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看到萧维祯家丁违背圣旨,保下吴家茶楼!”卢忠着急道。
还算有点政治眼光。
但萧维祯这么听话,帮着朱祁钰收敛陈党,没必要拿他开刀。
“陛下,这个吴家出身晋商,表面经营茶楼,其实是经营当铺!”
卢忠咬牙道:“陛下,这家当铺在黑市中首屈一指,是块金字招牌,对外放了无数印子钱,不知道逼得多少人卖儿卖女。”
朱祁钰皱眉,晋商、宣镇。
这是他一直怀疑的。
“陛下,微臣探听到,这吴家是经营粮食起家,如今主家不再经营粮食,倒是支脉还在做粮食买卖,嗯……做些越境的粮食买卖。”
卢忠说完,脑袋狠狠磕在地上。
“走私?”
朱祁钰来了兴趣:“仔细说!”
“吴家主宗兄弟五人,支脉有十四房,支脉主要做粮食、盐铁贸易,从边境赚了钱,再到北直隶、南直隶富庶之地投资,赚得盆满钵满。”
“涉足产业之多,资产之丰,难以用数字估算。”
“微臣听说,这吴家在朝中的靠山是陈循,陈循能大肆发展陈党,就靠晋商的财力,其中吴家出资甚巨。”
“这个吴家在晋地资助了上千晋地举子,考中进士者不下百人,还有吴姓人改了其他姓名,步入官场,以钱开道,步步高升。”
“吴家和王家互为姻亲,那天夜里,鸿胪寺寺卿萧维祯就在吴家坐镇,连东厂的番子都不敢入府。”
“但王家家主王师臣死于家中,家中大火,一切俱被焚毁,据缇骑禀报,那夜王家也有高官坐镇。”
“正是朝中失踪的工部左侍郎赵荣!”
卢忠据实禀告。
朱祁钰眯起眼睛:“你都知道?”
“陛下饶命,微臣想查有实据,再禀报给陛下,绝无隐瞒之意啊!”卢忠万分惊恐。
“哼!”
朱祁钰冷哼:“朕组建缇骑是干什么的?”
“纠劾天下,为朕张目的!”
“你可倒好,知而不报,故意隐瞒,是何居心啊?”
“卢忠,朕本想赐你一道度牒,放伱离去,照这么看,朕该直接赐死你啊!”
“陛下饶命啊!”
卢忠磕头如捣蒜,不断解释。
“来人,拖出去!赐死!”朱祁钰懒得废话:“传旨给……”
他想让东厂去查,但那夜收敛钱财的是东厂,让他们查自己,还不如不查了。
锦衣卫又在查封青.楼,本来寄予厚望的缇骑,刚组建就烂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拖回来!”
朱祁钰的声音对卢忠而言如闻仙音,他已经大小便失禁了,再被拖回来时,浑身瘫软,像烂泥一样。
冯孝用扇子扇臭气。
“卢忠,看在你往日的忠心上,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朱祁钰眸光如刀:“明天早朝之前,朕要看到这个吴家的罪证,以及牵连出来的任何人!任何事!”
“那天夜里,究竟哪个官员去了商人府邸坐镇!”
“为何去坐镇?”
“他们是何关系?”
“东厂为何不查?锦衣卫为何不报?”
“一切,朕应该知道的事情,你都要给朕查明白!”
“明天早晨,朕若看不到想看到的东西,你就没必要活着了,朕赐你凌迟,缇骑也不必存在了,统统诛杀!”
朱祁钰担心卢忠听不懂,把话说得十分明白。
他要,他想要抓的人!
希望卢忠听得明白,别傻傻去抓那些已经听话的狗。
而去抓,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让他们尝尝朕的厉害!
“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微臣一定办得妥当!”卢忠痛哭流涕。
“滚吧。”
朱祁钰十分不满。
卢忠肯定不能当缇骑主官了,得物色个新人选,缇骑该有缇骑的脊梁!
别像以前的厂卫一样,被渗透成个筛子!
不过,这次厂卫行动,让朱祁钰也十分不满,但这不能怪舒良和金忠,他们所控制的人毕竟少,还需要些时间。
“皇爷,这个吴家,奴婢也听说过。”冯孝适时道。
“嗯?”
朱祁钰歪头看过去:“何时听说的?”
