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看不见一人,奇怪的情况让凌子帆十分的疑惑,平时夜舞家族地前的门卫呢?
他之所以来到夜舞家族地,是因为在二十分钟前,江斌突然对他们说,夜舞家出事了!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和都政府动手了!
可是转头一想,今天才十五号,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六天,难道他们不担心奈奈子了吗?
于是为了了解详情,他们四人来到了夜舞家调查情况。
夜舞家作为和都名列前茅的大家族,族地范围非常的广,一起调查太浪费时间,所以他们就分开调查。
现在的夜舞家安静的可怕,而且空无一人,为了保险起见,凌子帆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步伐,观察着四周。
天又开始下起了雪,晶莹的雪花飘落在凌子帆的手背上,一股冷意传来,最后化为了水滴。
这时,凌子帆知道自己要加快脚步了。
雪逐渐变大,凌子帆步伐加快,穿过外堂进入了内堂,可是,这一路上还算不见人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子帆有些纳闷。
死寂一般的周围和冰冷的雪花,凌子帆心里莫有来的慌张。
直到凌子帆进入夜舞家的核心地段——其家族宗祠堂的外围才看见了人。
可这却是个死人!
凌子帆立刻跑进蹲下,从衣着上看是夜舞家的忍者,脖子上的伤口很浅,但却足以致命。
这很明显是被人所杀,难道真是和都政府动手了?凌子帆心里非常焦急,他担心奈奈子的安危。
随着凌子帆的继续深入,倒在地上的死人越来越多。
凌子帆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知道夜舞家的人死有余辜。只是他并不是什么冷酷的人,一时间见到这么多具尸体和鲜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强忍着胃中的翻滚,继续向内走去。
当凌子帆跨过宗祠的内院,见到里面的一切,他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眼里满是震惊。
鲜血满地,倒在血泊中的人横七竖八的躺着,里面有许多凌子帆认识的人,都是夜舞家族的核心成员,而在宗祠的台阶上,他看到了夜舞信玄的尸体!
夜舞信玄捂着心脏处的扇子,满脸惊骇而且死不瞑目。
这些还不是最震惊的,最让凌子帆震惊的是正中央的樱花树下的人。
光秃秃的树枝下,奈奈子亭亭而立,背对着凌子帆,一身冰蓝色的和服,淡紫色的缎带在背后打成蝴蝶结,下身的长裙上几只梅花傲雪凌霜开放,红色,被鲜血染红。
长发垂腰,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簪扎着,而非象征着夜舞家嫡女的含雪簪,两鬓处细绳状的牵柳箝也不见踪影。
那熟悉的站姿,极为端庄优雅。
奈奈子似乎感觉到了凌子帆的存在,缓缓转过身子,美眸清澈见底,红唇微启:“凌君不该来的。”
凌子帆望着犹如地狱般的庭院,心中一丝不妙的情绪浮现,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君之所忧,妾身所虑。”奈奈子低垂眼帘,“凌君要他们死,妾身便替君行之。”
“不是……”凌子帆一时没有明白奈奈子在说什么,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语气愧疚道,“你都知道了?”
“妾身不知,凌君不愿妾身知道,妾身那便不知。”奈奈子摇了摇头。
望着奈奈子平静、安顺的表情和话语,恍然如当初游玩时,对他言听计从,无论他作出什么决定,好与坏她都不评价,她只是在一旁默默的支持他。
凌子帆咬着嘴唇,他知道,奈奈子一定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知道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也知道,奈奈子肯定误解了,他们与和都政政府的计划是两回事,他们负责带走奈奈子,而和都政府是铲除夜舞家。
奈奈子以为自己的任务是铲除夜舞家,所以替他代行了。
可是……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奈奈子以为他要铲除夜舞家,她就杀了自己全族的人!
这明明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这里是她的家,为什么要为了他一个外来者,而灭自己的族?
她不应该泪流满面地来质问他,发泄自己被骗的不满吗?无论是痛哭捶打他也好,还是绝情冷漠也好,他都可以理解!
可是……为什么?!
