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医生,羊医生……”
听到叫声,羊未这才从失神当中回过神来,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疑惑地看向前面的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医生。
她把书籍放下,袖子滑落遮住了手腕处的镶青白玉手镯。
“羊医生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那位慈祥的老医生笑着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本记载了传说故事的古籍罢了。”羊未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于医生今天怎么又来我这里了?”
“呵呵,这不是闲着没事做吗?来向羊医生讨教讨教。”于医生笑了笑,不过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我们这医院大部分人都跑去了那边,为什么现在的人都那么相信西医呢,明明我们的医术才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
他的声音中有些迷茫,西医传入,东医式微,这在现在社会上并不难见到。
“算了,不聊这些扫兴的事了。”于医生见对方并未回答,索性说起正事,拿出一本名为《河清急治方》,“上次向羊医生请教的一片药方中,我还有一处弄不明白,这陈皮阴寒之人不可使用,为何这片药方中是治疗寒毒之症呢?”
羊未只是瞥了眼书上的内容,就直接说道:“这片药方看似属于寒性为主的药,但其实是用于治疗那种极其棘手的寒毒,所以大多采用性温药物,陈皮恰好是其中性温药物之一。”
“哦!苍术、厚朴、生姜……听羊医生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我明白了,中了寒毒之人若是阴寒体质,那必定是神仙难救,而能通过此药方医治的患者大多是身体健康之人!”
于医生恍然大悟,感慨万分。
“羊医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学识,论望闻问切、针灸之法我更是远不如你,或许重振东医荣光的责任就由你来完成了。”
羊未只是淡淡一笑道:“于医生,你若是少在意这些虚名,可能医术会更上一层。”
“你说的是,可是我就是气不过呀!”于医生叹了一声,学医之人不能太过世故,不能太过随意,只有一心致力于医学才能精益求精。
他当年十几岁跟着师傅学医,每天背八个小时的古医书,剩下的时间都在分药、熬药……一天枯燥无比,要求静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偶尔师傅出诊在一旁协助,师傅治完病后还要考验一番,哪里出错了就要把整本医书抄个十遍。
前后这样学了三十几年才出师,得到师傅的肯定获得了行医资格,来了这家医院东医门诊部看病。
但是相比之下,西医从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一家不错的医院之后,可能毕业五年左右的时间就能够在医院有出诊的机会了。另外,西医的工资普遍比东医高上一些。
他的情况算好的了,拜的是真正有本事的师傅,学的也是真本事,不然也不会让医院高薪聘请他过来的坐诊。但现在东医毕业的大学生……真是一眼看不见路的尽头啊。
“我近来也学习了西医的知识,的确有可取之处,所以无论是哪方面的医学,能治病就是好的。”羊未依旧保持着淡然的态度道。
于医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连连,对方是真正纯粹的医者仁心,以精湛的医术悬壶济世,这种超脱世俗的气质与他们截然不同。
“说起来,羊医生是哪里人啊?”
“河清。”
“河清?”于医生愣了一下,“河清离武坤可不近啊,为什么羊医生会跑到这边来?”
武坤是座古老的城市,古老悠久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如果是来这旅游和生活,是很不错的,毕竟到处都是名胜古迹,而且物价不高,民风和善。但若是未来发展,这里……说实话医学水平比不上江南等滨海城市以及首都。
以羊未的医术水平,不应该从河清跑到武坤才对啊,直接去更近的江南谋求发展不是更好些?
羊未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来这边有些重要的事情。”
既然对方选择来武坤,那必定是有原因的,对方不愿意说,于医生也不多问,又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闲聊,反正这边很闲,几乎没人找他们看病。
于医生正打算拿出古医术请教时,忽然看到了医术封面的字,《河清急治方》,他猛然想起什么来,他记得这本医术是两千多年前一位姓羊的女大夫所著,文字记载中,游走于各地救死扶伤,誉满杏林,被后人尊称为“医仙”。
古代社会毕竟是绝对的男权社会,男人占据各大舞台,史官要编写的历史太多,其余的寻常女子,或者并没有做出突出贡献的女子,可能在删除过程中直接去掉,再经过几代人的编写删减,一些女子姓名便渐渐消失在了历史记录当中。
若女人能留下姓名的,必定是行业顶尖人士,或者作出非常大的贡献,有必要记录下来的。而那位羊医仙被誉为五大女性名医之首,按理是应该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可唯独她没有留下姓名,所知的只有“羊”这个姓氏。
或许这也跟那位羊医仙行踪不定、极少出现在世人眼前有一定关联。
于医生之所以想起这位古代女性名医,是因为他突然在刚才注意到,他眼前这位羊医生也是姓羊,同样拥有超高的艺术,同样出身于河清……
当然,他不可能会认为羊医生就是羊医仙,羊医仙可是两千多年前的人啊!哪怕医术再过高超,也不可能活两千年吧?开什么玩笑呢!
所以他猜测——
“羊医生,你该不会是两千年前,那位羊医仙的后人吧?”于医生问道。
没错,他早就猜测这位羊医生会不会是民间哪位高人的弟子,毕竟对方年纪轻轻就能拥有如此高超的医术,言行举止也与他们格格不入。
闻言,羊未明显是愣了一下,轻笑一声答道:“不是。”
“咦,不是吗?”于医生很是惊讶。
“据我所知,那位羊医仙并没有后裔。”
“哦?还有这种说法……”
这时,羊未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应了几句后,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十一点半,她坐诊的时间结束,要换班了。
“抱歉于医生,我接下来还有些事情。”羊未说道。
“都这时间了!那我就不打扰了,说起来我下午也还有一场学术会议要去。”于医生拍下脑袋,“唉,这种会议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在羊医生这边待上半天呢。”
他之前说自己有多么空闲,其实是句自谦的话,像他这种资历老的东医专家其实是很忙的,只不过今天特意在上午留了空,就是特地跑来羊未这边请教医学方面知识。
对此羊未笑而不语,或许在她眼里,对方的医术仅仅是初窥门径,大多是依靠时间积累起来的经验,但是放在这个东医式微年代,已经是一方权威了。
就像刚刚他说的那场学术会议,没有一定实力真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学术组织,一般是资历比较老的专家或者是主任,而且他还是去讲的而非是听的。
“告辞了,于医生。”当分钟转到了数字六,羊未拎起了收拾好的东西,离开了诊室。
羊未脱下白大褂,一路上和同事点头问候,直到来到了医院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