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我相信苏慕不是奸细!”
夏侯玄一脸坚毅,朝着曹爽一字一句的说道。
“除此以外,邓飏、丁谧、李胜三人乃是你我的心腹,夏侯献、夏侯奉、和逌都是自家兄弟亲戚,也绝对不会是奸细。邓艾、乐方、范粲三人当天也都去巡营,并不在大帐。”曹爽仔细盘算着:“夏侯霸将军营中,我派去的那四名军司马中,除了苏慕,别的人常年在武卫营、中垒、中坚大营中任职,应该都不会有问题……”
“大将军就那么确定,王成、牛胜、韩千卫三人不会是奸细?”夏侯玄一语惊人,他继续说道:“另外,伯父似乎还忘了一个人,那就是你麾下那名侦查地形的斥候,他可是亲自勘探过蜀军大营位置的。”
夏侯霸一拍大腿道:“对呀,我倒是忘了还有这家伙了!”
“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是两名斥候,以及牛胜、韩千卫、王成、苏慕这六人。”夏侯玄若有所思:“以我之见,不如我们先封锁大营,然后把所有知晓兴势山计划的人都集中到一起进行排查,如何?”
曹爽思索了一会,觉得可行,他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泰初,你负责去封锁各个营门,仲权将军,你去将各营主将都叫来,尤其是那些知晓兴势山计划的人,孤要在此处与他们当面对质!”
“是!”夏侯霸与夏侯玄二人转身出营门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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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中营大帐,聚集着军中大大小小上下十几位军官参谋。
其中包括主帅大将军曹爽,副帅征西将军夏侯玄,征蜀护军夏侯霸,邓飏、丁谧、杨世英三名大将军参军,以及征西府的夏侯献、夏侯奉、李胜、和逌三人,还有苏慕、王成、牛胜、韩千卫四名军司马,最后还有两名斥候,他们一个是郭淮营中的传令官,另一个则是夏侯霸营中的侦察兵。
曹爽端坐于主位案前,此刻正目光如炬的审视着众人。
夏侯霸与夏侯玄叔侄二人则一同守在帐门处,似乎是怕什么人趁乱逃走。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便告诉大家,为何孤要在此时此地把你们召集起来。”曹爽注视着营中每一个人的神情,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发现,咱们军中出了一个奸细,而这个奸细,此刻就在这座大帐之中!”
“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有奸细,怪不得我军的动向敌军都了如指掌!”
曹爽这一句话出口,营中立即炸开了锅,所有人纷纷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大家安静!”曹爽挥了挥手:“接下来,孤会问大家一些问题,还望诸位能够如实回答!”
“诺!”营中诸将见大将军发话,纷纷安静了下来。
曹爽冷冷的问了一句:“前日夜晚,在座诸位有谁离开过自己所属的大营?”
曹爽话音刚落,军司马苏慕以及那两名斥候便站了起来。
“你们三人,何故离营,细细如实说来!”曹爽继续追问。
这时,郭淮麾下的传令斥候先开口道:“启禀大将军,卑职昨日来到骆谷大营向大将军汇报军情之后,便回到了斜谷道大营,路上花费了两个时辰,郭刺史便可以为卑职作证。”
“嗯。”曹爽点了点头,他转头看了看夏侯霸麾下的侦查斥候,开口问道:“你呢?”
“启禀大将军,小的昨日是与夏侯献少将军一同侦查的蜀军大营,之后便回到了前锋大营,再没有离开过,此事夏侯献少将军便可以作证。”
曹爽点了点头,他将目光移到了苏慕身上。
“还有你呢,苏司马,你又作何解释?”
苏慕面不改色,平静的回答道:“回大将军,由于前日是末将第一次上战场,因此有些紧张,故而去了大营西面的小山丘吹了吹夜风,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末将便回营了。”
曹爽听了苏慕的话,双眼微眯,苏慕的回答明显没有让他满意,他继续问道:“可有人能够证明,你说得是真话?”
“回大将军,那天晚上,王成、牛胜、韩千卫三人相约去营内喝酒,因此末将是一人出营,身边并没有人作证。”
“哼!”曹爽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冷冷喝道:“来人,将苏慕绑了!”