他脑袋已经懵了,他甚至无法思考,他只想从奈奈子这里得到回答。
然而,奈奈子没有回答凌子帆。
或者,她已经回答了。
“君之所忧,妾身所虑”。
只是凌子帆不能接受而已,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奈奈子低声道:“既然凌君来了,妾身便为凌君献上最后一舞。”
不等凌子帆是作何感想。
奈奈子从宽阔的袖口里取出一只崭新的折扇,玉臂抬起与肩平齐,莲步轻轻移动,眼神凝视扇面。
三五步之后,雪白的手腕一扭,折扇向上转了一圈摆至另一旁,头部微斜,玉指一动,折扇如孔雀开屏,一折一折却流畅如水,将雪山的精美图案展示出来。身形微微一停,继而手腕旋转,折扇翩翩起舞。
天空降雪,化作伴舞的精灵,随着扇子的柔动,划过优美的弧度。
红唇轻启,如黄鹂唱空谷般吟道:“与君初相识,风华绝代而已矣,不哀不仇怨……”
忽而转身,长裙涟漪般转动,手中折扇不知何时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手中折扇如妙笔,转、甩、开、合,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愿君同相伴,天荒地老向往随,无日无月年。”
又是忽一骤停,玉足轻踢落于地的和伞,和伞飘起被持,伞面微转,随后顺势斜靠于肩头,并将扇子打开遮于脸前,回眸一笑,惊艳万分。
如幻似梦般美丽的舞蹈完全吸引了凌子帆的目光,混乱、涨热的脑袋逐渐冷静下来,心情随着这支舞牵动、变换。
舞,描绘着一幕幕景;歌,吟唱出一道道情。
因一次相遇,缘分就此结下,两人从陌生、熟知、到相爱……
女子唯爱而不顾一切,全部奉献给所爱之人,只愿终生与他相伴,不离不弃、不哀不怨,直至天荒地老,不分,日月和年……
舞步跃动,好似闲庭漫步观赏美景,立于湖畔旁,佳人独立远眺,天上一轮冬月姣姣,夜月下,雪落于伞,伞转雪落,女子低眉含着泪光,面容带着悲苦,孤单的身影惹人怜惜不已。
“有缘相见缘生情,无缘再续两相别。”
浓浓的爱意无法传递到他,或是情非得已,两人咫尺天涯,由缘生情,但,情难再续缘。
只落得女子独自悲伤寂寞。
尽管如此,她也已经不后悔,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爱上了他。
爱上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她只是遗憾,遗憾他们无法在一起。
……
舞终,奈奈子将伞放于地,将折扇收回袖中,双手相叠于腹前跪坐,眼帘微垂。
“此舞名唤《缘情缘》,凌君觉得如何?”
凌子帆脸上布满了纠结与愧疚。
“很美,我很喜欢。”
“凌君,喜欢就好……”奈奈子展颜欢笑,声音带着些许释然,声音越来越轻。
凌子帆发觉不对,见奈奈子身子有倒下的趋势,他连忙跑过去抱住了她。
只见她嘴角有血液流出,大惊道:“你受伤了!”
奈奈子靠在凌子帆怀里,脸上闪过一丝幸福,闭上眼睛低声道:“妾身,服了毒药。”
“这次又是为什么?!”
凌子帆猛锤下地,大吼一声。
“君之所忧,妾身所虑。”
这句话让凌子帆一直压抑的那根神经砰一声断开,眼泪从脸颊滴落,无声的痛哭,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又是这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他的脑袋已经空了,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为什么”三个字。
把怀里的美丽人儿不停地抱紧,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给予对方温暖。
“凌君……”奈奈子声音越来越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凑到凌子帆耳边,轻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奈奈子的声音让凌子帆浑身一颤。
随后反应过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在乱想什么?奈奈子中毒都快死了,他还有空在这自责内疚!当下,立刻抱起奈奈子往外面跑。
“我带你去找夜姬!她一定能解你毒的!你不能死!你不许死!”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雪越下越大。
……
昨夜的那一场大雪掩埋了无数的人,如果只是见到今天明媚的阳光,人们根本无法体会,那一场大雪有多么的严寒。
也唯有那,整个世界仿佛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才能勉强想象。
“这样好吗?”江斌问凌子帆。
“你是指什么?”
凌子帆蹲下来,将一束花放在了昨日亲手建立起来的墓碑前。
“你不喜欢夜舞奈奈子对吧?”
江斌指着墓碑上的字——凌子帆妻,夜舞奈奈子之墓。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凌子帆一想到昨夜里,那一支《缘情缘》,那一位明知残忍的真相,却依旧为他考虑一切的女孩。
他的内心就如针扎般刺痛,疼痛得无法呼吸。
“我再问一遍,你不喜欢夜舞奈奈子对吧?”
凌子帆默然点头,他对奈奈子有的只有愧疚,始终都没有爱恋。
“那我能说一句,夜舞奈奈子真可怜吗?”
凌子帆冷冰冰地会瞥一眼江斌。
“滚!”
江斌耸了耸肩,离开了这里。
凌子帆点燃了纸钱,放在了火盆中,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