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猎猎,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沉寂。朱祁镇带着三千营一口气前进了七八十里的路程,此时早已人困马乏,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李珍紧紧跟在身后,问道:“皇上,现在我们往哪里走?”朱祁镇四下张望一番,朦胧的月色下,可视范围不超过半米,只隐隐约约听到远处还有些响动,似乎瓦剌人仍在紧追不舍。“回京最近的是哪条线?”李珍回答道:“继续往前走,由古北口入关,便可一路南下进入昌平!”朱祁镇点点头,刚要下决定,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由古北口入关,这是最近的回京路线。可是,自己能想到的,难道瓦剌人想不到?此时夜黑风高,自己看不到对方,对方也看不到自己。如此情形之下,他们会怎么做?“李珍!”“臣在!”朱祁镇突然问道:“如果你是瓦剌人,会怎么做?”李珍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喃喃道:“臣会推测出皇上最有可能的行军路线,然后继续追击。”“你说的没错!”朱祁镇若有所思道,“瓦剌人个个骑术精湛,若是我们继续前行,怕是还没到古北口就被追上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朱祁镇的大脑正在急速运转,追兵人数占优,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黑灯瞎火的,也没有时间布置陷阱,想要摆脱他们,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打定主意后,便伸手向前一指,说道:“西北方向!”李珍满脸不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往西北走,不是越走离京师越远了吗?而且,西北方向是入瓦剌的地盘,随时可能有敌军出现!“皇上,臣建议由臣带一千人留下阻击追兵,皇上带人先行一步,由北古口入关回京!”朱祁镇知道,李珍是想弃车保帅,自告奋勇去当那个车,可是,我连流民的命都不愿放弃,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士们去送死吗?“传朕旨意,向西北方向进发,速度可以放慢些,尽量减少战马发出的声响!”李珍焦急地说道:“皇上,臣……”“这是圣旨!”朱祁镇打断他,说道,“执行吧!”“臣……遵旨!”李珍暗暗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明军连夜赶路,等到旭日东升,已经不知道走出了多远。朱祁镇站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放眼望去,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踪影,看样子,他们真的顺着古北口的方向去了。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是现在的处境依然不容乐观。也先的主力部队还在八达岭,北古口又有追兵,这两处关隘都不能走,似乎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李珍在身后说道:“皇上,不能再往北走了,再走就进入瓦剌人的地盘了!”此言一出,朱祁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草原上是敌人的地盘不假,不要忘了,有一句话叫做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现如今瓦剌人倾巢而出,家里还剩下多少能打的?事实上,瓦剌此番进攻大明,并非只有一路兵马,而是四路。也先亲率九万大军,后再加三万,共十二万主力部队进攻大同、宣府一带,把御驾亲征的朱祁镇打的屁滚尿流,围困在土木堡。阿剌知院率三万人进攻宣府,后与也先部合流。除此之外,还有西路军阿乐率两万人马自肃州进犯,东路脱脱不花率三万人马突袭辽东,四路兵马几乎把草原上所有的兵力全部抽空,漠北老巢早已无兵可守。如果此时有一支明军骑兵突然杀入漠北,会是怎样的光景?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他自己都感觉心惊肉跳。孤军深入,随时有可能全军覆没。如果成功,就会如同一柄利剑,直刺瓦剌人的心脏。这是一场赌局,赌命的局。朱祁镇深思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毕竟身后还有三千将士,他们的命不应该被当成赌注。可是,一想到这些天来的浴血奋战,还有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将士们,顿时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凭什么你可以入侵我的土地,屠杀我的百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大明是公交车吗!朱祁镇慢慢抬起头来,毅然道:“继续向北!”李珍大为不解,劝说道:“皇上,再走就真的进入瓦剌人的地盘了!”“他们的地盘?”朱祁镇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区区残元势力也敢染指我大明疆土,朕就要去他们的老家看看,究竟是不是龙潭虎穴!”李珍大为震惊,第一反应是皇上疯了!可是,转念一想,此时回京的路已经被堵的死死的,若是突进漠北,或许还真能闯出一条路来。朱祁镇一提缰绳,身下战马转了个弯,面对着人群。“将士们!”看到皇上训话,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你们随朕出城杀敌,救下被瓦剌人俘虏的百姓,功不可没!”“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就这么回去,瓦剌人长期侵扰我大明边镇,屠杀我大明百姓,朕不知道这些受难的百姓之中有没有你们的家眷,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们的屠刀会架在你们的父母家人、兄弟姐妹的头上!”“他们靠着骑兵的优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所以,朕准备带着你们,一起杀入瓦剌人的老巢,也让他们尝一尝被屠杀的滋味,为千千万万遇难的大明百姓报仇!”“朕要让瓦剌人明白一个道理,血债须得血来偿!”嗡!朱祁镇这番话说完,底下直接沸腾了。所有人又是兴奋,又是激动。此番出征,前半段被瓦剌人撵着腚打,窝囊之际。虽然后来皇上带着大家反败为胜,但是,还没有人敢深入大漠,去屠杀瓦剌人的老巢!如果能够成功,可堪称旷古之功!李珍此时再不犹豫,他终于明白了皇上的心意,同时,全身血液已经在汹涌澎湃。只见他抽出腰刀,奋力喊道:“血债血偿!”有了李珍带头,所有将士们都跟着喊起来。“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看到将士们情绪高涨,朱祁镇再次调转马头,剑指大漠。“听朕号令,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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