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咱们这进度是不是太慢了,这都四处观察两天多了,还不去接近目标吗?”
穿着一身做工考究小洋装的张文恺,随刘大祥四处转悠两天,终于有些不太沉得住气了。
“耐心!耐心!懂不懂?对方身份不一般,身边说不准会有能人异士,而且林哥刻意叮嘱,不要透露给别人,说明此事极为重要,我们可能还是其中最关键一环,我们任务失败,相关行动、计划这些,便要胎死腹中了。”
“林哥?刘哥,你们跟林队关系那么近的吗?”张文恺有点好奇起来,凑过来低声询问。
这货关注点怎么这么清奇呢?刘大祥有些无语,不过还是为其解释了下,这货明显没多少实际行动经验,该解释提醒的,还是要做。
“…这就是一个代称…唤作林队,不小心让人听到,产生的联想容易想到我们身上,你想你乐意,称呼林哥、林大哥、林掌柜、林主管、林经理等等都行。
前者偏向江湖叫法,后者偏向生意人,具体看环境自己选择,反正在上海都适用,只要让跟你交流的,知道你指代的人是谁便可,就跟称戴老板是一样的。”
“…哦噢…”张文恺顿时恍然大悟,他还说大家出任务后的称呼这些,怎么变得那么生活和社会化了,原来还有这些考量。
刘大祥又为其讲述了一些行动中的注意事项、小技巧等等,让他能更快进入状况,他们这两天是在侦查不假,但也是在让这两新手,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两人继续侦查周边情况,张文恺本色出演一个暴发户家的跋扈少爷,迈着螃蟹步,在街上目中无人的四处溜达,不时还向打扮靓丽的美艳女子吹个口哨,打笑几句。
至于刘大祥,则像是老爷派来看着少爷的管家,总被少爷满脸不高兴得使唤得团团转,一下使唤往东买那个,一下使唤往西瞧瞧这,有时还一脸无奈的,被逼着去打听人家女子居所,每每……
“好了,差不多了,回去汇合吧!”眼见气温迅速升高,刘大祥在张文恺身边道了句。
于是,在张文恺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中,刘大祥立马招手唤来了黄包车,将两人送回居所,一处提供短租短住的公寓,或者叫公寓酒店旅馆的更合适。
而在旁边,丁哲也带着跟班似的易文斌回来,两路人之前分开住进这处公寓,后面二人表现得臭味相投,才将住处搬到相邻的两个房间。
这栋公寓内,像两路人这类情况的,可以说比比皆是,至目前为止,并未引来什么特殊关注。
张文恺与丁哲在门口吹了几句牛,抱怨几句天气,便相约一块喝酒打牌,一道进了张文恺的公寓。
至于刘大祥两人,共用了旁边一套佣人房,赶紧进去放好东西这些,又赶回去伺候。
“文斌,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机会吗?”进了门关好后,谨慎的二人才聊及正事。
“…很麻烦…”易文斌揉了揉太阳穴,道:“不管住的还是工作的地方,都极难潜入进去,被看得太严实了,只能等待寻找机会。”
易文斌并没有细说,两人是同一目标,但着手点并不同,基础讯息各自都能掌握,自己针对打探的讯息,对方又不怎么需要。
所以除去认为对对方有帮助,或认为需要参谋交流的,两人并不怎么过多交换自己的讯息,主要是不想让对方也替自己操心,分散精力,这些上,合作良久的二人,很有默契。
……
“大哥,您猜对了,确实有人在有意放出跟朱老大有关的那些消息,但没能打探出,是谁在背后操纵指使了这一切。
不过对方手段极高明,消息传出后,很快便能传到各家老大的耳中,然后对消息进行控制,而对方也还有充足时间脱身消失。”
“看来这里要乱了!”郭老大听完断言,手段高明,说明来头不会小,再结合传出的那些消息,他心里便已经基本有数了。
哪怕有所出入,对方也绝对是与日本人不对付的,这意味着,这里大概率要成为,对方与日本人的角力之地。
“对了老大,还有一个情况,陈老大表现有点不太正常,其得到消息后,不是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反而是安排人去追查放出消息的那些人。
在消息传出前,还可以解释,说他没搞明白其中猫腻,那现下这动作,只能说明,他这是铁了心想投日本人啊!”
