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俊俏的一位小郎君呐,卖到黑市人牲口市场去,不得有个三五十两金子?”
“嘁,黑市能卖几个钱?要我说啊,随便卖给哪家侯爷府,还不是随随便便七八千金?”
‘堡子’的大门落了闩,几名精瘦汉子突然狂笑起来,其中一名络腮胡子指着杨川喜笑颜开:“瞧瞧这眼睛,瞧瞧这鼻子,啧啧,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小脸蛋,简直天生尤物呢。”
另外几人大笑起来。
这是,一间简陋石屋的门里,缓步走出一人,却是一个留了山羊须的中年汉子,一身羊皮袄子毛发顺溜、干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此外,从这几人脸上、手臂上的伤疤来看,至少应该是部曲之类。
当然,也可能是什么游侠儿之流。
汉帝国的猎奴买卖,一向由那些顶级掠食者把持,朝廷三令五申、严厉打击都不管用,可见其中的利润该有多么丰厚。
某人曾说过,当一桩买卖的利润,超过一百倍的时候,人们便会趋之若鹜;当利润超过三百倍、五百倍、八百倍时,就连朝廷都会为之疯狂,从而开始官商勾结、与民争利。
据杨川所知,汉帝国眼下最大的盐贩子是曹襄,最大的铁矿主是蜀中卓王孙;而最大的‘猎奴团’头子,便是刘嫖。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刘嫖这不是还没死透么……
……
“几位大叔这是何意?”
杨川心下冷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惊惧之色,焦急的说道:“我是来做正经生意的,我有钱,我家里有不少金子,只要你们能贩卖来足够的人牲口,我能吃下好几百个!”
石屋门口,那名山羊胡汉子目光幽冷,皮笑肉不笑的瞅着杨川,突然开口问道:“你叫杨川?”
杨川心下一动,拱手笑道:“咦,大叔认识他啊?”
“不认识,”那汉子冷笑道,“不过,这方圆百余里,有庄子的可只有杨川小贼,你说是不?”
杨川点头:“嗯,有道理,所以呢?”
“所以,伱这是自寻死路啊,”那中年汉子双手拢在羊皮袍子里,冷淡说道:“我该叫你一声杨公子呢,还是该叫你一声军侯大人呢?”
这一下,杨川心头方才觉察到一丝不妙:‘我成为羽林军甲字号野战营的军侯,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一个狗屁猎奴团的小头目竟然都知道了?’
‘是谁泄露出去的?是羽林军内部有鬼,还是宫里有人?’
如此看来,刘彻引以为傲的羽林军,其实早就千疮百孔、消息泄露得跟一个烂筛子一般了,想想还真有点令人心惊肉跳。
而杨川最关心的,却还是自己在竹园头村的那片封地,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都是一些什么来头?
这一切其实跟杨川关系不大,主要的根源,终归还是平阳公主来过几次、盐贩子曹襄长住于此,如今,还驻扎了一个羽林军的野战营……
想想就心累啊。
杨川使劲搓几下脸颊,将心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之脑后,咧嘴笑道:“其实呢,不管是杨公子还是军侯大人,只不过都是一些虚名而已。
几位大叔,你们手头有多少人牲口,我出高价,全部收了。”
几名汉子捧腹狂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那位山羊胡汉子也笑了,道:“一两百名人牲口有个屁用,不过几万钱而已,可你杨川就不同了,猎奴团的悬赏榜上,你如今身价不菲,随随便便就能卖几十斤金子呢。
弟兄们,上!”
到底是专业的猎奴团,说翻脸就翻脸,根本就不会拖泥带水,那汉子的话音未落,一张大网便兜头落了下来,差不多有三五丈大小。
几名汉子分工明确,撒网的撒网,手持弓弩的两个人则目如鹰隼,在大网边沿游走不定,自然是为了防止‘人牲口’逃脱,随手便能一箭射倒。
杨川不敢大意,一个侧身翻滚,避开大网的正面,手中赫然出现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他早已看得清楚,这张专门用来捉人的大网,是由小指粗细的羊毛绳子编织而成,韧性十足,一般的刀剑兵刃根本就砍不断这玩意儿。
不过,他的这把菜刀就不同了。
要知道,这把长不足一尺半、宽不过二寸的菜刀,是他与堂邑父二人,耗费整整三天三夜才打制成功,不能说削铁如泥,但一般的刀剑却也扛不住他几下乱剁。
另外,在菜刀的刀背上,他十分贴心的将其设计为锯齿状,好方便切割牛筋、羊蹄、脚腕等部位的筋头巴脑,不啻为一把攻防兼备的防身利刃。
‘刺啦’一声。
杨川猛的向上挥手,手腕翻转间,那张大网登时便被割断三四尺长的一个口子;紧接着,杨川就地一个翻滚,手中菜刀再一划拉。
原本齐整的一张大网上,便出现一个三角口子。
杨川轻轻向上一个跃,似乎便要从那道三角口子里逃脱;几名汉子齐齐呼喝一声,大网猛的向上翻卷,转眼间便将杨川再次覆盖其中。
“放松绳子,莫要让他割网!”
