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何物?”
刚走出去七八步,猛然听到刘嫖一声‘等等’,杨川心头微微一缩,转头却看见那老妇手里端着一小盘‘三鹿小奶糕’,一脸的疑惑。
原来,这食盒总计有五层,这一盘小奶糕放置在最上面一层,宫人适才在摆放酒肉时反而没注意到……
杨川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几步:“大长公主,这是咱们厨房的刘、刘狗剩烹制出来的奶糕。”
“奶糕?”
刘嫖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脸上神色严厉而冷峻:“可曾令人品食?”
杨川还没开口,身边的宫人姜毒上前一步,躬身道:“禀告大长公主殿下,这奶糕味道极佳,奴婢已经亲口品食过了。”
杨川一时间心中茫然。
旋即,他心生警惕,只觉得后背的寒毛渐渐倒竖起来。
这个姜毒、有问题啊!
这‘三鹿小奶糕’分明是这一两日才调配出来的,就连杨川自己都不曾亲口品尝,这家伙怎么说是已经品食过了?
馆陶公主听了姜毒的言语,微微点头,捏起一块奶糕,先将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这才放入口中慢慢品尝。
渐渐的,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笑容:“啧啧,难得那个奴才还有这般手艺,姜毒啊,回头重重赏赐于他,并令他将这奶糕的烹制秘法原原本本的交出来;
咱们长门园不是在长安城里还有一些店铺么?
腾出一间来,专门就卖这种奶糕,想必宫中那些贵人和公卿侯府的人,都会喜欢这甜糯之极的味道,也算是给咱长门园增添一笔收入嘛。”
说着话,刘嫖老妇一口一个小奶糕,转眼间,就有三五个吞入腹中。
姜毒赶紧躬身领命。
杨川却听得暗暗摇头,看看,这便是汉帝国的顶级掠食者,即便是身居大长公主高位,却是连一点小小的糕点生意都不放过,怪不得人家能豪富天下……
回到长门园后,那位刘三爷‘刘狗剩’火急火燎的出门而去,杨川却走进厨房,趁着下午没人打扰,开始调配‘快乐催肥水’。
这个长门园并非善地,绝对不能久留了。
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调配出来,然后,想办法溜之大吉。
亲眼见过刘嫖老妇一面,收获颇丰,起码他知道了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用美食将其迅速弄死……
……
三日后,刘老三得了‘快乐催肥水’的秘方后,喜形于色,乐滋滋的又出了一趟门,直到半夜时分方才回来。
当晚,这厮便提着一坛酒、一只烤鸡和半斤冷切狗肉,悄咪咪摸进杨川的房间。
“小兄弟,哥哥请你吃酒。”一进门,这厮焦枯面皮上扯出几道笑纹,亲自动手,将几样酒肉吃食摆放在案几之上。
杨川一副受宠若惊,赶紧翻身起来,笨手笨脚的上前帮忙。
顺带着,他将刘老三带来的酒肉‘检查’一遍,哭笑不得的发现,这家伙带来的那一坛醪糟酒里,竟然下了毒?
作为一名合格的厨子,使毒小能手,杨川一下子便判断出,酒中之毒应该是砒霜之类的玩意。
麻蛋,下手挺狠的。
他不禁有些悲哀,想想自己特娘的归汉后,遇到的人物要么就是精于控制人心,要么就是阴狠小人,是他杨川的生辰八字不好,命犯小人还是怎么了?
于是,二人坐下来开始对酌。
就跟宫斗剧里演的那样,刘狗剩的酒碗添了七八次,那厮却始终没有喝下一口;同样的,假装受宠若惊的杨川,七八碗酒灌下去,却是手边的一大团粗布手巾倒了大霉。
每一大口酒入口,杨川便会佯装不会喝酒,使劲咳嗽几声,低头将嘴凑在粗布手巾,尽数吐出口中毒酒。
不到一炷香工夫,黄泥地面上,便湿了一大滩。
自然而然的,杨川终于软倒在地,任凭刘狗剩手忙脚乱的将他扛起来,鬼鬼祟祟的出了房门,甚为慌张的向不远处的灞河而去。
来到河边,这厮四顾无人,‘噗通’一声,便将软哒哒的杨川丢进冰凉的河水中……
刘狗剩的杀人手法甚是粗糙,简直就一个大蠢货。
但闭了一口气、在灞河水底顺流而下的杨川,心里却充满了疑惑:‘这刘老三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宫人姜毒又是什么情况?’
这长门园里,处处充满了诡异!
有备而来,却被莫名的一个小人物‘毒杀’,这其中的逻辑实在太过简单粗暴,让一贯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的杨川还有点不适应。
当然,以他的心性,还是愿意多想几层。
比如,刚开始,可能是刘狗剩单纯的就在眼红杨川的‘秘方’,所图不过一点赏赐、身份地位罢了,纯粹就一小人物的贪心作祟;
这一点,完全可以从那厮在得到赏赐后,其得意忘形的骚包样子上就能看得出来。
问题是!
那个姜毒又是什么人?皇帝刘彻的人?平阳公主的人?或者,其实只不过是馆陶公主刘嫖的人,其所作所为,不过是图谋一点钱财?
杨川更倾向于刘彻,所以,他不得不提前结束在长门园的厨子生涯,半推半就的,被那位‘刘狗剩’给‘毒杀’算求了。
能在大汉大长公主殿下身边安插一个眼线,除了皇帝能做到,恐怕就连平阳公主都不大可能吧?那么,如果宫人姜毒真是刘彻的人,为何要指使刘老三杀人灭口?
