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拥挤的人群中央，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正面对着周围人的热情提问，甚至还有索要签名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呢。

    但实际上眼前这位坐着轮椅的儒雅文气男人凌子帆是认识的，虽然不是大明星却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名人——绍无书！

    他的名字如果但凡了解点文学的人都知道，当代最有名的文学作家之一，现实主义代表人物，中洲公会正式授予的大学者！

    一些著作也是令当代久负盛名的老人们赞叹不已，自然有不少文学青年都对他的文字崇拜无比。可他却为人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今日被发现了，引得他的粉丝包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绍无书随手签了几个名，然而周围的人热情丝毫不减，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他无从回答，面带几分苦笑，他本是与好友交谈文学，结果却被人认出来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学者广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极为正常的，哪怕是出乎了当事人的意料。

    他压了压手，温和笑着说道：“大家先静一静，我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么就不会再跑，看我这双腿，就算想跑也跑不过你们是吧？”

    他这番话一出，周围的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并暗暗惊讶，因为绍无书是现实主义作家，文字常常是严肃真实、批判现实丑恶，没想到本人却如此幽默和蔼。

    见到人群安静了下来，他对围观人群继续说：“你们有什么问题举手提问吧，一个一个来。”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齐刷刷举起了手，唯恐慢了轮不到自己。

    “这位小伙子先来吧。”绍无书指了最前排的少年。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害羞，毕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和自己崇拜的大文豪交谈，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个……”

    “别紧张，你可以先介绍一下自己。”绍无书温和一笑。

    少年听到绍无书的话，当下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说道：“绍先生，我叫钱升岳，今年十六岁，是卡派力中学的学生，平日里最喜欢的先生您的书。”

    绍无书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么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我……”钱升岳思索了片刻后道，“不知道绍先生有没有听说过昨天夜晚在蔚蓝之瑰发生的事情？”

    “倒是今早在报纸上到过。”

    “那么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我们中洲好歹也是五大洲之一，竟然连内海进入了海盗，海军都不知道，让海盗挟持了上万人，要知道其中有一半是外洲旅客！”钱升岳愤愤说道。

    昨天那么大的事件是隐瞒不了的，今早就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相应的情况，不过里世界这边的事情肯定一字未提，大意就是海盗闯进蔚蓝之瑰，挟持了歌音律演唱会的所有观众，然后由海军解救。

    虽然仅仅是半天不到，但这事发酵得极其迅速，算是当下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大部分人都在怪罪于政府、海军的无能，让他们中洲颜面丢尽，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否则来自其他洲的外交压力可不止一两点了。

    作为文青，尤其是极为崇拜绍无书这样现实主义文学家，钱升岳向来喜欢针砭时弊，大谈国家大事，内心对自己洲的无能倍感耻辱，于是才有了这个问题。

    凌子帆和初想听到了这个问题，身为事件的当事者，他们知道的肯定比其他人多，不过也是非常好奇地看向绍无书，不知道这位大文豪会如何回答。

    “我的看法？”绍无书沉吟片刻道，“我的看法是我们的海军将人质全部救下，并无一人伤亡。”

    “可是那么多海岛进入内海我们的海军却没有一人发现，这难道不是无能的体现吗？我们中洲已经落后东西北洲许多了，究其原因还是制度的问题！我们太过松散了！否则不会连海盗都能肆意进入内海！”钱升岳越说越激动，涨红了脸。

    绍无书听完后，不紧不慢道：“说中洲落后，的确我们从科技、军事、经济都不如另外三洲，并且文化也不如他们深厚，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而你将这些问题全部归制度问题，我认为并不准确。”

    “难道不是制度的问题吗？三洲联合制度明显已经落后了！我们应该像另外三洲一样，将权利集中在一个地方。”钱升岳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中洲的三大洲，每个都是政治实体，相互独立，因此松散分离，无法集中力量，这几乎是大部分人认为中洲落后关键因数。

    因此这番话引得周围不少的人点了点头，认为就是个道理。

    听到少年的激扬发言，凌子帆确实暗自摇摇头，哪怕他很少关注政治这东西，但是身为学史的人，这些其中的道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毕竟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看遍了朝代更替，哪怕是再蠢的人都能总结出一些道理来。

    “子帆学长为什么摇头？”初想注意到了凌子帆的摇头，于是好奇问道。

    她其实也觉得少年说得不对，但只是凭着敏锐的嗅觉，明白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让她说出来哪里不对并指出正确的方法，她就哑口无言了。

    “他太天真了。”凌子帆没有多说，目光放在了绍无书身上，他相信等下这个问题绍无书会解答。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效仿其他洲实行集权，但是我只能说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各洲有各洲的情况，集权也分很多种，西洲的君主不可能在北洲封帝，北洲的联邦不可能在东洲实行。想要发展，不是选择最好的路，而是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至于这条路怎么走？就需要我们去实践。”绍无书娓娓道来。

    其实这些都是空话，如何实践他一点没提，因为这种事再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太好。

    “好了，下一位吧。”绍无书又点了另一个人。

    “绍先生，我想我们中洲难道一直落后却为什么不知道奋起直追呢？”

    “一直落后吗？我并不认同，曾经中洲依靠着崇尚自由、解放思想、和平平等……那时的中洲是领先于世界的，当其他大洲还在征战分裂的时候，中洲已经是和谐共存，那时许多的科技、思想都是由中洲传播出去的，引得各洲学习。中洲有过辉煌的历史，我们不能妄自菲薄。”

    “那为什么我们现在落后了？”

    “因为其他洲在进步，而我们进步的速度不如他们快。当各洲结束纷争建立起统一的政权，集中力量搞建设、发展科技，他们迎头赶上了，中洲却还在蹒跚踱步，无拘无束，没有统一的想法指引，从而耽搁了近现代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那一段黄金时期。其实我也觉得中洲迟早是要统一的，因为这是大势所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历史的规律，无论中洲如何自由、解放，当真的落后于其他洲很多之时，难说还能再维持着下去。

    ……

    说实话，凌子帆感觉绍无书是在敷衍周围人的问题，按理来说，以他的知识水平不可能一直说着空乏无力的话，尤其是他这位现实主义家而言。

    不过转念一想，绍无书是“被迫营业”，而且他的身份所带来的影响力可不小，在这种敏感的话题上要是真说出什么话来，可能就会引发不小的社会动荡。所谓的自由，其实就是在一定规矩下的自由，即便中洲对自由的包容程度和大，但真要是触及核心，看中洲政府会不会来查你水表！

    而且，他的身份也很尴尬，因为他是东洲出身的，而非中洲土生土长，尽管移民在了中洲将近十余年，但是他肯定对中洲的归属感没有东洲强。毕竟比起二十年在东洲的生活，少一倍的十年就显得不值一提了，更别说，童年、故乡永远都是最让人牵挂的。

    让一个东洲出身的人为中洲发展出谋划策，嗯……说实话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