“听金公公说的,宫里的物件,很多都卖了一家叫善林堂的当铺,这善林堂的背后东家,就是这沂州吴家。”
朱祁钰颔首,却话锋一转:“舒良不是说,把当铺都劫了吗?京中商贾都死了?怎么还有这个什么吴家漏网之鱼呢?”
冯孝脸色一变,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还有那个赵荣,听卢忠的话,像是东厂杀的,可舒良为何没报?”
朱祁钰语气发寒:“你那个干爹啊,终究烂泥扶不上墙,手下人做了什么事,他狗屁都不知道?”
“下旨,申斥他,让他自查,告诉他,不听话的狗,留着有什么用?”
“奴婢遵旨!”冯孝稍微松了口气。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皇爷还是信任舒良的。
“把两枚未镌刻名字的铜符交予他,朕给他清洗东厂之权,做得漂亮些,别缩手缩脚的!”
冯孝嘴角翘起,皇爷这人,嘴硬心软,嘴上骂得凶,却在提点舒良如何整饬东厂,恩威并施。
看着冯孝的背影,朱祁钰喃喃自语:“原来晋商支持的是陈循,难怪瓦剌呼之即来呢!可怎么才能让瓦剌人退兵呢?”
“现在晋商在支持谁呢?”
“宣镇连连吃败绩,背后是不是只有晋商呢?”
“还有谁参与了呢?”
“瓦剌人究竟想要什么呢?”
“没有目标,是不会打仗的,就像八年前土木堡之败,不就是瓦剌人想要重开边贸嘛,他们赢了,边贸开了,这次呢?”
“等于谦打一场胜仗,就该谈了,让步些吧,大明太弱了。”
“再打下去,天朝上国,就要成为天朝笑话了。”
“朕和太上皇有什么两样,呵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下一次,朕亲自出塞,血洗漠北!”
朱祁钰指尖敲打手臂,倏地冷笑:“也许朕只是说说大话罢了,下一次再打,说不定还要签丧.权.辱.国的条约啊!做个中原的儿皇帝,朕连宋高宗都不如啊!”
“清洗的力度不够,朕再清洗京畿,把不该存在的东西都清出来,然后练兵!”
“必须把瓦剌人挡在居庸关,也要练出塞之兵!”
朱祁钰目光坚定:“谁挡朕,朕便杀谁!”
过了很久,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推开了房门:“摆驾承乾宫。”
看看今日入宫的官小姐们,姿色如何?
……
群芳阁中。
最是豪气壮阔的建筑中,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一楼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男女分列两侧。
那些权贵公子哥们,此刻瑟瑟发抖。
厅堂中间,摆放着一把椅子,金忠端坐于上:“剁,不说就剁!”
“我真的什么不知道啊!”老鸨手掌光秃秃的,十根手指头都被剁了。
“跟咱家耍无赖?”
金忠冷笑:“等着你后台来救你?”
“别做梦了,咱家是锦衣卫提督太监金忠,是皇爷的人!”
“皇爷,知道吗,坐在大明的天上的那个人,就是皇爷!”
“你什么后台,敢来咱家面前捞人?”
“咱家倒想看看!他敢来吗?”
他慢慢站起来,随机指了一个权贵公子哥:“他家吗?”
噗!
那公子哥错愕之时,直接被削了脑袋!
连带着所有公子哥惨叫,个个面露惊恐,听个曲儿竟把小命给听没了,着实惊恐。
就算真被杀了,他家人保准一个屁都不敢放。
因为,杀他们的是金忠,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啊!
“金公公、金公公,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啊!”一个公子哥吓得屁滚尿流。
金忠朝他一笑:“告诉老鸨子,刚才被杀的,是谁家的公子啊?”
“是、是刑部侍郎的儿子!”
“咱家会参他爹一本,公主薨逝之际,他不思报国,为陛下分忧,居然放纵儿子沉迷于犬色声马之中,如此不忠不孝之臣,如何能在朝堂上为陛下效力呢?该杀!”
金忠目光如电,扫过所有公子哥。
公子哥们浑身发软,若将亲爹的官职、爵位给弄没了,亲爹肯定会打死他们,亲娘都护不住。
他们多为家中庶子,无心仕途,又无法继承家业,所以沉溺于勾栏瓦舍,做个快乐的纨绔子弟。
却不想,正快乐的时候,小命没了!
一个公子哥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抽在一个姑娘的脸上,嘶吼道:“说!你们把人藏哪了!说啊!”
“奴家不知……呃!”