郭老大闻言,也是眉头紧簇,道:“老陈这些人,怕是身上有鬼啊!你安排一下,让人盯紧老陈那些人,有任何异动,都要事无巨细报告到我这里来。”
“好的大哥,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吗?”手下点头,又开口询问了一声。
“…嗯…”郭老大沉吟了一会儿,道:“再安排人,多多留意一下皮大鹏那边吧!”
“皮老大?那没什么好留意的吧?他就是个莽夫,皮小妹更是拎不清,手底下也是散沙一堆,应该翻不起什么浪吧?”
郭老大闻言,反问道:“你以为,日本人在这边纠缠不休,不会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吧?”
“您的意思是?”手下也是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询问。
“…没什么意思,心里有点数就行了…”郭老大并未细讲,对于此事,显得颇为忌惮,只是稍暗示了下手下。
人退下后,郭老大不住揪着头发,有点烦躁发狂,以前总以为,埋藏在暗处的那些营营苟苟,是遮风挡雨的大伞,现在却才发现,这也是祸源啊!
……
“…叮…”一处榻榻米上,小小的窄颈瓷瓶,碰在酒盅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清鸣。
镜架歪斜,有些醉眼朦胧的竹内,猛然清醒过来,沉默着静静舒缓了片刻,突然长长深吸一口气,扶正了眼镜,端正了坐姿,整理了下已经有些放浪形骸的和服。
“铃木君,请进来吧!”又再稍稍缓了下,竹内面向门外那道隐约的人影开了口。
铃木推开房门进入后,竹内示意其关上了门,又示意对方与他相对而坐。
“铃木君,今日情况如何?还是未有发现吗?”竹内也未扯什么闲篇,直接了当询问。
看着稍显狼藉的桌面,和服的合领与长袖上那隐约的污秽,铃木眉头微紧,但最终却也并未因此出言。
“竹内阁下,今日城内并无有价值发现,已证实线索,无可疑人员,无可疑行迹……”
铃木的报告,一句话总结,那便是什么也未能发现,林默等人的线索没有,叛逃的刘广城、陈福田两伙人马也没有有用线索。
上海站那边老老实实缩着没动静,杜大亨手底那些人,除了给他们放假消息捣乱,干扰调查外,也未见其他可疑动作,好像他们的敌人一下全消失不见了。
甚至他们都开始自己查起自己来了,看看哪里可能成为对手打击突破的目标,可惜地方罗列不少,一查也是什么踪迹都找不到。
“城外的情况呢?”竹内反倒显得有些平静,看铃木快要说不下去了,便追问一句缓解。
“江村君按我们的要求,让手下四处出动查找,但前天一队人直接遭到扑杀,此后其手下支那人,便……”
虽然没有说完,但已经很明显了,估计已经怕了,不敢动了,动也是糊弄事。
见长官神态并没多少变化,铃木才继续开口,道:“我们目前已经秘密安排人员,以二三人小队的形式,秘密在城外各地进行探查,相信会有所收获。”
竹内听完,问道:“没有一些实质性的发现吗?”
铃木皱了皱眉,道:“租界里面,那处情报点周围,于昨天夜里流出了一些传言,有关……”
“你确定,是那位陈帮主主动追查对方并给我们报告了此事?”
