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幽深庞大的寒岁监狱,这里灯光零星,前方的狱警将凌子帆带入了一间会客室里,这里没有监控,没有录音。
这是凌子帆要求的,他要单独和黄东面谈。
会客室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都被固定在地上,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将凌子帆带进来的狱警指着铁门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我们就在隔壁,等谈话结束后你就按这个,我们就会接你出去。”他停顿一下,看了眼凌子帆,“如果有什么危险,也按这个,懂了么?”
凌子帆点了点头。
狱警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凌子帆,“还有,你没带什么武器吧?”
凌子帆摇了摇头。
“请稍等,我们去提人。”
于是,凌子帆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了脚镣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
黄东步履蹒跚的被两个狱警带进会客室,他一直低垂着头,体型已经没有曾经照片上的那么油腻肥胖,一身囚服,狱警们把他按在凌子帆对面的椅子上,刚要把他的手脚铐在桌椅上时,便听到凌子帆说。
“不要拷他。”
“不行。”狱警非常干脆的拒绝了。
但凌子帆却说道:“我必须给予他友善,否则我无法得到我要的东西。”
狱警们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道:“我们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一点也不能懈怠。”
“万一有情况,我会按铃,就算你们不相信我的身手,也该相信你们自己吧?”
狱警小声交流,随后,其中一名狱警走到黄东面前,厉声说道:“你老实点,听到没有!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对方毫无反应,依旧低垂着头。
等两名狱警出了铁门,凌子帆打开录音笔,看着黄东说道:“你好,黄东城长。”
黄东一听,低笑着,“城长?呵呵,不用奉承我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
“但你曾经是,在汉云一手遮天的城长。”
“现在这里是监狱,不是官场,”黄东依旧低着头,手指扣着指甲,“我已经厌烦了虚假的客套,在这里,还是大家敞开天窗说话毕竟好。”
“但是我并不觉得你会很轻松的告诉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拒绝?”黄东再次低笑,“如果你能让我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
凌子帆想都没想道:“不可能!”
“开个玩笑。”黄东笑着摇了摇头,“进入寒岁监狱的人,只有一种可能才能出去——被枪毙的时候!”
他继续说道:“可惜我比较倒霉,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这所监狱的机会了。”
说完了,他还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声。
比起无期的拘谨,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或许一颗子弹从他的后脑勺穿过来得更加痛快!
“既然这样,你应该在进来之前多贪一点。”
凌子帆的这番话引得黄东哈哈大笑,笑得趴在桌子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对此,凌子帆只是冷眼相对,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表演。
“小子,你很有趣!”
黄东从大笑中缓过来,第一次抬起了头,让凌子帆看清了他的脸,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但眼睛里却透露着狡诈和锋锐,这是在寒岁监狱里也无法消磨掉的。
凌子帆意识到,对方是一城之长,若是对方真的要糊弄玄虚或者是玩弄话术,自己绝对会被牵着鼻子走,现在想来,对方说的厌烦了官场的虚伪是多么的幸运。
凌子帆明白,这是对方的一种感谢的表达,对自己没有将他的手脚拷在桌子上的道谢。
“小子,古往今来没有几个当官的是真的两袖清风,贪不贪污,贪多少,有时候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呵呵……”
黄东的话里是满满的深意,是在向他倒苦水,进入官场后便身不由己;还是讽刺他的政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或者两者都有。
但凌子帆不想去关这些复杂的事,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是他能够分清的。
“言归正传。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但我们现在不是在谈判,所以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条件……”凌子帆直接说道。
“而我想说就说,是么?”黄东接过他后面的话,笑道,“可以!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深意和谈判的拉扯,哈哈,我喜欢这个规则,小子你果然很对我胃口!”
“说吧,你想问什么?”
“你认识凌言这个人吗?”凌子帆盯着他。
黄东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或许你应该给我点提示。”
“14年前,你为他打通关系,让都安区的于局长为他办理了一张身份证——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有点印象。”黄东想了想,然后略带惊讶地看了眼凌子帆,“原来你是为了他而来的啊。”
“我没有去了解你们官场的那些苟且的爱好,也没有听命于任何人,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那点私事。”
黄东肩膀放松了一些,换了个悠闲的坐姿。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无言不尽。你想要知道那个人什么事?”
“全部!”
“全部?哈哈,你可真是贪心啊。”
“是你自己说无言不尽的。”
“是啊。幸好有关那个人的的事情不多,不然我真的会被累死。”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找上你的?”
“这个啊,真是不好的回忆啊,我一生只有两次心惊胆战的时候,一次是他们带着一堆人走进我的办公室,还有一次就是那次了。”黄东目光中透露着追忆之色,感慨道。
“能说重点吗?”凌子帆有些不耐烦地转着手中的录音笔。
“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感慨往事。唉,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不懂得尊重老人。”
见状,凌子帆只好压下内心的急切,保持沉默等待对方嘴巴里的信息。
黄东看凌子帆不说话了,笑了笑说道:“那个叫凌言的男人,他可是真是了不得,越过重重安保和机关,潜进我的房间,然后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浑身的杀意几乎让我说不出话来,哈哈。”
凌子帆依旧没有说话,放在桌子低下的手渐渐握紧。
“当时我以为是哪个不讲规矩的年轻人冒失的安排,后来听到他的要求,我真是又好笑又庆幸。”
“他的要求只有让你办一张身份证吗?”凌子帆接过话头。
“不止,他还让我帮他在东洲弄一个合法的身份。”
“后来你调查过他吗?”
“当然,自那之后我家里的安保人员和设施全部更新并增多,同时也对那个敢闯进我房间并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人进行了调查。”
“结果呢?”
“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嗯,没错,我完全调查不出那个人一点痕迹,他仿佛是凭空出现一样。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以我能量还不足以调查他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只知道他去了炎都,后来就不知道了。毕竟他可是我调查不出一丝痕迹的人并且能毫无声息地潜入我家中,这样的人我可不敢惹。”
“我明白了!”凌子帆深吸一口气,将录音笔关掉。
望着凌子帆不好的神情,黄东笑道:“看上去交谈结束了,那我也该会那个该死的牢笼里了。”
之后,凌子帆按下了门上的红色按钮,铁门被推开,两名狱警押着黄东,这时的他没有了和他交谈自如和悠闲,重新低下头木讷地跟着狱警的动作出去。
凌子帆收回了目光,过了一会儿,最开始带他进来的狱警过来。
“事情问完了?”
“嗯。”
“那么赶紧走吧。”
“嗯。”
凌子帆摇晃着跟上了狱警,走出了寒岁监狱的大门,他突然停了下来,一拳打在了路边的树上。
然后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去,手背上挫伤的疼痛和血滴远远不及心里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