那公子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逼她说出来!
那姐儿眼看都没气儿了。
宋汤想管,金忠摆摆手,让他掐,反正姑娘多,掐死了就掐死了。
很快,那姐儿被掐死了,那公子哥满脸凶恶,看向了另一个姑娘!
“不、不要杀我!”那姐儿吓得瑟瑟发抖:“我说!”
“说!”那公子哥还要掐她。
却被宋汤一脚踹飞,把那女人提到金忠面前,押着跪下。
“说吧。”金忠目光闪烁。
“在亮马帮里!”姑娘满脸惊恐,好像说出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似的。
金忠却觉得十分陌生,看向卢谦,卢谦在顺天府做个快手,对京城知之甚祥。
“回提督,亮马帮活跃在亮马河两岸,是个小帮派。”卢谦回禀。
“帮派?”
金忠皱眉:“卢谦,带上锦衣卫去抓,敢阻挡者以造反罪论处,直接杀!”
但区区一个小帮派,如何敢收那么多女人?
看来背后有大鱼。
“告诉咱家,这家勾栏院,是谁开的?”金忠问那个姐儿。
“奴家不知道!”
金忠指着那个公子哥:“过来,掐死她!”
“奴家真的不知道啊!”
那个公子哥像狗一样爬过来,掐住那姑娘的脖子。
快要没气儿的时候,她嘶吼道:“奴家只知道叫卢二爷!”
此言一出,群芳阁的老鸨脸色急变。
“卢二爷?什么货色,配称爷?”
金忠哂笑,看向老鸨:“说吧,卢二是谁啊?”
老鸨见实在瞒不住了,哭嚎道:“卢二爷是安远侯府的管家!”
“安远侯?柳溥?”
金忠哂笑:“咱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呢?管尧,去查封安远侯府,让安远侯滚过来见咱家!”
此言一出,群芳阁内瑟瑟发抖。
将勋贵视为猪狗的,也就金忠敢了。
“启禀提督,安远侯不在京中,尚在广西。”管尧回禀。
“让做主的人来,你带人封锁安远侯府,不许出不许进,违令者斩!”金忠嗤笑。
柳溥啊柳溥,皇爷就想找机会办你呢,结果自己跳出来了。
这个柳溥,是朱祁镇的人!
不过,区区一个安远侯,罩不住这个群芳阁。
安远侯府也没胆子,敢私藏粮食。
等待过程中,金忠脸上露出了笑容:“花魁都去哪了?出来跳跳舞,都说群芳阁是京中第一瓦舍,坐拥天下十大花魁,也让咱家开开眼。”
“回、回提督的话,成国公府老寿星过寿辰,把花魁都招走了!”老鸨回答。
“朱仪的母亲过寿诞吗?咱家怎么不知道呢?平阴夫人寿诞,怎么不给咱家报个信儿呢?”
金忠忽然抽刀,一刀直接劈死这个老鸨。
“满嘴谎言!”
“公主薨逝,谁敢过寿诞?平阴夫人活得不耐烦了吗?还是朱仪活腻了!”
“再说了,堂堂平阴夫人,故平阴武愍王之妻,过寿诞怎么会邀请一帮寄子,嫌不够丢脸吗?”
鲜血溅的金忠满脸都是:“来人,去请平阴夫人!”
成国公不能倒,除了需要英国公和成国公稳定人心之外,朱仪的妻子,是胡濙的女儿!
但老鸨的话说得妙啊,把胡濙的把柄,送到金忠的手里了。
皇爷要干什么?
把不听话的人,变成听话的狗,这不把柄就来了嘛!
至于流民女子被谁买去了,是死是活,皇爷压根就不关心。
他只关心两件事,驯服朝堂;找出更多的粮食。
其他的,都无所谓。
重新坐下,金忠心中有数了,这青.楼的背后,应该是成国公府,安远侯应该是占了股份。
照这么看,安远侯是成国公一脉的人喽。
继续拔萝卜,看看还能带出多少人来。
“你叫什么名字?”金忠问那个公子哥。
“回提督的话,晚生名叫俞钦玉!”
“俞士悦是你什么人啊?”
“正是晚生之父!”
金忠打量他两眼,目露兴趣之色:“可考中了举人?”
