都认为它是制造水雾幻境的道具,如果换一个思路,哼哼,它就是一个烧灼葵豆的极佳的容器。
连起来了!都连起来了!花雨楼的花楼就是一个幌子,它可以窝藏歹徒,释放麻醉作用的葵豆毒气,借此达成某种目的。然而随着月亭街丁须困杀赵遵失败,丁须狼狈逃窜不敢露面,再到北城货栈被攻破和卢贲的暴露,一切阴谋都被赵遵的先知先觉打乱了,歹人们最终选择了放弃。
赵遵问他:“丁须并不是花雨楼的主人,他凭什么出资代表花雨楼建楼?”
他说:“出资建楼是自愿,商会为了扩大影响,通常是来者不拒。花雨楼不是一个整体,它有无数分支,每年花楼的出资人都不固定,丁家以前没参与过,这是头一回。”
赵遵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把花雨楼历年的出资人的名字告诉我,你先别急着摇头,我警告你,胆敢少说一个或说错一个,我要你人头落地!赵某决不食言!”
商人最会察言观色,他觉察到了赵遵的冷酷和急切,联想到他骁骑军都尉的身份,担心其中有违法乱纪的事情,不敢隐瞒,把自己掌握的名字一个个说了出来,赵遵越听脸色越差,最后赵遵一共记住了七个人的名字。
当赵遵把这七个人的名字说给程煜和班闰的时候,程煜只说了一句话:“我们的麻烦大了!”
班闰对朝中的人和事的认知程度远不及程煜,程煜便向他解释了这七个人的身世背景,班闰听罢语出惊人:“这些人凑在一起,单单为对付你一个人可是浪费了!”
程煜道:“怎讲?”
“我久居西荒,那里多有狼出没,然而土地贫瘠百里之地出产的猎物仅能供两三只孤狼生存,平时狼与狼见了面,动辄嘶吼挑衅,甚至相互厮杀。但是有一种情况下狼会走到一起。”
“什么时候?”
“当它们要对面虎豹这类劲敌的时候!卢贲等人都是狂傲之辈,他们能容忍彼此抱团取暖肯定是为了应对强大的敌人。他们经营花雨楼已经有十年左右的光景,而老赵入仕不过短短一年,可见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程煜点点头:“往年花会全靠虎贲军和羽林军主持,卢贲的人针对花会发起攻击,目标正是为了打击二人及其代表的新生力量!”
班闰道:“人家两拨人对抗,老赵突然挤进去搅了局,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标靶,卢贲他们矛头对准关、常的同时,也将对准你。”
程煜叹了口气:“我早说丁须不能随便动,他并不可怕,但其背后势力可怕,就算卢贲这些人和他没感情,但兔死狐悲肯定会来对付你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遵突然开口说道:“为了对付虎豹,孤狼成群。同样,虎豹被打急了也会结成同盟,那狼群会是什么下场?”
程煜一惊:“你是说要和关樾、常言结成同盟?不不不……,这不可能,关常二人势成水火,怎么可能结盟?”
赵遵道:“我没说要消弭二人之间的矛盾,但面对强大的敌人,一个人是无力承担的!二人都是人精,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们至今各自为战,只是缺一个中间人。”
班闰道:“对,关樾和常言根基深,目标大,拉他们做挡箭牌也好啊!再说,人家把刀架脖子上了,面子还值钱吗?老赵,我赞同,你满可以试一试。”
程煜也道:“城北货栈的合作是一个暗示,你一封信关樾和常言便派军帮场子,至少他们都愿意与你结交,这就是好的开始。不过……不过找个什么由头约他们俩啊?”
赵遵想了一会:“虎贲军和羽林军的矛盾根深蒂固,不遇大事恐难调和,等吧!”
