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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眼见快要过去一半,将士们都领到了新的冬衣。
包袱扎起,每一个将士都做好了出关讨伐羯人的准备。
雁门关的军营其实并不大,校场上根本不可能一次容纳数万人操练。
不过数万人排起整齐的阵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恒并没有下令把幽州当地的常备军也带上,雁门关防御相对薄弱,留下常备军在这里,对守卫关口是很大的助力。
他只打算领着从洛阳带来的大军出关讨伐羯人。
站在校场的高台上,曹恒环顾眼前的魏军将士们。将士们排列着整齐的方阵,一双双眼睛全都凝视着他。
“军械装备和粮草全都准备好了。”曹恒喊道:“你们也都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干什么。”
校场上一片宁静,每个人都挺直胸膛,等待着他把话接着说下去。
将士们当然知道他们将要去做什么,来到雁门关已经好些日子,自从到了这里,羯人攻城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一战,此后就一直在休整等待物资。
等待总是十分难熬的,很多将士甚至已经一些厌倦。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关兴从洛阳运送来了物资。
物资到的那天,将士们就知道,离他们出征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果然,当物资全部分派下来,曹恒总算是下达了出关的命令。
望着曹恒,将士们没有一个人人发出半点不该有的声音,数万人的校场,居然安静的只有风声和人的呼吸声。
“有人说现在已是快要进入冬天,一旦到了冬天,关外很可能会被大雪封路,成为一片冰天雪地。”曹恒接着喊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明白,攻打地方,一般都是选择秋守春战,因为秋天和冬天不适宜行军,只有到了春天,才是作战的最佳时机。”
曹恒顿了一顿,接着喊道:“可你们也要明白,春天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最佳的作战时机,可对于羯人来说,又何尝不是?羯人熟悉关外的地形环境,到了春天草木繁茂,他们的骑兵也不愁喂养马匹。我们对关外的地形却不是像他们那样熟悉,而且我们的大军多半都是步军,骑兵少到可怜。即便是需要喂养马匹,军中携带的草料和黑豆已经足够。也就是说,真的选择春天开战,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其不利的,而对于羯人来说,却是十分有利。等候几个月,最终选在适宜敌人的季节,你们认为合适不合适?”
“不合适!”将士们虽然被曹恒这些话说的云里雾里,却还是齐声做了回应。
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曹恒接着喊道:“你们能认为不合适,那是再好不过。我也认为不合适,所以才会选择在深秋领着你们出关。选择此时出关,一来是因为我们的军需物资才送到不久,没有足够的物资,我们出关以后将会被冻死饿死。倘若物资真的不到,我宁愿改在适合敌人的季节出兵,也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冒险!”
将士们屏气凝神,专注的凝望着他。
“其二,我选择这个时候出关,是因为羯人不可能做出适当的反应。我曾听说,羯人到了冬天,就会龟缩在他们的部族里,每天只是饲养他们的牛羊和马匹,甚至连离开部族放牧都不会做。”曹恒喊道:“羯人是游牧民族,可他们却是一个十分懒惰的民族。他们不事稼穑,就连放牧也不肯好好的干,所以经常会缺少粮食,以往来到中原,才会抢掠我们的人口,甚至把被抢掠去的人当成牲口屠宰。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羯人的牛羊太少,冬天根本不够他们去吃。一旦不能养活自己,他们不想着抢掠,还能有什么法子?”
曹恒分析羯人属性的时候,将士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
行军打仗,在粮食紧缺已经快要饿死的情况下,以人为食并不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然而常年以人为食,甚至为了这个目的而到中原抢掠人口,就不是能被人轻易原谅的了。
“羯人是最野蛮的民族,羯人也是最凶残的民族!”曹恒喊道:“他们的存在,对我们中原人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所以魏王曾做过决断,要把羯人给彻底的从世上抹掉。我正是得了这一指示,才会领着你们离开中原来到雁门关。”
再次停顿下来,曹恒的目光在将士们的脸上扫过,随后高声喊道:“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打仗,也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灭族!”
