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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交州,把孙家的存亡交到曹铄手中,孙权始终认为他愧对祖宗,尤其是愧对已经亡故多年的孙策。
可老夫人叫他过去,他又不敢不去,只得跟着侍女来到了老夫人的住处。
新住处是头天晚上才安顿下来,老夫人的房间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进入房中,孙权向坐在屋里正在品茶的老夫人行了个躬身大礼:“见过母亲。”
老夫人头也没抬,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已经把交州送出去了?”
“已经……送出去了……”回话的时候,孙权满脸都是羞愧。
可老夫人却好像浑然不在意一样,对他说道:“送出去也好,交州不该属于我们孙家,把它送给曹子熔,看看曹子熔怎样操持。”
“母亲不怪我?”诧异的抬起头,孙权愕然看着老夫人问道。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老夫人说道:“当初是你接替了伯符,稳住了江东局势。如果不是曹子熔,你如今还在吴郡安然做你的江东之主。你已经用心,我有什么理由怪你?”
“可我毕竟是丢了交州!”孙权回道:“没了交州,我以后也是没有脸面去见长兄和父亲。”
“可你保全了孙家。”老夫人说道:“要不是你舍出交州,一旦魏军攻破苍梧,我们孙家上下恐怕再也不会有一个活人存在。你对孙家的功绩,伯符和你父亲都是看在眼里,他们又为什么会责怪你?”
本以为老夫人会责怪他几句,甚至会大发雷霆骂他是不肖子孙,却没想到不仅没有被骂,反倒得了一通宽慰,孙权心里顿时更加不是滋味。
“魏军挺进交州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老夫人接着对孙权说道:“争斗了这么多年,各路豪雄为的都是一统天下取代汉家。如今曹家做到了,曹子熔做到了。我们要是强行与之为敌,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可我至少应该与曹子熔商量,把交州留给孙家,作为立业根本。”孙权回道:“面对曹子熔,我怕了,并没敢提出这些要求。”
“幸亏你没有提出。”老夫人说道:“张子布等人都是孙家旧臣,他们对孙家的忠心,远比你认为的要多。他去见曹子熔,又怎么可能不提起这些好处?回到交州,他有向你说过半个字?”
孙权愣了一下,随后对老夫人说道:“张子布确实没有提起那些事情……”
“不是他不想提,也不是他没有在曹子熔面前说过。”老夫人回道:“早年我也见过曹子熔,那时就知道他是个能够成大事的。如今你败在他的手中,可以说是不亏!”
孙权低着头没有吭声。
老夫人早年确实说过许多曹铄的好话,也曾把曹铄夸到让他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老夫人的眼光敏锐。
论起治世和征伐天下,他确实都不如曹铄。
“司马仲达有没有说,要你以后怎样?”老夫人突然问了一句。
孙权回道:“他要我去成都,母亲和孙家上下,则先去洛阳。”
“听说曹子熔打算迁都长安,洛阳只是他暂时落脚的地方。”老夫人说道:“我们去了洛阳,你留在他的身边,倒是也能帮衬着他一些。”
“我和曹子熔曾是敌对,只怕有心帮忙,他却不肯用我。”孙权低着头,很没底气的说道。
“你家妹子早年嫁给他,说起来你还是他的妻舅。”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虽然丢了交州,孙家没了开疆拓土的可能,帮衬曹子熔整饬天下,早晚博个封侯拜相总还可以。难不成从今往后你会萎靡不振,再也不把孙家放在心上?”
“母亲息怒,孩儿不敢!”老夫人动了怒容,孙权连忙说道:“既然母亲交代了,我一切照办就是。”
孙权满口答应,老夫人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她又对孙权说道:“去成都的路上,你带着一位夫人。到了成都,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着才是。”
“我身边有没有人照应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母亲身边有谁照应。”孙权说道:“交州上下,如今还对孙家忠心的,只怕是一个也找不来……”
“不用他们那些人对孙家忠心。”老夫人说道:“曹子熔既然没有杀你,司马仲达当然也不会轻易动你。我料定他会安排人手护送我们,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母子俩正说着,一名侍女来到:“启禀老夫人、主公,门外来了两位将军,说是奉命护送孙家家眷和主公离开交州。请求与老夫人见上一面。”
“来人请求见我,你在这里也就不再合适。”老夫人对孙权说道:“你先退下吧,晚上再来问安好了。”
“母亲不要太过操劳!”孙权嘱咐了一句,躬身退下。
见到老夫人的时候,他更加感觉到心底愧疚。
自从孙坚当年被黄祖手下射杀,他就跟着长兄孙策颠沛流离。
孙策投了袁术却并不被重用。
后来还是献出传国玉玺,向袁术讨了三千兵马重返江东,才有了后来的孙家家业。
本以为家业到了他的手上,能被他发扬光大,却没想到他不仅没能把江东发扬起来,反倒在赤壁一战中完败,率领孙家残部逃到交州。
跟着在益州称帝的刘备脚步,他也在交州称帝。
然而皇帝没做几年,又等来了讨伐的魏军。
大魏军队兵临城下,承担着发扬孙家重担的他,居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做了这么多年孙家家主,到头来居然落了个家道中落,从今往后得要依附于曹铄……
回到住处,孙权坐在那里,越想越觉得心中愧疚。
他仰脸看了看房梁,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走到房梁下,他解开衣带往上面一甩。
衣带饶过房梁,两头垂在他的面前。
扯着垂落的衣带,孙权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舍。
就在魏军进城之前,张昭、周瑜等人还在为了他能活的更长久而与司马懿周旋。
此时此刻,他却感到了心灰意冷,对活下去也不再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