“大将军且慢!”夏侯玄见状大吃一惊,企图劝阻曹爽。
“泰初莫要紧张,孤只是将他暂时收押而已,待孤查明真相,倘若真的与他无关,到时候再放人也不迟。”曹爽挥了挥手,示意夏侯玄稍安勿躁,回归原位。
见到只是嫌疑人的苏慕直接被绑,营内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曹爽环顾众人,继续问道:“你们剩下的人,方才都说自己没有出过大营,那么,可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你们所言非虚?邓飏、丁谧,你们先说吧。”
曹爽故意让自己最信任的两名心腹先交代,就是为了让众人明白,今日自己绝对不会对那名奸细留半分情面。
“诸位,飏前夜与丁彦靖、杨世英三人一同随侍于大将军营帐,与大将军商讨军计,大将军便是在下与丁彦靖、杨世英三人的证人。”邓飏朗声说道。
军司马韩千卫开口道:“前夜,我一直与王成、牛胜二人在一块。”
“不错。”牛胜也道:“当天晚上,我还与王成一同饮酒来着,我们三人那晚便在一个帐里睡的觉。”
王成点了点头,表示二人所言非虚。
“嗯。”曹爽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既然在座诸位都已洗脱嫌疑,那便散了吧。”
就在这时,夏侯玄朝着夏侯霸使了个眼色,夏侯霸会意,急忙出了大帐。
众人闻言,都三三两两的出帐去了。
营中,只剩下了夏侯玄与曹爽二人。
“泰初,你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苏慕,其他人都有证明自己的证据,难道你还要再包庇苏慕那小子不成?”
夏侯玄摇了摇头,他望着曹爽的眼睛说道:“大将军错了。今日再场众人,有一人的证据,极有可能是伪证!”
“你说什么?!”曹爽脸色突变:“那人是谁?”
“大将军,郭淮将军今日可在此帐中?”夏侯玄问道。
“自然不在,郭淮将军此刻应当在斜谷道口……”曹爽似是恍然大悟:“对呀,郭淮将军今日并不在场,而那名传令斥候所说的证人恰好又是郭淮将军!”
“所以,那名传令斥候今日所说的证据,其实并不作数!”
“可是,方才他已经走出了这座大帐,此刻会不会已经逃逸了?”曹爽一脸懊悔。
“大将军勿忧,方才我已叫仲权伯父去封锁了各处营门,如果那名斥候要逃,此刻应该已经被抓获了。”
曹爽闻言大喜,他拍了拍夏侯玄的肩膀道:“还是泰初足智多谋,多亏了你呀!”
“对了,大将军,还有一件事,我方才也有些怀疑。”
“何事?”
“方才军司马韩千卫说,前日夜晚他是与王成、牛胜二人睡在了一个大帐之中,大将军可还记得?”夏侯玄道。
“不错,韩千卫是这样说的。怎么,泰初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吗?”曹爽一头雾水。
“大将军也许没有听明白,牛胜只说他与王成饮了酒,而并没有与韩千卫饮酒。”夏侯玄目光如炬,望着曹爽说道:“也就是说,王成与牛胜二人,当天夜里极有可能是处于醉态之中,而韩千卫则清醒得很,如果韩千卫在二人睡下以后再出营、天亮之前再返回的话,大将军觉得,王、牛二人会察觉吗?”
“泰初的意思是……”曹爽一脸惊异,他心想,奸细难道不是那名斥候?
夏侯玄相信,真相,很快便会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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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之外,一阵嘈杂之声。
“放开我,我是冤枉的,大将军,小的冤枉啊……”
“他奶奶的!”只见夏侯霸一把将一个手脚皆被缚的人扔进大帐:“启禀大将军,原来奸细真的是这小子,请大将军发落吧!”
曹爽冷冷朝着那奸细望去,果然是那名传令斥候。
曹爽右手紧紧攥着腰间佩剑剑柄,冷声质问道:“果真是你,向敌军泄露了我军中机密?!”