曹恒从来都没掩饰过屠戮羯人,要他们亡族灭种的目的,将士们当然也都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校场上依旧是一片宁静,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
每个将士的目光仍然全都停留在曹恒的脸上。
曹恒抬起手,向将士们喊道:“其他不多说,我只向你们提一个要求,出关以后,你们要杀死每个精壮的羯族男人,要糟践他们的女人,要抢他们的牛羊马匹和所有能够抢回来的东西。他们曾经抢掠我们,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我们去抢他们了!”
曹恒的这句话无疑十分提气,将士们纷纷举起兵器,高声欢呼着。
过了片刻,曹恒按了按手。
等到校场安静了下来,曹恒喊道:“听我军令,出发!”
命令下达,一名校尉策马来到大阵侧面,高声喊道:“掉转方向,跟随长公子出关!”
一队队将士离开校场,往军营外开去。
目送将士们离开,杨阜向曹恒问道:“长公子,我该干点什么?”
“三件事。”曹恒说道:“其一,把你的斥候全都收回来,任何人不得让他们出关。其二,死守雁门关,无论如何,不能让半个羯人蒙混进来。其三,趁着这些日子囤积物资,能囤积多少就是多少。大军出征耗费不小,我虽然携带了足够的物资,可半道上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损耗。你能囤积到一些,等我急需的时候,也可以向你讨要。”
他随后加重了语气,对杨阜说道:“杨刺史在地方为官,应该也知道大魏的吏治。我要你囤积物资并不是盘剥百姓,而是要用正常的手段从百姓手中收购。”
“长公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杨阜应了。
曹恒也不和他多说,招呼了一声将军们,骑着马先往军营外面走去。
将军们跟在曹恒身后,走出了军营。
大军出征,早就在外面等候着猎杀羯人的人们也都纷纷做好了准备。
不少猎杀小队早就做好了盘算,等到大军出征,他们跟在后面,一来可以避免遇见大批羯人,以至于他们对付不了。
而来则是在那种情况下,能够观察羯人溃散的方向,紧随其后跟着猎杀。
不能和大军争抢功劳,他们却可以尾随着溃逃的羯人。
只要有目标跟随,这些人到了关外就不会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
凭着自己的能耐去寻找,终究不如跟在羯人身后。
只要能够看到羯人往什么地方逃散,找到他们再加以击杀,总比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关外四处搜寻强得多。
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雁门关。
跟在曹恒身旁,姜维回头看了一眼尾随着的那些人们,对曹恒说道:“那些人还真是会想法子,跟着大军,他们就不用担心被羯人围剿,而且还可以及时发现羯人的行踪。只是从这一条就能看出,他们多半都是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兵。”
“他们多半都是军户,普通村子里的村民只有少部分。”曹恒说道:“其实他们来到雁门关的时候,我已经令人一个个的都查问过。所有上过战场的,当然允许出关。至于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多半都是被劝了回去。没有战场经验的他们,到了沙场上,根本不会像是猎捕羯人的猎手,而仅仅只是送去给羯人屠戮的羊羔。”
“还是长公子考虑的周到。”姜维说道:“屠羯令的目的是要杀死更多的羯人,而不是为了把中原的人送到关外给羯人屠杀。劝回没有战场经验的人们,也是对他们的保护。”
“我是在保护他们,可你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曹恒微微一笑,对姜维说道:“那些被劝回去的人,多半心中是不怎么服气的,认为怎么别人可以,他们就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点数?”姜维笑着说道:“出关以后只能是送给羯人屠戮,他们跟着出关,又有什么用处?”