“回提督的话,晚生已中举人,正在准备今年的会试。”俞钦玉恭恭敬敬回答。
“不错,暂且跟着咱家吧,历练一番,咱家引你入宫觐见皇爷,得了皇爷恩重,可比你进士登科更加荣耀。”金忠发现俞钦玉是个可塑之才,尤其是文官之子。
文官想控制皇帝,太监何尝不想控制文官呢?
金忠也想将文官驯服成狗。
“这……”俞钦玉后悔显欠儿。
他是俞士悦嫡子,应该走正经仕途的,岂能入了锦衣卫?
被父亲知道,不得打死他呀。
“不愿意就算了,去一边跪着吧。”金忠根本不关心这种小角色,甚至,连他爹俞士悦,他都不放在眼里。
看见金忠的眼色,俞钦玉立刻磕了个头:“晚生谢提督提拔!”
“是个好苗子。”金忠嘴角翘起。
的确,俞钦玉比他爹俞士悦,更会巴结。
俞士悦也会巴结,只是经常把马屁拍到马腿上,时运不济。
那群公子哥们,有人艳羡,有人不屑,堂堂文臣之嫡子,却给太监当狗,令人不齿。
过了半个时辰,卢谦押几个满身是伤的汉子进来。
那个姐儿惊呼一声,被卢谦押进来的,正是亮马帮老大,陈四。
“启禀提督,标下在亮马帮中找到了120名妇人!”卢谦禀报。
“其余的呢?”
金忠没问,这些妇人什么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标下没找到!”
金忠指了指陈四:“先阉了,再问话!”
阉了的手法非常拙劣,一人扯着一人就动刀子。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在勾栏院里的姐儿们眼中的超级大佬,却像死狗一样被阉了,然后被拖到金忠面前。
“救救我、救救我……”陈四含糊求饶。
“这等腌臜货,也弄个什么帮会?”
金忠冷笑:“说说,背后是谁?咱家对你那芝麻绿豆一样的帮派不感兴趣。”
“不、不敢说啊!”陈四招子很亮,一眼就认出金忠的官服,就知道这回栽了。
“把其他人都阉了,想全乎着死的,就说出来,不然都阉了喂狗。”
金忠指着被割下来的玩意儿:“丢出去,喂狗。”
群芳阁中一片肃然。
谁也没想到,江湖上响当当的亮马帮,在金忠面前,连个屁都不如。
这才是权势!
真正的权势!
“是安远侯,是安远侯!”有帮众害怕被阉,说了出来。
“又是柳溥?”
金忠陡然厉喝:“安远侯家的还没来吗?死哪去了?传令,让咱家等一盏茶,咱家便杀安远侯家一个人!别跟咱家耍心眼,锦衣卫办事,他敢让锦衣卫等?”
陈四呆呆傻傻地看着金忠。
在他眼里,顶了天的人物,就是安远侯,甚至,他给安远侯府办事多年,压根就没见过柳溥,一直都是跟他几个儿子打交道。平时见到安远侯儿子,他都得跪着回话,从来没站起来过。
但在金忠眼里,安远侯都不如一条狗!
这才是权势啊!
江湖上的好汉,在权贵眼中,恐怕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陈四痴笑,笑自己多白痴啊。
吱嘎!
这时,群芳阁房门推开,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人走了进来:“晚辈柳承宽,参见金公公!”
柳承宽是柳溥第五个儿子,是庶子,对金忠毕恭毕敬。
“他,你认识吗?”金忠懒得废话。
“认识,此乃亮马帮陈四。”
见金忠不说话,柳承宽赶紧解释:“是晚辈仗着父兄权势,弄个小帮派玩玩,不想触怒了锦衣卫,请公公原谅!”
金忠看了眼柳承宽,这小子不好对付啊。
又问:“这间青.楼,也是你家的产业?”
“回公公的话,不是家中产业,是晚辈和朱轸闲暇时鼓动玩的,登不上台面,所以并未对外公开。”
朱轸,是朱仪的二儿子。
金忠登时睁开眼睛,妙人啊!
柳溥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个柳承宽,知道咱家在收集成国公府的把柄,居然主动送上来了!
真是个妙人。
金忠故意又问:“亮马帮从流民中买女人,也是你等授意的?”
“是晚辈与朱轸授意的,既是开青.楼的,自然需要些颜色靓丽的,流民中不泛有姿色尚可的,此乃正经生意,请公公莫怪。”
柳承宽回答得滴水不漏,却暗戳戳的把朱轸带进来。
“那你们用什么买的妇人呢?”
