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火的针法细腻活脱,针法所到之处,无不点缀的带满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就像胆小害羞的小泵娘,惹人喜爱。
而在余火完成这副女尸的缝制之时,那柱烧尽的香灰,刷的一下,随风而逝。
时间刚刚好,余火倒吸了一口凉气,放下了手里的银针,摘下了手套和口罩,露出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看着满身桃花多多开的女尸,可谓是惊为天人的杰作,不仅再一次颠覆了柳无声的眼界,也让他彻底对余火缝尸一脉的技法有所折服。
尽管他的嘴上没说,可是从他溢于言表的行为举止来看的话,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而阿蝶更多的是在欣赏女尸复原之后的美貌和童颜,面对余火以假乱真的技法,阿蝶不敢置信,这就是女人生前的容貌。
都说女人都是嫉妒心极强的动物,居然跟一个死人过不去,面的貌美如花的女人,阿蝶脸上写满了嫉妒和不甘心。
在为女尸恢复生前容貌的时候,余火利用的针法较多,对缝尸一脉的针法可以说是融会贯通,而惯以齐针,抢针,套针,滚针,打子针,辅助针,变体针为主。
这些针法缝制出来的‘桃花劫’,可以完全掩盖尸体皮肤组织接驳之处的突兀,就好比是刻在女人身上的桃花纹身,自然的毫无违和感。
‘尸解花语’虽然是残本,可是留下来的部分,充分记载了关于缝尸一脉不同针法缝尸的不同花纹,其背后所指的不同意义,是在为不会开口说话的尸体表达某种语境。
在尸体上缝制不同的花语,便是赋予死者不同的意义,而且意义重大。
尸体上缝制花语的工艺要求极高,而且对缝尸人的艺术水准同样要求极高。
针法之中向来要求‘顺,齐,平,匀,洁’五个字,这顺是指针线挺直,曲线圆顺,这齐是指针口整齐,缝边无参差现象,这平是指针法准确,缝面平服,花语不歪斜。
而这匀是指针距一致,不露底,不重叠,不回针,至于这洁是指绣缝口光洁,无污渍,不见血。
别小瞧了这五个字,对于针法的细腻程度可谓是严苛自己,不但需要针法娴熟,还需要足够的魄力和定力,因为在有限的时间内,面对一具残肢不全的尸体,首先需要克服的就是心理障碍,然后才是对针法把控的能力体现。
显然,余火已经熬过了这段难熬的经历,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面前的这幅栩栩如生的‘桃花劫’,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在‘尸解花语’当中记载的针法,更多的是为死者‘刺灵绣魂’,花语之外,更多的是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应有的慰藉。
这‘尸解花语’的另外一个说法,是说‘绣花能生香’,其目的是为了掩盖由于存放时间比较长的尸体,身上发出来的臭味,才会通过绣花这种方式,表达对尸体即将腐烂的寄托与哀思。
余火在收针的最后,绣上了‘投桃报李’,以示告慰死者的亡魂,好让死者的恶灵不再纠缠人间,早日跨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下辈子重新做人,最好是下辈子不做女人。
一段操作猛如虎,余火在面对恶灵作恶的时候,依旧体现出了应有的真才实学,而恰巧又有赶尸一派的协助,自然能够成功收服了恶灵作怪。
未免节外生枝,余火当即将女尸火化,并且将女人的骨灰,撒落到了江海河畔,好让女人彻底从束缚当中解脱出来。
一场风波总算是告了一段落,可是这具女尸为什么会藏在师傅卧房的密室,一直是困扰着余火,始终没有找到理由和突破口。
这又与江海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有没有直接关联,依旧是个谜。
面对这些混乱的局面,需要时间梳理,更需要缜密的思维来梳理,而在此之前,希望不再发生无辜的命案。
余火希望警方的效率能够更快,能够抢在凶手下一次杀人之前,破解这这起离奇又凶残的连环杀人案。
寄希望于警方是一方面,但余火希望自己能够干点什么,至少能够通过这几起命案的作案手法上,进一步查找真相。
况且余火现在是缝尸一脉的门主,为了缝尸一脉的名誉和未来,余火没理由袖手旁观,更无法容忍有人假借缝尸一脉的名义,胡作非为,草菅人命。
余火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在与柳无声合作的过程当中,发现柳无声的赶尸一派技法,并不是很纯正,而且所用之处,太过于粗糙。
尤其是在面对恶灵侵蚀的时候,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这让余火有所察觉,不得不怀疑柳无声赶尸一派真实身份的可靠性。
“洪森这家伙,之前不就是个在汤家混吃混喝的草包吗?什么时候入了这赶尸一派了?”