“说是这么说。”曹恒也回头望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多半是被劝回去了,也有小部分不信邪的,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出关,说是诛杀羯人是他们的愿望。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要是没有丰厚的奖赏,他们还会不会如此执着的要诛杀羯人,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生长在雁门关,也没有与羯人存在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的愿望并不是诛杀羯人,而是想要通过屠杀达到获取利益的目的。”
“长公子要不要再派人去劝劝?”姜维问了一句。
“不!”曹恒说道:“由着他们去。他们可能是认为杀人很简单,根本没有想到过,在诛杀羯人的同时,他们这些人也是羯人屠戮的目标。杀戮是相互的,只是一方占了绝对的优势,而另一方却处于劣势之中。处于劣势的羯人,当然只是等待着被屠宰的猎物。可我们也绝对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毕竟我们要去猎杀的是狼,而不是山羊。狼有獠牙,是要吃人的,没有丰富的经验,遇见他们,唯一的结局也就只能是等死。”
“长公子说的没错。”姜维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军开出关口,往前走了二三十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曹恒招呼姜维等人:“将军们都到我的帐篷里来,让将士们就地扎营,今晚好好睡上一夜。到了明天,我们可能就没这么顺利的向前挺进了。”
命令下达,众人纷纷应了。
有个校尉传达曹恒命令,策马往后队奔去。
一边飞奔,他还一边喊着:“就地扎营,长公子有令,今晚好好休整,明天一早继续进军。”
走了一天,将士们确实是有些辛苦。
得到军令,他们停了下来,就地扎起营帐。
曹恒的帐篷还没有搭建起来,他带着姜维等人来到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有着好些块大石头,这些大石头彼此相距不远,至少有半截埋在土里,已经与地面浑然一体难以分割。
选择了一块大石坐下,曹恒招呼将军们:“都先坐下。”
将军们纷纷答应了,各自选了一块石头坐下。
“我们来到雁门关已经有些日子。”等到众人落座,曹恒说道:“诸位将军一路上也都是十分辛苦。我要告诉你们的,其实是辛苦刚刚开始,真正辛苦的还在后面。羯人的驻地我们已经多半摸清楚,可我不太相信杨恒的手下。就像早先我曾与伯约、伯言说过,雁门关内有着给羯人送消息的内奸。”
姜维和陆逊当然知道雁门关内有内奸的事情,俩人脸上的表情很是从容。
可其他将军们,却没有得到消息。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凌统向曹恒问道:“长公子,雁门关内有内奸,我们捉到没有?”
“既然是内奸,隐藏的肯定很深。”曹恒问道:“想要把他们给揪出来,又怎么可能是容易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纷纷点头。
“会不会是羯人的探子?”文鸯还是不太相信内奸一说,羯人给中原人带来这么多困扰,难道还会有中原人给他们传递消息?
“羯人和我们中原人在相貌上有着很大的差异,他们的探子要是进了雁门关,难道不会被关内军民发现?”曹恒摇头:“有关我们的讯息传递到羯人那里,绝对不会是什么羯人的探子,必定是关内存在内奸,这件事我是十分确信,伯约、伯言也已经找到了内奸存在的证据。所以我才会在出关的时候严令杨阜不得派出他的斥候,从现在起,探查道路还得用我们自己的人。”
“已经找到内奸存在的证据,长公子也没打算把他们给擒住?”赵统向曹铄问道:“难道就任由他们在雁门关内逍遥?”
