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人的使臣王林,在到达鸣沙山的第三天,就预感到了这次外交的失败,――他遇见了另外两个国家的使者:东铎僧人海慧和山南外交大臣察布查尔。海慧倒还罢了,这察布查尔可不简单。他除了是山南国的外交大臣之外,还是皇族。他的到来,意味着这个可以与康乐相匹敌的大国,已经倒向了鸣沙山与东铎的军事同盟。
这是个极其重要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写了一封密奏,遣自己的心腹星夜赶往大都,与此同时,还秘密的会见了察布查尔。
“康乐人的侵略行为是极其不明智的”,察布查尔作为局外人,如此趾高气扬的批评战争中的一方,无疑是为了表明态度,不给战败国留任何的转圜空间。
“在这个和平的年代,对一个政治与经济完全独立的主权国家发动战争,势必会遭到全世界的反对。东铎人、胡夏人、西陵人、百钰人等等等等,包括一些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国家,对于贵国的穷兵黩武也无法坐视不理”。
看着他一脸正气的样子,王林恨不得抽他,这些打着正义的幌子,专门挑拨是非的家伙,除了自私自利之外,哪里有什么正义?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骂他,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的。
“两国交兵,各服其咎,大人只把责任推给一方,是否有失偏颇?南山与康乐,一向友好,康乐不问南山袭击四国岛,正如南山不问康乐与鸣沙山,我以为,大国之间,以大局为重,略有倾斜,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如今我康乐意欲与鸣沙山重归于好,还望大人从中玉成其事”。
王林的这段话绵里藏针,察布查尔如何听不出来?他也是外交的高手,刚才只是试探一下虚实,见王林没有露出破绽,随即转变了态度,笑脸相迎:“你我各为其主,各行其事,谈不上玉成不玉成。反而是公事之余,能互相交个朋友,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王林见他改变了话题,也不好继续前言,只得说些闲文轶事,彼此谈论了一回,也就回来了,第二天早上,递上国书,等待鸣沙山国王邱胜翃的召见。
直到一周之后,邱胜翃才在偏殿接见了他,一同到场的,还有大司徒钟大吕、户部正卿胡松华、兵部主事萧北辰、刑部主事梁书同以及刚刚从龙石堡赶回来的大司马忽而木。
“大国天使,陪臣礼当远迎,只是近日以来,寡人身体不适,今日才得拜见,还望天使海涵”。
“陛下为君,属下为臣,虽是异国,其理相同,只是下臣所关之事重大,不得不急于见陛下,唐突之处,望陛下宽恕”。
“天国以干戈而来,陪臣不得不以干戈而往,如今欲偃栖干戈,摒弃前嫌,陪臣岂有不感恩戴德,加之以欢呼雀跃之理,但国家之事,非余一人,余纵心甘,奈天下百姓何”?
“不错”!大司马越众而言,语气慨:“康乐人自恃其众,以兵临我,欲奴婢我、臣仆我,其灭我之心,天下皆知。彼时何不容我一言?如今沙场折戟,内乱四起,方欲议和,此非其本心,特缓兵之计耳。一旦内乱平息,兵力充足,谁能保他不卷土重来?且两年战争,创伤已深,死者不能复生,残者不能复痊,子失其父,妇失其夫,虽三尺童子,皆欲被尖执锐,为父兄报仇,此时议和,尚可得乎”?
事实上,在接见王林之前,邱胜翃就已经和这些大臣们商讨过和与战的问题。这一次主和派的声音沉寂了许多,尤其是忽而木在场的情况下。所以在忽而木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对。但王林就不一样儿了,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即便是硬着头皮,也要坚持到底。如今见谁都不说话,只得开口说道:“大司马此言差矣,交兵之时岂无和议?只是双方角力,各不相让而已。如今我们康乐愿相让一步,大司马难道不能?大司马以我军新败,鸣沙山得众,方有此和议之论,此亦诚然。然而,大司马当以自身度之:康乐虽败,终是大国,百万之众,旬月可至。鸣沙山虽胜,举国之力,兵不满万,就算东铎、百钰、胡夏、西陵、常林,数国并力,也无十万之众。至于山南人,与鸣沙山悬隔千里,缓急之间,岂能相援?若两国各释前嫌,重修旧好,使士马得息,人民得安,岂非百世之福事?我想,贵国之人民,亦乐见和平,而不是战死沙场”。
忽而木勃然大怒,刚要发作,却被邱胜翃制止了:“国家大事,不可以一言决之。且在我同盟,兄弟众多,陪臣当与众兄弟商议,有结果之后,我等再议如何”?
王林区区一个使臣,能有什么办法?只得退回馆驿,再伺机而动。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大司徒钟大吕却暗中帮了他一把,当天晚上,他就派了一个心腹,邀请他到府上一叙。王林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自然是欣然而往。
司徒府的奢华程度,让他这个生在中原的人,都不禁大为惊叹。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就值几万金币,两扇大门,是用最好的夏木加工而成,并且用的是一整棵树,没有拼接。门是是八八六十四颗纯金打造的门钉,两个巨大的狮首门环,同样儿是纯金打造。进得门来,西海神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二门,据说这种石头出自西海海底,夜晚可以发出萤火一样儿的光芒。路的两旁是,两行玉树,树上的玉珠随风摇曳,五光十色的炫人双目。树后是两排房子,房檐下摆着各种笼子,里面是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禽异兽。几个小鱼塘里,开着萍花,这种花只有在极寒之地才能找到,所以池塘里还用特制的设备制造了冰山。不大的假山石,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也价值不菲,他们都是各种玉的原石,只是未经打磨而已。
只是小小的前院儿就如此豪华,正房与花园可想而知,王林不禁大为感慨。自以为来司徒府一次,天下奇物可尽收眼底。正在感慨之际,轿子已抬到了二门。在此下轿之后,重新换了顶更加豪华的软轿,由四个衣着华丽的家人抬着,向正房走来,一路上的奇珍异宝,不必细说,总之,都是极其罕见之物,让王林这个自以为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禁瞠目结舌。
走了好长一段路,轿子才停下来,下人压了轿,扶他下来,之后就退下了。他这才如梦初醒,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跟着两个管家一样儿打扮的人,向会客厅走来。
“天使降临,钟某不曾远迎,恕罪恕罪”!钟大吕早已迎候在门口,见到他来,急忙上前施礼。以他这么高的身份,对一个使者如此谦恭,让王林也感到受宠若惊,急忙上前答拜。正欲抬头之时,猛然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及至抬头看时,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钟大吕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人身高一米八几,虎背熊腰,露出来的双璧上,筋节饱起。一头宝石蓝色的长发呈纺锤形披散在身后,直到小腿弯处,一双同样儿是宝石蓝色的大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喔,我来介绍一下”,钟大吕看着王林望向自己的身后,便笑着把巴牛让到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东铎第一勇士黎九元黎公子”。
“晚生黎九元,见过天使大人”。他气度闲适,语调平和,这更让他惊讶不已。
“小英雄名满天下,能够在此相会,真是三生有幸”!几个人又客套了一番,便走进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