余火的质疑无不道理,但凡是对洪森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过去是路什么货色,哪怕是赶尸一派死绝了,也不可能轮到他,更何况刚才的表现的确中规中矩,至少没有让人失望。
面对余火的追问,阿蝶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下去了,只好说道:“他不是洪森,而是柳半仙,遗巢现任的右护法,为了得到右护法的位子,不惜入了‘鬼籍’,眼下没有了肉身,想要行走阴阳,只能上了洪森的身了。”
阿蝶如实交代,让余火焕然大悟,如果说眼前的这副皮囊不是洪森,而是柳无声,那么刚才的表现,自然便可以说得通了。
记得柳无声之前在江海混的时候,为了摆脱赶尸一派的身份,不惜改头换面洗脱了自己的过去,最终混了个‘柳半仙’的名头,又有洪森的庇护,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这么一直糊弄下去,却不想半路杀出个余火,彻底毁了他的春秋美梦,在余火面前输得可谓是底.裤都不剩。
可是不甘心于认输的他偷了冥灯,投靠了鬼首大人,为了得到鬼首大人的绝对信任,他才会交出肉身,入了这‘鬼籍’,可以说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倒像不像柳无声之前贪生怕死的做法,或许人在经历了变故之后,心性也会有所改变,余火又何尝不是呢?
余火来到柳无声面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说道:“赶尸一派需要你这样的人发扬下去,尤其是对于赶尸回笼这种几近绝迹的技法,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而已,你觉得呢?柳半仙。”
一句柳半仙,余火当场拆穿了柳无声的真实身份,这让他不禁一怔,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有所隐瞒,笑着说道:“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不过有你这样不要命的人,缝尸一脉大有所望,余先生。”
余火拆穿了柳无声的身份,柳无声自然知道余火的真实身份了,尽管余火眼下这副皮囊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余火,可是能够如此娴熟的运用缝尸一脉的技法,除了余火本人以外,柳无声想不到会有第二个人。
之前在遗巢的时候,柳无声亲眼见识了余火的胆识和决心,尤其是献祭冥灯那一刻,让他感受到了余火可谓缝尸一脉付出惨痛代价的勇气,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余火身上拥有的这股不要命的拼劲,显然柳无声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只能以其他的方式,取得‘鬼籍’的身份,倚仗鬼首大人这座大靠山,以此赢得遗巢的庇护。
现在的柳无声已经是大权在握的遗巢右护法,是鬼首大人身边的大红人,拥有遗巢的半壁江山,自然不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听命于洪森的小角色了。
身份的转变,让他心态上充满了自信,但这种自信并非源自内心,而是来自强大的遗巢。
此番柳无声附身于人,混迹在人间,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冥灯,打开遗巢结界,破坏阴阳界,好让遗巢彻底解放。
双方互相揭开了对方的身份,算是打了个平手,继而彼此没有什么遮掩和顾忌,柳无声开门见山的问道:“冥灯现在在哪里?”
柳无声来者不善,让余火感受到了那股来自遗巢的嗜血和戾气,杀气十足的柳无声身后,肯定暗藏着不少杀手。
但阿蝶在场,柳无声还不敢当众翻脸,毕竟阿蝶现在的身份是鬼门信使,尽管在话语权上面没有左右护法好使,可是她的存在,不可小觑,因为她很多时候,就是鬼首大人的代言人。
阿蝶的权威,让柳无声有所忌惮,只是给余火一个下马威,好让余火主动交代冥灯的下落。
“冥灯早就毁了,在我逃出遗巢的那一刻,被结界给破了。”
余火没有说谎,的确在当日打破遗巢结界之时,冥灯光影,映照人间,在冥灯散发出那一束充满希望的光芒的那一刻,遗巢结界短暂消失,冥灯也随之消失。
现场阴阳界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余火没必要瞎编杜撰,也就让这个冥灯消失的这个传闻越传越当真,但余火并没有向世人公布细枝末节,除了他,也就没有人知道冥灯的生死和下落。
冥灯当场消失了没错,但余火并没有让灯芯彻底熄灭,而是逃出遗巢之时,将其带回了人间,并且藏在了一个没有人知晓的地方,这个地方便是汤若惜给自己立碑的墓地之下。
传闻归传闻,可是柳无声却始终不相信传闻当中的那一套说辞,反倒是认为,只有余火才知道冥灯的下落。
撬开余火的嘴,找到冥灯的下落,这才是他此番从返人间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