那名山羊胡汉子始终没有动手,而是冷淡的瞅着场中的捕猎,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两只三角眼里,也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正如他自己所说,三两百个‘人牲口’能卖几个钱?
捉了杨川,转手便是几十斤金子。
要知道,那可是实打实的金子,并非黑市上做买卖常用的黄铜……
杨川被一张大网纠缠住,一时间束手无策,尤其是这帮猎奴团成员经验老到,能将大网控制自如,松松垮垮的大网,就算再锋利的菜刀割上去,根本就没什么屁用。
眼看着那几名汉子脚下快速移动,抖动手中大网,转眼间便死死的缠绕上来,杨川嘿然冷笑一声,突然倒在地上一个翻滚。
与此同时,他右手所持的菜刀挥出去,猛砍大网;左手却悄悄摸入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弓弩,对着那山羊胡汉子便扣下了机括。
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他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汉子,顺手又是一箭。
杨川只恨自己身材瘦小,力量上根本就无法与人抗衡,所以啊,他给自己准备了不少‘阴人小神器’,就连公孙离那样的高人,稍有不慎,都会被他一招阴成残废而任人宰割。
区区几名猎奴团成员算个屁!
所以,七八个呼吸后,战斗结束了。
几乎与此同时,豹姐、两只沙雕也陆续返回,看这几个货嘴角、利爪上的新鲜血肉,杨川便知道,分散在周围的那几名充当‘暗哨’的猎奴团成员,全部完蛋了……
……
将几名半死不活的汉子用‘猪蹄扣’捆绑着吊起来,杨川也不着急审问,而是在这座堡子里转悠一圈,还别说,让他搜集到不少好东西呢。
几袋子钱币、几十两金子、七八片羊皮、三四十根竹简,差不多就是这些人的全部家当。
对了,还有一卷甚为昂贵的丝帛,就塞在一根半尺长的竹管里,用一片破羊皮包裹着,一看就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吗的,就这么一点破烂玩意?”
将‘战利品’归拢起来,一股脑儿的抱出来,随手丢在地上,杨川犹自愤愤不平的乱骂:“还以为你们猎奴团是个金窝窝,想不到竟然是一些穷逼啊?
你们这些家伙,好好的田地不去种,就这点三脚猫工夫,还学人家猎奴团的去挣大钱?
呸,穷逼!”
他向地上啐一口唾沫,浑然不顾那几名汉子眼眸中杀人的目光,一屁股坐下来,就很是嫌弃的翻捡起来。
“这些钱币品质太差劲了,黄铜里面掺杂的东西太多,看看,一折就断,这种破钱你们还当成宝了?”
“这些金砂品质不错,回头略加提纯便是上好的金子,不过,这一点金砂也太少,狗都不要吧?”
“这羊皮卷是你们的流水账?”
“啧啧,乱七八糟的,你们难道就没念过书?呃,对了,看你们这些哈怂的样子,怎么会念书识字呢……”
……
一边嫌弃着,一边将那些‘垃圾玩意儿’往自己的行囊里塞,杨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意思,那几名猎奴团成员都快气哭了。
“狗日的,你能不能闭嘴!”
一名汉子实在忍无可忍,气狠狠的骂道:“我们辛辛苦苦攒了两三年的钱财,让你狗日的一口吞了,特娘的还在此呱噪,你、你、你简直不是人!”
另外两名汉子也咒骂起来。
至于说那名山羊胡汉子,大腿根被杨川射了一箭后,此刻早就疼的浑身哆嗦,满头大汗,哪里还能开口骂人?
如果咒骂、眼神和口水能杀人,估计杨川这会儿都能死上好几百回了。
对于这几人的咒骂、怒视和唾弃,杨川恍若未闻,不停手的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往自己的行囊里头硬塞;
最后,他的两只行囊鼓鼓囊囊的,实在塞不进东西了,杨川这才郁闷起来,骂道:“看看你们这些垃圾货,我都没地方塞了。”
于是,他干脆剥掉其中一名汉子的羊皮裤子,将两只裤管用绳子绑住,开始往里面塞钱币、羊皮卷、竹简等。
“好了,东西都装完了,该问你们几句话了。”
杨川拿起那半截竹管,从里面扯出那张丝帛之物,‘哗’的一下展开,脸上露出一抹十分奇怪的微笑:“你们几个人,谁先说?”
有人哭,就有人笑,这狗屁天下啊,也该让厨子的菜刀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