这一等又是十天,单说这一日,赵遵正为骁骑军扩编的事发愁,突然门监跑了进来。
“都尉,大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他说与都尉是旧相识,再要细问他却不肯说了。”
赵遵也想换个心情,便随门监来到大门前,“李尔!”离着老远,赵遵便认出等着门前的正是南征时同在西路军的将领李尔。
赵遵大笑着抱住了李尔:“老兄,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李尔也抱住了赵遵的臂弯:“我可没有赵侯神兵天降的本事,啊?哈哈哈……”
李尔为人忠厚义气,出征时高楼嫉妒赵遵,无端怀疑指责北护军,李尔不止一次因为替赵遵说话而和高楼发生正面冲突,赵遵很感激他,今天见了更感亲热。
“走走走,里面坐!”赵遵把李尔让进正厅,李尔看着庄严肃穆的骁骑军官署,忍不住感叹道:“赵侯领兵打仗是把好手,当起官来也游刃有余啊!短短数月,又置办了一套家当!”
赵遵谦虚了几句,李尔便说出了分别之后发生的事,赵遵偷袭夺取番禺昭示着百越的灭亡,可当时西路军还在围攻毗陵,由于虞家兄弟的坚决抵抗,毗陵城成了百越最后一个投降的大城市,直到赵遵被调回洛阳的前后,孤竹荣才彻底稳定住了毗陵仓兰一带的各族势力。随着百越的全面投降,很快各地的战火都平息了,先是孤竹荣被大将军召到了番禺,后来换防的大周地方军接替了西路军的位置,李尔等人也都回到了中军。
说到这儿李尔忍不住夸赞赵遵:“百越就那几个大城市被赵侯你打掉了三分之一,王都番禺也给你夺了,多大的功劳啊!咱们西路军沾了你的光,到哪儿都仰着头走!”停顿了一下,李尔又说:“也是因为你功劳太大了,很多人都嫉妒,私底下乱嚼舌根!这也难怪,皇帝用兵重心在北而不在南,平定百越功劳不小,但一场胜仗打下来,升官奖赏都给了实力最弱的我们,人家中路东路牺牲比咱们大,却没捞着实惠能不眼红吗?”
“先不谈这个,老李你这次来洛阳是奉召还是私事?”
李尔道:“我的地盘离洛阳千里之遥,我哪有什么私事来的着这儿啊?我是奉命回来述职的。”
“哦?一起回来的还有什么人?”
李尔奇道:“怎么?你没听说?百越全境臣服,防务已经交给了南方的驻屯军,南征的十万大军悉数回归,立功的将领全部入京,论功行赏!”
“大将军也回来了?”
“当然,我们乘的同一条船,昨天傍晚来到的洛阳。我在洛阳举目无亲,就认识你老弟一个人,心想就来投奔你吧,也省的交住宿的钱了。”
赵遵听罢大笑:“谁不知道你老李家底殷实,还缺这俩房钱?”
李尔也跟着笑了,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不愿意和这帮虚情假意的家伙住一块,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几个人,也就你和米将军是好汉,可惜老米他……唉……”
赵遵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主你是客,在洛阳吃住我全包了,只是……只是我家有点局促,不如就住在后衙的客房,我陪你,咱们哥们多喝几场!”
李尔突然大笑道:“赵侯新纳花魁入府,估计还没亲热够呢,老李怎能如此不体贴坏你的好事?啊?哈哈哈……”
赵遵非常尴尬:“刚到洛阳就听说了。”
“可不,现在全洛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你的风流事,我刚下船就听说了,老弟,艳福不浅啊!”
赵遵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让亲兵准备了酒菜,二人边喝边谈。李尔不是权利中心的人,不懂朝政更不喜欢文官的那一套是非,是个典型的中级军官。他把赵遵当兄弟,毫不隐瞒避讳,他告诉赵遵一定小心冯异和他麾下黑龙军的将领,南征中东路军牺牲最大,结果却让赵遵抢了头功,黑龙军上上下下都不服,冯异在番禺期间曾不止一次公开批判赵遵的一系列军事行动都是门外汉的行为,全是靠运气,拿下番禺纯属侥幸,不应过分拔高。同时冯异还声称,毗陵之战北护军未在预定地点伏击,应该为西路军数千人伤亡负责。
赵遵听了恨得牙痒痒,冯异这厮竟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虽然明知他只为口舌之快,但还是下定决心要还以颜色,不能再容他这样胡作非为了!
午夜,李尔喝得酩酊大醉,赵遵却怎么也睡不着,随着吕翔和一些重要武将回归,朝堂上的新一轮的权利角逐又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