“伯约说一说。”曹恒示意姜维代替他说下去。
姜维对众人说道:“长公子说的确实是实行,我和伯言经过探查,也曾派人到疑似内奸的人家中查看。无论从什么迹象判断,内奸都是真实存在的。先前长公子曾与我们做过商议,先不把内奸擒住,只是派人盯着他们。利用他们给石邪弈于送去的消息调整作战部署。我们向外宣称是要击破羯人王庭,石邪弈于必定会把大批羯人调集到王庭附近,企图与我们决一死战。可我们偏偏不那么做,而是率领将士们走另一条路,沿途把羯人的部族一个个的铲掉。毕竟我们这次出关,是为了彻底的灭掉羯人,而不仅仅只是征服他们。明知羯人王帐有着重兵防御,我们要是还选择向那里发起进攻,就是在战略上的无能。”
“伯约说的没错。”曹恒点头,他对将军们说道:“请你们过来,我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将军们看着曹恒,没有一个人吭声。
他们都在等待着曹恒把话说下去。
“伯言,把你让人誊写的地图拿来。“曹恒向陆逊交代了一句。
陆逊伸手进怀,掏出了一沓纸张,起身来到曹恒面前,双手捧着递向了他。
接过陆逊递来的地图,曹恒抖动着对将军们说道:“这里是伯言找人誊抄的关外地图,羯人的每一个部族都在上面标注着。我们来到关外,这场仗没有三五个月不可能打得完,把你们请过来,我是要让你们每个人分派一对斥候,探查地图标注的羯人部族所在。如果对付的不是羯人,我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可羯人毕竟是游牧民族,他们会依据水草是否丰美而决定往什么地方迁徙。地图上标注的这些羯人部族,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变化。你们派出斥候,要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确定羯人究竟在什么位置,别让大军到头来扑个空。”
“伯约,分派给将军们。”曹恒吩咐姜维。
姜维上前接过地图,一张一张分派给了将军们。
接过地图,将军看都把目光落在了地图上。
看到地图上标注的羯人部落,将军们一个个脸上流露出了错愕。
他们根本没想到,曹恒的手上居然有标注到如此细致的地图。
跟随曹铄的日子都比较短,他们一个个错愕的看向曹恒。
典满问道:“长公子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地图?要说先前的斥候出关,虽然能探查出羯人部族所在,可要他们画出如此精细的地图,只怕没这么容易。”
“地图当然不是他们画出来的。”曹恒说道:“他们探查出了羯人的所在,我让人在地图上标注了方位。这样看的更加直观。刚才我也说过,地图上标注的羯人部族是可能会变的。杨阜手下的斥候我信不过,只能请你们各自挑选亲信,让他们充当斥候去把羯人的位置全都给摸清楚。”
将军们明白了曹恒的意思,纷纷起身应道:“长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派出最得力的手下。”
看向将士们正在搭建营帐的地方,曹恒说道:“你们的营帐应该也要搭建起来了,各自先回去歇着,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前行。”
每人得了一张地图,将军们应了,各自转身离去。
留在曹恒身边的只有姜维和陆逊俩人。
看向他们,曹恒微微一笑:“你俩怎么还不去歇着?”
“长公子还没有歇着,我俩怎么敢歇着?”姜维回道:“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还需要和长公子商量一下。”
“伯约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只管说就是。”曹恒示意他说下去。
姜维说道:“我看过地图上标注的羯人部族所在,它们其实分散的很开,我们根本不可能沿着一条线推进,把他们一个个的铲掉。”
“我知道,其实我也琢磨过。”曹恒回道:“要是依照地图上标注的顺序逐个推进,必定会引起石邪弈于的怀疑。只怕我们还没有把他们的部族全都给灭掉,他就率领羯人杀了过来。”
“不知长公子有什么打算?”姜维追问了一句。
曹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伯约认为我该有什么打算?”
姜维回道:“我认为长公子应该沿着地图上标注的路线一路往北。”
“怎么说。”曹恒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大军一路往北,然后朝着石邪弈于的王庭方向进发。”姜维说道:“如此一来,石邪弈于即便发现不妥,也一定会固守王庭。等到离他的王庭不是很远,长公子再带着我们掉转方向往南,把一些遗漏了的羯人部族给灭掉。如此一来,石邪弈于肯定是会看出我军的真实意图。等他率领羯人杀过来,长公子可以领着将士们在击破一处羯人部族以后,驻扎在那里,和石邪弈于展开决战。”
“要是依着伯约,决战应该会在我们彻底灭掉羯人各部族之前展开。”曹恒问道:“要是其他羯人趁着这个时候逃散,我们该怎么办?”