“粮食!”
柳承宽跪在地上,脸上无尽悔意:“晚辈偷盗了家中存粮,借机买些妇人进来。”
聪明人!
金忠有点欣赏这小子了。
“两千余女人,得用多少粮食呢?柳公子会不会算算?”
金忠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带回诏狱,好好审!”
“晚辈愿意配合。”
柳承宽居然磕了个头,十分配合。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金忠大费周章,不就是想收集成国公府的把柄嘛。
为何?
胡濙呗。
成国公朱仪的妻子,是胡濙的女儿,朱轸就是胡濙的外孙。
皇爷想让胡濙听话,就得拿捏住他的把柄。
然后,在朝堂上,把所有人驯服成狗。
柳承宽更聪明,一眼就看出金忠的目的,主动配合,未尝没有柳溥投靠皇帝之意。
“群芳阁查封,女人带入诏狱!”
金忠让管尧等三人,率队查封京中所有青楼,女人全部带入诏狱。
……
承乾宫。
朱祁钰收到金忠的奏报,嘴角翘起:“朱仪、柳溥,可算抓到你们小辫子了。”
“还把胡濙牵扯进来了,妙,哈哈!”
“金忠办得不错,再催金忠,那么多粮食,必有蛛丝马迹,继续查,往深了挖!”
据唐贵妃禀报,今天入宫了五十余个官宦女儿。
她安排这些女人逐一走过来,让皇帝看看颜色。
朱祁钰拄着头,躺在塌上,让这些官宦家的女儿,一个个走过。
每过一个,冯孝在旁说出名字,以及家势。
“那胡氏不错!”
朱祁钰看向一个身穿绿衣,岁数不大,却落落大方的女孩,是胡长宁的嫡女。
“叫什么?”朱祁钰歪头问冯孝。
“回禀皇爷,叫胡贵菊。”冯孝回禀。
这名字让朱祁钰忍俊不禁,菊……
他歪头看了一眼:“留在乾清宫伺候。”
胡濙懂事,他也投桃报李,总不能让老太傅的亲孙女去倒恭桶吧。
等胡濙不听话的时候,朕就折腾你孙女。
朱祁钰满心恶趣味,欣赏着百官之女。
拿她们的容貌,和其父对比,看看是不是亲生的。
高门庭深,谁家没点狗屁倒灶的事,那些朝臣都多大岁数了,还娶那么多老婆,家里没点颜色就怪了。
结果越看越失望,没什么惊艳之资。
他把朝中重臣之女,留在乾清宫伺候,其他的,充入各宫。
倒有一个女孩,颇有心机。
穿着稍微露骨些,打扮得妖滟,但和前世的妖滟贱货比起来,差太远了。
而且长得稍差,皮肤有些黑,手臂上汗毛有些重,朱祁钰没看上。
她是林聪是孙女,叫林钰。
也留在乾清宫伺候。
“陛下,是否留下侍寝?”唐贵妃悄悄问,指的是林钰。
“才十几岁,汗毛便这般重,长大了岂不比朕的还多?算了,放在宫中做个粗使丫鬟吧。”
朱祁钰意兴阑珊,官宦家的小姐,不都该是美女吗?
怎么都这种颜色?
本以为是一场惊艳的选美,结果,还不如不看。
大失所望。
“把永和宫收拾出来,让谈氏搬进去。”
朱祁钰决定了,收了谈允贤。
本来还不着急,看了这么多倒胃口的京中官宦小姐,发现还是谈允贤长得漂亮,让人食指大动。
“陛下,若人人都是绝色,岂不把您累坏了?”
唐贵妃拿皇帝打趣。
“朕养养眼还不成吗?”
唐贵妃大笑:“宫中也需要做粗活的,何况磨砺几年,还要放出宫去。”
“也对。”
朱祁钰笑道:“只是苦了太监了,以后可找不到宫女对食了。这些官宦家的小姐,状元郎都未必看得上,如何会看得上太监?”
唐贵妃掩嘴而笑:“不如陛下给太监们赐一门婚事。”
“打住吧,朕可不想背负千古骂名,他们还是自己解决吧。”朱祁钰大乐,鬼知道太监怎么自己解决。
和衣而睡。
……
出了宫的卢忠,却红了眼睛。
“都他娘的把眼珠子瞪起来,老子要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们都得跟着死!”