竹内总算有所回应了,思索了下,还让铃木去取来了对方资料,仔细研究。
“陈桑的身上,还有秘密啊!安排人,对其进行更细致调查。”
竹内立马做了安排,但铃木却显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开了口。
“竹内阁下,目前我们这边的人手紧缺,无法再分出足够人手,到各地对其过往进行调查。”
竹内闻言,思量权衡片刻后,道:“将此事转达松下君,告知对手可能从那一片区域着手切入,陈桑可能是我们最稳固的介入点,让他们去查清这些情况。
再者,既然那些东西能让陈桑坚定选择站队我们,说明涉及之人身份也不简单,这种情况我们应该会有所记录,可以让他们出面,请上面好好查查曾经的资讯。”
“…哈依…”铃木立马应下,现今他已无太多心思,再去顾及所谓的理念冲突之类。
“对了,缓和与那些帮会流氓分子关系的事,安排推进得如何?是否有所改善?”
与帮会人士那别扭的关系,那随时可能被引爆的不满,伴随刘陈潜逃,特高科自然预见了,也做了相应安排。
“…唉…”看着铃木低着头不做回复,竹内无奈叹气一声,其实他早有预见了,这也仅是一次尝试而已。
本次行动中,掺杂了大量外调的所谓协助人员,其中还有很多是从战斗部队或退役人员中抽调的非情报单位人员,竹内太了解国民,也太了解这些野战部队的人,知道此事几乎没有可能被执行。
“铃木君,我早早便说过,对方可能从金钱上着手,像目前的银市这些,这里也没有消息吗?”
听闻此言,铃木只觉更头痛,道:“竹内阁下,这些与我们直接相关的,只有那家钱铺,之前有迹象显示有人盯上了,甚至那里的消息,很大可能也是对方泄露。
但在近段时间,痕迹却已经没有了,我们在周边秘密做了周密的调查,却也未发现对方更有价值的踪迹与线索。”
“你是认为对方已经放弃那里了吗?”竹内出声询问,依旧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倾向。
“…哈依…”铃木应了声,又道:“我们始终在那边,保持有不低的武装力量,若有状况,我们也可很快赶往支援。
在那里,我并不认为,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或会坚持不到我们赶到,哪怕真的如此,那里存放的也为现钱银铜,短时间对方又能带走多少呢?
而且,那些痕迹是在他们出动之前所留下,那时的上海站又近乎在我们的完全监视之下,我并不认为,他们会有那个精力和心思,来打我们生意的主意。”
“你是认为,那些痕迹、那些消息,是其他的势力所为?乃至是我们内部的某些人?”竹内直接挑明了,铃木话中暗含的意思。
“…哈依…”铃木也不狡辩,直接承认了,他便是这么想的。
“那你查到,昨夜传播散布那些消息的人了吗?”竹内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反问重提此事。
“您的意思是?”铃木心头一紧,心中一阵不安。
“我怀疑,对方在上海尚有另一股力量潜伏于暗处,如果对方仅来几日,又无上海站配合,便能如此精准将消息散布,那对手也太过可怕了。”
“……”铃木眉头紧皱,虽然这只是一个可能,但真若如此,那带来的后果……
“目前只是有此怀疑,并无相关佐证,告知于你,只是希望你能留意一二……”
竹内并没有强迫其相信自己的推测,只是埋下一粒种子,若此猜测为真,相信它早晚会长大结出果实来的。
“铃木君,对于目前的这些情况,不知你是何想法?”双方沉默了片刻,竹内主动开了口。
“风暴前的宁静!”铃木沉默半饷,坚定的吐出此言。
“很好,那便去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吧!”竹内认真的点头,郑重的开了口。
铃木退下后,竹内的镇静一下消散大半,脸上满是苦涩阴郁,说实在话,这个时间点,他是一点也不想生起此事,可惜不由人啊!
加藤君把事往他这甩,自己倒是舒心了,但可坑苦了自己,之前上司落寞调走,眼见这一届也将遭此下扬,其又将自己拎出进入众人视线,已经有人流传,说做他上司的人都没好下场……
这还无法反驳,因为曾经,扶他坐到这个位置的上司,随后便在一次爆炸事件后,黯然调走,甚至他都有点自我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