回头望了一眼在远处驻扎的猎人们,姜维回道:“长公子其实不用担心。即便我们没有足够的精力对付逃散的羯人,他们那些人也一定不会给羯人逃走的机会。”
“他们人数终究不是很多。”曹恒摇头:“伯约太倚重他们,终究是靠不住。”
“要是依靠他们打仗,当然是靠不住。可要是依靠他们灭掉羯人部落,我认为已经是绰绰有余。”姜维回道:“在那里驻扎着的人,虽然都是三五成群,根本不成建制。然而要是攻打羯人部族,我认为他们一定会是相互联络,在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才会发起进攻。也就是说,其实我们与石邪弈于决战之后,羯人的部族就可以交给他们,我们只要专注的考虑怎样把石邪弈于给灭掉,也就可以了。”
曹恒点了点头,看向陆逊问道:“伯言也是这么认为?”
“其实是我和伯约先前有过商议。”陆逊回道:“我俩都认为用这个法子,可以把羯人剿灭的更加干净。不过这里毕竟是关外,不仅地形复杂,放眼望去,周边也很辽阔。只要羯人想走,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而且我听说石邪弈于是驻扎在云中郡,那里距河套很近,只要他逃进河套一带,我们就将直面匈奴人。匈奴人会怎样对待我们,其实长公子和我俩都没有太多的把握。”
“匈奴人其实早就今非昔比,我要是他们的大单于,绝对不会为了羯人而得罪大魏。”曹恒说道:“可我毕竟不是他们的大单于,而且羯人一旦被灭掉,匈奴与大魏之间就再也没有第三股势力。双方一旦接壤,彼此攻打的可能就将无限扩大。为了在河套与大魏之间有处屏障,匈奴人很可能会选择帮助石邪弈于。”
“要是他们真的这样,长公子有什么打算?”姜维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一个打字。”曹恒站了起来,对俩人说道:“我们已经来到关外,接下来的事情很多都不是被我们掌控着的。与其现在去考虑,还不如干脆不去想,只等发生了再琢磨不迟。”
姜维和陆逊对她的这一说法也是十分认同。
就眼下的形势来说,局面还很是复杂。
现在考虑太多,无非给自己多添烦恼,与其现在去考虑,还真不如干脆放手,任由事情发展。
等到将来果真发生了他们担心的情况,再根据具体出现的事宜作出调整。
那样将会更稳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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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恒大军出关以后,依照他和姜维、陆逊作出的部署,一路朝着北方推进。
沿途他们遇见的羯人部落,纷纷被大军攻陷。
被俘获的羯族女人在聚集到一定数目以后,曹铄会派出兵士押送赶往雁门关。
随着一个个羯人部族被攻陷,无数羯族女人被俘获,而部族中的男人则被杀个精光。
大军推进的速度不慢,攻打一个部族也不是特别困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曹恒率领的大军已经击破了十多个羯人部族。
当他们再次击破一个羯人部落的时候,曹恒仰脸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天空阴云密布,虽然是在寒冷的冬季,可吹来的风却带着一丝暖暖的意思。
“要下雪了。”骑在马背上,他对身旁的将军们说道:“处理了这里的尸体,让将士们就在此处驻扎。”
“羯人常年生活在北方,他们比我们更擅长搭建帐篷。”陆逊说道:“下雪天选择他们的部族驻扎,确实再合适不过。”
姜维问了一句:“长公子,我们在这里俘获的羯人女人也是不少。要不要派人把她们护送回雁门关?”
“寒冬时节,将士们的被窝里最好还是偶尔有个女人比较合适。”曹恒问道:“到如今已经有多少羯人女子被俘获?”