卢忠率领缇骑,先把吴家大门给踹了。
“官大人,这是家主给的!”吴家管家拿出一把银子。
却被卢忠一脚踹翻,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疤:“看见没有,陛下打的!”
“下一次,陛下就要本官的脑袋了!”
“钱有个屁用!带本官去找你们老爷!”
卢忠让人把守各门,封锁消息,敢出去者,杀。
吴正今年五十余岁,他是主宗的家主,吴家最精明之处,是主宗五支,支脉十四房,分散在全国各地。
在京中的主要是吴正一支,和吴思道、吴思明两房。
“吴老板,认识本官吧?”卢忠提着刀,进了厅堂。
“自然认识,缇骑卢大人。”
吴正态度和气:“请大人上座……”
卢忠却直接把刀架他脖子上:“上座个屁,别啰嗦,本官问什么你说什么?不要废话!本官没工夫!”
“前天夜里,谁在家中做客?”
吴正脸色一变,还想套近乎,卢忠却把刀锋压进他脖子里,鲜血殷出,把他吓坏了。
“别、别这样,是萧维祯萧大人!在下与萧大人是好朋友……”
卢忠继续压刀刃,鲜血流的更多了。
吴正不敢说话了。
“本官问什么,说什么,没问的,不许说!”
卢忠恨自己,持圣旨杀人的事情都不会做,还会做什么?
难怪陛下震怒,活该!
“是,是!”吴正被吓坏了。
“前天夜里,你家中可有遭灾?”卢忠又问。
“有、有乱兵攻打府邸,被家丁打退了!啊!”
吴正又惨叫起来:“在下没说谎啊!”
他喉咙发凉,鲜血流的更多了。
“本官怎么没看见有攻打的痕迹呢?”
“那天晚上,有人叩门,然后就退了出去,当本官是瞎子吗?”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官是谁?”
“是卢忠!”
卢忠大怒!
自己更蠢,为什么要帮这种货色遮掩?
那天晚上,他就在门外,还收了他家好处,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呢!
“来人,杀吴正一子!”卢忠爆吼。
吴正还在傻眼的时候,就看见有一缇骑,将一颗脑袋丢在地上,那是他七儿子,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啊!
吴正不敢哭嚎,怕喉管被割破了,他也死了。
“说!”
“是是是,那天晚上是东厂校尉张永年,来的府邸,因为有萧大人在,所以退走了,在下给了他一千亩良田的地契!”吴正哭着说。
“记下来!”卢忠对手下人说。
然后又问:“萧维祯和你什么关系?为何要保你?”
吴正不敢隐瞒,说自己的后台是陈循,陈循死后就是萧维祯,所以萧维祯保他。
“啊!”
话音未落,吴正惨叫,他脖子上鲜血爆流。
快割到喉管了,再深一丁点,他就死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吴正嘶吼。
“放屁!”
卢忠冷笑:“萧维祯算个什么东西?鸿胪寺寺卿而已,他能帮你什么?帮你把粮食运到瓦剌吗?”
“没有,绝对没有!”吴正吓坏了。
“本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卢忠懒得废话。
“是李贤,是李贤!”
吴正瞒不住了,也不敢隐瞒。
卢忠琢磨一下,李贤倒是有可能,让人记下来。
“王师臣呢?”
“也是李贤的人!我们都是李贤的人!”吴正吓得不敢隐瞒。
“还有谁?”
“余家、黄家,都是李贤的人!”吴正卖个干净。
“晋商都是李贤的人?”
吴正点头,但因为用力过猛,鲜血流出来得更多了。
见他还算老实。
卢忠放下了刀,环顾一周,语气稍缓,漫不经心问:“你家当铺被劫了吗?”
“劫了,什么都不剩了。”吴正不敢撒谎。
“为何没去顺天府鸣冤啊?”卢忠坐在主位上,让下人上茶,也喝一喝这上好的茶叶。
“在下不敢。”
“有李贤撑腰,有什么不敢的?”
卢忠仿佛在话家常,让手下的人也都尝尝茶,气氛莫名其妙轻松了起来。
“在下不敢给李阁老添麻烦。”
卢忠点点头:“京畿流民遍地,你没少赚吧?”
“没、没,在下信佛,不敢赚昧良心的钱,怕遭报应。”
吴正把自己撇得干净:“但吴家旁支,做的生意,我这个家主是管不了的。”
“都是吴思道、吴思明兄弟做的?”卢忠似笑非笑。
好事算自己的,锅让支脉背。
吴正面露尴尬,手捂着脖子,鲜血不断外流,他却只能忍着,不敢找医者。
“最近家里没买些女人啊?”