“大将军……大、大将军,小……小的什么都说,您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求求您了……”那传令斥候一边哭喊着,一边使劲儿在帐中磕着头。
众人听说大将军抓到了奸细,纷纷进入帐中一看究竟。
“说!”曹爽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奸细,想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大魏儿郎,只觉得心中欲要作呕,他强压心头怒火,厉声喝道。
那斥候被吓得浑身一颤,急忙说道:“大、大将军,小的,小的那晚……的、的确是朝着斜谷道的方向去的,但小的并没有回郭淮将军大营,而是……而是一宿没睡,去......去了蜀大将军,费祎三百里外的前锋营中……,告诉了他,大将军您的主营,在……在骆谷……”
“何人指使?!”曹爽此刻只觉气血上涌,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宛若愤怒的猛虎一般怒吼道。
夏侯玄则准备随时拉住情绪有些失控的曹爽,以免他一怒之下杀了这个尚未说出全部真相的斥候。
留下奸细,便算是留下了幕后主使通敌的人证!
“是……是……啊!”
那斥候正打算要回答曹爽时,一柄环首刀已然刺穿了他的脊背,被贯穿了身体的斥候瞪大了眼睛,张着口伏地吐血而亡!
“王八羔子!这狗贼害死了咱们那么多的兄弟,不杀了他,真是难泄心头之恨!”杀了人的军司马韩千卫一边擦拭着自己环首刀上的血迹,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营中诸将骇然。
曹爽早就想杀了这个奸细以报自己军败受辱之仇,如今韩千卫动手,倒是正合他意。
过了半晌,曹爽低声道:“奸细已死,大家都散了吧。”
“且慢!”
就在众将打算退出大帐之时,夏侯玄叫住了众人。
“此事,尚有疑点!”
众人一听这话,刚刚沉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大家先冷静想一想。”夏侯玄目光如炬,环顾四周:“方才,那传令斥候说,他只不过是通知了蜀大将军费祎,我主营的位置所在,因此才有了费祎截断我军归路的事情。
可是,蜀将王平又是如何知晓我军要占据兴势山的计划的呢?”
营中一片哗然。
“对呀,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才那斥侯会分身术,同时去了斜谷道和王平处么?”
“大家安静。”夏侯玄拍了拍掌:“我认为,既然敌军两员大将、两处大营皆知晓了我军机密情报,那么我断定,奸细并不只有一个!”
“啊?”
“难道还有谁是奸细么?”
营中诸人听了这话,再次恐慌了起来,纷纷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身边的人。
“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一问韩千卫,韩司马。”夏侯玄目光似冷电,望向韩千卫:“韩司马,你方才为何要突然杀死那斥候?”
“自然是因为他害死了咱们那么多大魏儿郎!”韩千卫义愤填膺的说道:“此一战,都是因为那狗贼,这才让咱们那么多的兄弟枉死,这种渣子,我们大魏人人得而诛之!”
听了韩千卫慷慨激昂的话,营中众人皆对他有了一分好感。
“对!韩司马说的没错!”
“韩司马如此正气凛然,泰初你不该怀疑他!”
“静一静!”夏侯玄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过了一会,营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韩司马,既然你说,你是因为义愤填膺才杀了那斥候,那你为何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要在他打算说出幕后主使的时候捅他一刀?”夏侯玄眼中似有利刃,一层一层的划破了韩千卫的心理防线:“究竟是你韩司马后知后觉呢,还是你有意想要隐瞒什么?”
“你……”韩千卫粗着脖子反驳道:“你凭什么怀疑我,我那天可是有人作证的,我一直就在大营里,并未离开!”
未及韩千卫说完,夏侯玄便打断了他的话:“住口!证据?你所说的证据,只怕只是两个昏昏沉沉的醉汉罢了!那一晚,王成与牛胜两位司马都喝了酒,唯独你韩司马滴酒未沾,只怕他二人沉睡之时,便是你韩千卫出营通敌报信之际!”
王成、牛胜二人如被人当头棒喝,恍然大悟。
韩千卫见自己已然无法辩驳,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错,是老子干的,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哈哈哈哈……”
突然,韩千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一柄利剑刺透了他的胸膛。
“大将军……”夏侯玄望着睚眦欲裂,情绪失控的曹爽,目瞪口呆。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的人证就这样死在了曹爽剑下。
“砍了他的狗头,孤要为死去的大魏儿郎们祭奠!”曹爽掷剑于地,红着眼睛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