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这下主仆俩都没忍住,齐齐笑出了声。
“你怎么这么恶心,吃饭的时候居然……”戚薇自认比较剽悍,却也没能说出那个字来。
沈亮奇怪道:“人吃五谷杂粮,自然要拉屎放屁,这有什么避讳的,就如咱们酿酒,那也是需要粮食,粮食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的庄稼地里,百姓不给庄稼施农肥,哪有粮食产出。”
“所以说这人呐,吃的就是一个轮回。”
呕——
戚薇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制止沈亮继续说下去:“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快点酿酒去,我发现你这人真奇怪,明明是个读书人,说话却粗鄙的像个……像个……”
她一时竟想不起用什么词来形容沈亮。
沈亮咽下一筷子鱼肉道:“像个泼皮无赖?”
啪——戚薇打了个响指:“你比我手下的无赖更像无赖,不过你倒是真性情,如果你真的深沉的跟个大人一般,我反而不敢跟你谈生意了。”
沈亮擦了擦嘴道:“我暂且把这话当作褒奖,走吧。”
“去哪?”
“酿酒!”
酿酒的地点就在南门仓胡同,这里原本有一家酿酒的作坊,酿出来的酒却浑浊的像马尿,平日里除了帮派里面最底层的小弟会买一些,就连大街上的车马夫都不愿意喝这种酒。
沈亮走进酿酒的作坊,差点没被恶臭给熏死,连忙找了条干净的布捂住口鼻。
倒是戚薇早已经习惯了,压根不觉得这气味有什么不对,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你一个男子汉,连这点气味都受不了?而且这不是正常的酒糟味道吗?”
沈亮诧异道:“你说这是正常味道?”
他看着戚薇的眼神是不可置信,就算他已经想过古代的作坊卫生条件可能不怎么样,但是也没料到居然脏乱差到了这个地步。
估计就算是垃圾堆都比这里干净。
沈亮是标准的农村人,他小时候生活在苏北的农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在他村子里有一家酿酒的大户。
几百平米的大院子,两边都是酿酒的器具,水泥浇筑的台子砌的老高,每当盖子起开,出酒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能闻到浓烈的酒香。
酿酒剩下的热水就免费提供给村民用来洗澡。
虽然是村子里自己酿的酒,但是质量一点也不比那些国窖、国酒差,起码这是纯粮食酿造的酒,没有一丁点的酒精勾兑。
那时候,村里只要喝酒,基本上都会去他们家买,就连周围乡镇的酒徒们也都会因为价格上的优惠,跑来打酒喝。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自家酿的散酒渐渐被市场淘汰,不知道是市场的原因还是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反正自打沈亮上了小学后,他们家的烟囱就不再冒烟。
冬日里免费的热水也就用不到了,就连酒香四溢的酿酒厂也改成了臭气熏天的养猪场。
所以沈亮还真不是胡吹大气,他是真的懂酿酒。
沈亮指着酒坊的满地狼藉道:“戚帮主,你该不会让我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酿酒吧?”
“有何不妥?”
“何止是不妥,那是大大的不妥。”沈亮理所当然道:“我且问你,若是我在此地酿酒,你会不会喝?”
戚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口,若是不知道哪里酿的酒,喝也就喝了,偏偏她此刻就在这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喝这里的一口酒。
鬼知道这酒里有没有工人的口水、汗液、尿液……
沈亮摇头道:“就连你都不愿意喝,那些富商们又岂会喝你这来历不明的浑酒?”
说酒浑,都抬举这酒坊了,简直就是脏酒、臭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泔水。
两个人在酒坊里指指点点,声音并没有故意压低,就被酒坊的酿酒师傅们听到了。
一个中年面白男子瞪起眼来:“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在老子的酒坊里撒野,说老子酿的酒是浑酒?”
沈亮回过头,疑惑道:“这位是?”
戚薇介绍道:“这是宋长老,掌管这家酒坊,也算是这家酒坊的掌柜。”
“什么宋长老,当初戚少帅带着兄弟们来到神京城,临终前嘱托我们这帮老家伙,要好好的操持家业,不能让戚大帅的香火灭绝。”
宋长老开口道:“我老宋别的不会,就有一门酿酒的手艺,虽赚不了多少银子,可每个月三五十两总能进账,这么赚钱的生意,你小子有什么资格置喙?”
三五十两?
沈亮点点头道:“的确不少,再努力些就能赶上我赚钱的零头了。”
宋长老原本挺自得,毕竟一个月进账三五十两的生意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酿的酒受众是最底层的百姓,主打就是一个便宜,薄利多销。
听到沈亮的话,宋长老勃然大怒:“狂妄!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竟然藐视与我?”
戚薇也露出无奈之色,她略带歉意的对宋长老道:“宋叔叔,他不知道您的厉害,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戚薇是真怕宋长老一个暴脾气就把沈亮给打了,沈亮虽然欠打,可是他终究是荣国府的少爷,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小姐放心,我老宋不是不讲理的人,只不过这小子说话太狂妄,我听着不顺耳!”
沈亮面色依旧平静,他指着酒坊道:“宋长老是吧,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你酿的酒的确是浑酒,是垃圾,也就是没钱没见识的才会买你们的酒喝,扪心自问,有哪家酒楼跟你们合作,从你们酒坊进货?”
实话最是伤人,尤其是不加掩饰的真话,就跟刀子一样,刀刀戳宋长老的肺管子。
宋长老强压怒火道:“酿出来的酒浑不能赖我们,是收购的粮食太差,有的都发霉了,这劣质粮食酿出来的酒能不浑吗?只是如果换好一些的粮食,成本谁来控制?神京城酿酒的酒坊绝对不算少,多是被豪门大户控制。
他们酿的酒质量上乘,我们就是拍马都赶不上。如果我们强行模仿,只能是东施效颦,到时候不但酒楼的生意拿不到,就连现在的生意都会丢掉。”
戚薇还是第一次听宋长老说起这酿酒的道道,一听之下也是皱起眉头。
她把目光投向沈亮,想看看这个荣国府的公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亮轻轻呼了口气,说道:“可是如果我能在不增加成本的前提下,提高你们酿酒的质量,让你们酿出来的酒清冽如水呢?”
宋长老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绝无可能!你说的那种酒,市面上根本没有,就算是皇家贡酒,也是微微泛黄,清冽如水的酒估计只有天上才有。”
沈亮踮起脚尖,在戚薇的耳朵边轻语了几句。
沈亮说话极轻,气息吹进戚薇的耳朵洞里,让她耳朵上的容貌都在微微收缩。
好奇怪的感觉。
宋长老看不过去,喝道:“兀那小子,鬼鬼祟祟的搞什么东西?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见不得人吗?”
沈亮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不想跟宋长老这个大老粗多费口舌。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义乌帮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腐朽帮派,什么王长老、宋长老,一个个都是摆老资格,压根听不进别人的话,而且还墨守成规,不愿意改变。
不多时,戚薇的丫鬟便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宋长老不知道沈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以为沈亮饿了,要在这里吃饭。
沈亮却道:“你们这里的酿酒工人水平如何?”
宋长老闻言,哼了声,道:“顶呱呱,各个都是好样的。”
酒坊不大,酿酒工人除了宋长老,还有十个人,他们全都精赤着上身,皮肤蒸的通红,一看就是久在作坊里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