“没、没……”
吴正话没说完,猛地发现卢忠脸色阴沉下来,陡然惨叫一声,他被卢忠踹出老远,狠狠摔在地上。
“你他娘的糊弄老子呢!”
卢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你家不是正经生意人吗?当铺被打劫了?为什么不去顺天府鸣冤?”
“还有,吴思道、吴思明兄弟明明是粮商,为何没死?”
“你他娘的还信佛!老子劝你去信地藏王菩萨吧!”
说着,他一刀狠狠劈在吴正的肚子上。
一刀死不了,就是疼。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卢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再杀一个儿子,去!”
吴正却死死咬着牙。
一旦说出来,那就不是死一个儿子了,而是……整个晋商群体都得死!
“他不说话就接着杀!”
卢忠疯了,因为他查不出来,皇帝就会凌迟他,绝不是开玩笑的!
却在这时,萧维祯登门。
看着厅堂里一片狼藉,一颗心下沉。
“萧大人来的正好!”
卢忠目眦尽裂:“他身上有秘密,本官杀了他几个儿子,他都咬死不说!萧大人,那天晚上,你坐镇他家,他也承认了,和你关系匪浅,便由你来杀!都押上来!”
“卢提督,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如坐下来商量商量。”
萧维祯露出笑脸:“就像那晚一样……”
啪!
卢忠狠狠一个耳光扇在萧维祯的脸上,然后从怀里拿出几张地契,丢在萧维祯的脸上。
“陛下要本官的命,你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萧大人!”
卢忠打一个耳光还不过瘾,反手又抽了萧维祯一个耳光!
萧维祯脸蛋发青,痛的不是脸,而是尊严,偏偏他还要挤出一抹笑容。
“卢提督可否出气了?”萧维祯贱笑。
卢忠冲他露出牙齿:“没有!”
直接一脚,把萧维祯踹翻在地!
“他娘的,老子就说你们官商勾结,现在看来,不止是官商勾结,而是要谋逆造反吧!”
卢忠直接把刀架在萧维祯的脖子上:“还想拉老子下水?知不知道?老子是陛下的人!永远不会变!”
萧维祯被踹傻了:“造、造反?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他晃荡着脑袋,满脸惊恐。
要不是太上皇夺门,他至于沦落至此吗?
他一听造反,就浑身难受。
再说了,他如今刚刚获得陛下青睐,怎么会傻的造反呢?
可……
他慢慢看向了吴正,见吴正紧紧闭嘴,就知道坏事了!
“你、你参与造反了?”萧维祯真想打死自己啊,为什么收到吴家人密报,他就屁颠屁颠来了呢。
那天晚上,他收了一万两白银。
又拿吴家的地契,打发了张永年和卢忠。
事后,吴正又双手奉上一幅吴道子的画。
今天他收到吴家人的密报,就想着钱这么好赚,再赚一点,谁想这是个天坑啊,把自己搭进去的天坑啊。
“我没造反啊!”吴正喊冤。
“那当铺被打劫了,为什么不去顺天府鸣冤?”卢忠问。
经卢忠提醒,萧维祯也愣住了。
对啊,当铺是正经生意,被人抄了,总该找回来的,哪怕是皇帝,若面对压力过大,也会返还一部分。
两天了,顺天府安静得不得了,太诡异了!
再看卢忠,就知道,皇帝怀疑了,所以派缇骑来查!
“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害死自己也就罢了,不要害本官啊!”
萧维祯害怕了,爬起来狠狠踹吴正,从缇骑手里抢来刀,架在吴正的脖子上:“别逼本官杀人!”
吴正都傻了,一向老好人似的萧维祯,怎么变成了像一头野兽?
好像这朝堂上的官员,都在往野兽的方向进化?
太诡异了!
“吴家杀绝了,还有王家、余家、黄家,对了,王家人都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卢忠目光闪烁,让人把吴家人都拉过来,当着吴正的面杀!
再把吴正儿子的人头,放在吴正的面前,让他盯着、看着!
“别杀了,别杀了……”
吴正嚎啕大哭:“粮食,是粮食!”
“什么?”
卢忠猛地抓起吴正,两眼放光:“你说什么?”
“粮食!”