凡此种种,杨川想了又想,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好暗叹一口气,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
然后,潜入水中,继续向下游漂去……
次日傍晚,杨川秘密回到长安城的平阳侯府。
“曹襄,问一问霍去病的金雕熬的如何了?若是成功了,便让他立刻赶回长安城,就说让他来陪咱们痛饮几日再说。”一见面,杨川直截了当的下令。
“还有,让你那些狐朋狗友都来平阳侯府,让咱也过几天纨绔恶少们的快乐生活。”
眼瞅着脸色苍白、满面倦容的杨川,曹襄呆了好几个呼吸:“杨川,你没事吧?”
杨川摇摇头,低声道:“伱舅舅在馆陶公主身边安插了人,此事你可知晓?”
“还以为什么屁事呢,”曹襄无所谓的‘嘁’了一声,笑道:“哪一个权贵的家里,还没有几个、十几个皇帝的人?真是少见多怪。
好了,只要你这家伙平安归来,就比什么都强。
你说的对,咱们本来就是纨绔恶少,最近忙着保命,还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哈哈,本侯这便传讯给那些牲口,让他们过来吃酒玩耍!”
杨川嘿然而笑,道:“好……”
……
杨川、曹襄二人在平阳侯府大宴宾客,宰杀羔羊百余只,就在侯府的一片花圃铺上猩红地毯,搭了两大片席棚,还请了卓氏‘天府人间’的一些舞娘、乐师等过来助兴。
一时间,歌舞升平,丝弦悦耳。
曹襄家的酒肉香气,飘散出去三五里之地,都能被清楚的闻见,让多少长安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尽显豪门权贵的奢靡本色。
闻讯赶来的纨绔子,足足有一百多人,再加上他们带来的仆役、舞娘、厨子和乐师等,更是数不胜数,简直就是一场顶级掠食者的狂欢。
不过,这些长安城里的纨绔子啊,除了嚣张跋扈、贪酒好色、打架斗殴等小毛病,基本上都被平阳侯曹襄压的死死的,根本就不敢轻易造次。
所以,酒宴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比较斯文。
可是,酒过十七八巡、烤全羊尚未端上时,一些平日间就互相看不顺眼的纨绔恶少们,便开始蠢蠢欲动,剑拔弩张。
其中,最为离谱的,便是樊离与张连二人,竟为了一个弹琴的小妇人而拔剑相向,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此时。
霍去病来了。
蹄声得得,一人一骑,驰入平阳侯府的二门,迳直来到举行酒宴之处;在他的头顶上方十几丈高处,七只金雕盘旋飞舞,犹如七位守护神兽,鸣音清越,令人艳羡不已。
这货也是个骚包,就算前来赴宴,却是一身羽林军的鲜明甲胄,搭配一袭猩红披风,手提一根丈八马槊……
就连曹襄都不由得喝一声彩:“哎呀,好骚包的一位少年将军!”
杨川哈哈大笑。
其他纨绔恶少们想笑,可被霍去病冷冷扫视一圈,一个个便闭嘴了。
“听说我兄弟在半路被人截杀,有人动用军中重弩,将他们乘坐的马车射成一堆破烂木头,尔等可知,此事系何人所为?”
霍去病脸色阴沉,端坐在马背上,将手中马槊在地上一扎,沉声喝道:“说,谁家干的?!”
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连曹襄、杨川二人也愣住了。
这个铁憨憨,难道真不知其中关节,这种牵涉到皇家脸面的烂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简直就……
“霍去病,来来来,坐表哥身边来。”曹襄轻咳两声,哈哈笑着招呼一声。
杨川本来也要招呼一声,先让这憨货闭嘴,可看见霍去病铁青着脸,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森寒冷气,只好坐着没吭声。
霍去病不是糊涂人。
相反,关于朝堂上的那些阴私之事,这个骄傲至极的少年,其实心里明白的很,只不过平日间懒得去理会罢了。
‘难道、是刘彻的意思?’
杨川笑吟吟的望着霍去病,有些惊奇的发现,这家伙的两道眉毛又长开了一些,两只狭长眼睛,竟似有些微微上扬,看样子还是丹凤眼、双眼皮……
“你们,谁知道此事?”
“夏侯颇,张连,萧庆,雍欢,樊离,是不是你们几家干的好事?”
“还有你,卫伉,截杀杨川、曹襄二人的恶徒能调来军中重弩,是不是舅舅干的?”
霍去病催动战马,在酒宴上缓缓而行,手中马槊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仓朗朗’之声,让一众纨绔恶少面面相觑,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你们都不承认是吧?”
霍去病冷笑几声,拨转马头,向侯府大门外而去,随口骂道:“等某家查出是哪个狗贼下手,戕害我霍去病的兄弟,定然弄死他三族!”
“杨川,曹襄,你们等着,某家这便去未央宫问个明白!”
眼看着霍去病离去,七只老雕也腾空而起,在高天之上盘旋几圈,便随着主人向未央宫方向飞去,众人都看傻眼了。
唯有曹襄、杨川对视一眼。
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摇头苦笑……
元宵节,厨子祝大家阖家幸福安康!
无以为报,只好将刚刚码好的一章发出来,算是加更吧。
长安城剧情,第一个大反派刘嫖马上就要嗝屁了,即将进入朝堂权谋争斗,厨子的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