“其实也没有多少。”姜维回道:“算起来不过三四千名。加上早先送回去的两拨,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千多人。”
“落雪时节,将士们会很无聊。”曹恒说道:“先不要把那些羯族女人送回去,给她们留在军营里。凡是操练勤苦的将士,可以选个女人陪睡一晚。要是哪个人连续多日操练勤苦,他就每天都能有女人陪着睡觉。”
曹恒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确实是出乎姜维等人的意料。
他们还没来及提出质疑,曹恒接着说道:“你们也可以选择羯族女人侍寝,甚至可以挑选两个留在帐中。身为将军,要是连这点好处都没有,岂不是连士兵都不如?”
姜维等人面面相觑。
跟随曹恒来到雁门关,先是杨阜给他们每人送了一位舞姬,这回曹恒又要他们挑选羯族美人,将军们可以说是过的并不枯燥。
眼看将要下雪,要是真能有两个羯族美人陪在身边,日子还确实是好过不少。
曹恒抬起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岔开了话题:“这场雪看来不会太小。”
“关外的雪,要么不下,一旦落下来,总是不会有个停歇。”陆逊回道:“说不准一场雪能下三五天……”
“真的只下三五天,大雪还不至于封路。”曹恒说道:“我担心的是雪一旦落下来,就不是三五天那么简单。”
“像这样的云层,也只有三五天而已。”陆逊说道:“真要是下起来没停的大雪,云层绝不会是这个颜色。”
曹恒看向他,微微一笑问道:“伯言认为要是下起来没个停的大雪,云层应该是什么颜色?”
“下起来不会停的大雪,云层应该是黑色。”陆逊回道:“即便不是黑色,也要比现在浓重的多。”
“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曹恒微微一笑,向众人下令:“传令下去,要将士们就地扎营。部落还是太小,哪容得下数万大军?”
众将军应了一声,各自招呼本部兵马扎营去了。
曹恒居住的,当然是部落头领的帐篷。
帐篷不小,里面至少能容得下百十个人。
走进帐篷,曹恒感觉到迎面扑来了一股暖意。
由于厮杀了一场,帐篷里的火盆早就灭了。
到现在还能存住温暖的气息,可见这里密封确实是比军中的帐篷好了很多。
将军们也跟着曹恒来到了这顶帐篷里。
环顾着帐篷里的摆设,典满冒出一句:“小小的羯人头领就能有这么大的帐篷,要是攻破他们的王庭,还不知道石邪弈于的帐篷有多宽敞。”
“肯定比这里宽敞的多。”曹恒微微一笑,对典满说道:“你们稍后要住的帐篷虽然比这里小一些,却绝对要好过我们自己携带的帐篷。”
“那是肯定。”典满回道:“还没住下,就觉着这里暖和的很。”
“来人。”曹恒向身后喊了一声。
一名卫士上前,他吩咐道:“传令下去,让人在各个帐篷里点上火盆,将士们的帐篷也一定要点上。”
卫士领命退下,曹恒对几位将军说道:“大雪将要落下,我们也不可能踏着雪继续行军。不说什么时候遇见下一个羯人部落难以确定,只说在雪地里走路,万一将士们的衣甲弄湿,再有寒风一吹,还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长公子的意思是在这里驻扎下来?”姜维问了一句。
“当然是要驻扎下来。”曹恒说道:“最近几天我们猎捕一些野兽,每天在我这里喝酒吃肉,那是有多爽快?”
将军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姜维对曹恒说道:“长公子说的是没错,可我们出关毕竟是来讨伐羯人的……”
“先前被我们攻破的羯人如今怎样了?”曹恒打断了他,突然问了一句。
姜维回道:“回禀长公子,先前我们击破的羯人部族不少,逃走的羯人也有,不过尾随在大军后面的那些人,却是很及时的追赶了上去。那些逃走的羯人,应该多半都被他们杀了。”
“只是多半可不行。”曹恒摇头:“我要的是羯人一个也没留下的被杀个精光。”
“长公子的心意我是明白,可羯人毕竟也是活的。”姜维说道:“遇见危险,他们也会逃走。我觉着能到这样的程度已经算是不错。”
“说起来确实是已经不错,然而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把羯人打服。”曹铄对将军们说道:“你们也都是很清楚,这次我们来到关外,究竟是要做什么。羯人一天没有被杀光,我们的任务就一天也没能完成。有一个羯人逃走,我们将来就要耗费心力派出更多的人手去追杀。活下去的羯人,就像是草原上的火种。只要给他们留下一丁点希望,他们就能做到给我们带来无数的麻烦。为了不给将来惹出麻烦,南大道你们不认为,我们应该竭尽所能,把所有的羯人都给灭了?”