吴正瞒不住了。
“哪来的粮食?粮食在哪呢?带本官去!快!”卢忠激动了,这是立大功的机会啊。
“不在这,在、在祠堂,地窖!”吴正招了。
卢忠把缇骑召集起来,让吴正领路,去吴家祠堂。
又留下几个人,不许将消息传出去。
路上,卢忠和萧维祯同乘一马:“萧大人,你们为什么要囤积粮食啊?是不是要造反啊?”
“跟我无关啊!”
萧维祯被吓尿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连本官都不敢自称,直接称我了。
“告诉本官,那夜赵荣去哪了?”卢忠质问。
“去了王师臣的家里。”萧维祯不敢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
陈循死后,晋商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投奔了李贤。
其实,京畿缺粮,并不是京中权贵搜刮了一波,就导致了大饥荒的!
在这之前,晋商就搜刮了好几波。
陈循策划瓦剌叩关的时候,晋商就发现了商机,趁机收购了一批粮食,准备等宣镇缺粮时,高价卖出去。
等战事起来,晋商又趁机搜刮了一波粮食。
山东大涝消息传来后,晋商又收购了一波粮食。
来回三波,京畿已经开始缺粮了。
这个时候,京中权贵为了赚皇帝的银子,高价收粮,直接造成了京畿大灾荒。
其实,京畿早就是一层薄冰,只是被权贵捅破了而已。
到了吴家祠堂。
卢忠让人把看守祠堂的人杀了,然后让吴正指着,把地窖打开。
吴正不敢反抗,打开地窖。
卢忠举着火把先进去,让人小心,千万别引燃了粮食。
结果,走进去后,卢忠瞪圆了眼睛,然后冲出来,一脚踹在吴正的身上:“你说这是一点粮食?”
吴正惨叫,他脖子、胸口都在流血,真快不行了。
“多少?”萧维祯诧异。
“本官用火把照了一下,都照不到头!”
噗通!
萧维祯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皇帝本就多疑,若知道吴家私藏了这么多粮食,肯定怀疑吴家造反,而和晋商关系不菲的李贤、萧维祯等人,必死无疑了!
“还有谁家有粮食!说!”卢忠知道,自己被馅饼砸头上了,滔天大功啊!
“王家、余家、黄家都有……”
咕噜!
卢忠吞了口口水,照这么算的话,京畿不缺粮了!
就吴家地窖里,恐怕有上万石粮食!
“那天晚上,你们烧的是假粮食啊?”卢忠认为,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粮食哪来的?
就算是反复收,也收不到这么多啊!
吴正不敢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其他人遮掩吗?”卢忠立刻派人入宫禀告,光靠缇骑,肯定无法控制全部粮食。
他得把功劳分润给锦衣卫和东厂。
这也是卢忠的自保之道,和舒良、金忠比起来,他只是皇帝无奈的选择,舒良、金忠才是皇帝真正信任的人。
所以,他分润功劳给舒良、金忠一些,也能买个好。
“这里不止有今年的粮,很多都是陈粮!”
吴正惊恐道:“这些都是我家一点点攒下来的……”
咔嚓!
卢忠狠狠给他一刀:“他娘的,糊弄傻子呢?”
“新粮、陈粮老子还不认得?”
“本官是苦日子出身,从小吃陈粮长大的,会分不清什么是新粮,什么是陈粮吗?”
吴正快要被劈死了,脸色煞白,失血过多,张张嘴:“救、救我!”
“你先说,本官再救你!”
“是、是军粮!”
轰!
卢忠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萧维祯。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坏了,把天捅破了!
吧嗒!
卢忠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吴正说完,咯咯怪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开心,就是在看卢忠的笑话!
“笑你娘个头啊!去死吧!”
卢忠捡起刀,狠狠一刀,直接把他脑袋剁下来!
见吴正被杀了,萧维祯居然松了口气:“卢兄,此事事关太大了,如今宣镇就是个马蜂窝啊,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将粮食献给陛下,让陛下去查,咱们不要经手了,行不行啊?”
卢忠蠕了蠕唇,他也被吓坏了。
他最擅长明哲保身的,萧维祯的提议,让他心动了。
“老弟,老哥哥是为你好。”
“真的,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咱们肩膀太单薄,顶不住的。”
“信不信,只要查,咱们两个最先死!”
萧维祯满脸惊恐,抓住卢忠的手:“过去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也当做老哥哥没来过!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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