“长公子认为该怎么把所有的羯人都给灭了?”姜维向他问了一句。
“当然还是要指望那些人。”曹恒回道:“我们的将士人手不足,而且出征这些日子,将士们也是早就疲惫不堪,我再让他们冒着大雪去搜寻逃散的羯人,岂不是平白的给他们多添麻烦?”
“虽然长公子说的没错,可我们又怎么能要他们甘愿出去搜寻羯人?”陆逊说道:“好处都是返回雁门关以后才能领到,大雪落下来以后,谁不知道躲在帐篷里快活?哪还会有人愿意去追杀羯人?”
“他们来到这里为了什么?”曹恒突然想将军们问了一句。
将军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那些人多半是为了奖赏而来。
只是他们不太明白,曹恒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长公子的意思是……”好像从曹恒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什么,姜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们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获得好处。”曹恒说道:“说他们是羯人猎人,倒不如说他们是雇佣兵,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加入我们的大军,也不用从军中领取钱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承担。”
“雇佣兵?”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将军们再次面面相觑,陆逊问了一句:“长公子说的这些,我们还不是太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曹恒说道:“雇佣兵这个词,是我从父亲那里听说过的。父亲说有一种人,他们虽然不是军中将士,却拥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和这些人不要说什么家国大义,只有一件事是他们所关心的,那就是每打一仗,他们能从中获取多少好处。”
曹恒这样一解释,将军们顿时明白了。
陆逊问道:“长公子的意思,是不是要花钱让他们前去搜寻逃散的羯人?”
“派人去他们的营地,问问他们,谁愿意冒着大雪前去追杀羯人。”曹恒说道:“要是有人愿意,每猎杀一个羯人,我们就给两倍的好处。”
猎杀羯人,好处本来就是不少。
曹恒又肯出两倍的价钱,当然会有人愿意冒雪前往。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给的到位,无论多凶险的地方,总会有人愿意前往。
“我去。”陆逊说道:“只是他们沿途都曾猎杀到了羯人,每个人的身上或许都带着羯人的头皮。万一他们到时候把那些头皮也给算进去……”
“我就没打算让他们不算进去。”曹恒说道:“只要他们肯去,现在手上的头皮也都算做两倍。只不过每一个去的人,都要把头皮交到军中,然后登记住址。要是他们死在了野地里,我们就把奖赏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中。至于交给谁,还得看他们怎样说。”
“我明白了。”陆逊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帐篷。
陆逊离开后没有一会,还在帐篷里的曹恒等人听见帐篷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
“下雪了。”曹恒对众人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来到帐外,众人感觉到天空落下的小冰粒打的脸都有些发疼。
下雪之前,最先落下的并不是大片的雪花,往往都是小小的冰粒。
由于小小的冰粒大小与粗盐相当,所以有些地方的百姓会称它为“盐粒子”。
当这些冰粒落到一定的时候,雪花才会飘飘洒洒的落下。
抬头看着天空,任由冰粒敲落在脸上,曹恒说道:“这场雪可算是落下来了。”
“长公子的语气,好像是很期待这场雪似得。”姜维在一旁问道:“难道长公子就不认为这场雪下的让人心烦?毕竟它耽搁了大军的前进。”
“阴晴云雨岂是我们能够决定?”曹恒微微一笑:“我们该想的并不是这场雪应不应落下来,而是它落下来的时候,恰好我们有个挺不错的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