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烤全羊的架子。
一个号称神器的铁皮桶子。
一声请君入瓮的皇命。
瞬时间,在场朝臣都惊呆了。
皇帝这是怎么意思?
打算把圣人后裔当全羊给烤了?
孔立骨登时吓得心惊肉跳。
他敢在朝堂之上,嚣张叫嚣,甚或逼宫,让皇帝退位,凭的就是圣人后裔的这块金字招牌。
孔立骨自负在这杆大旗庇护之下,放眼天下,没有人敢动他。
哪怕是天子也不行。
更何况还是一个以蠢闻名的废柴皇帝。
可是现在,情况明显有些不对。
皇帝不但敢动他。
而且,动他的这个方式,极度残忍。
孔立骨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
“陛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进去?”
江离的脸上挂着一丝坑死人不偿命的笑意。
“诚如众卿所言,朕德行有亏,肉眼凡胎,开不见孔卿身上的圣人遗光。”
“不过,有了这件神物就不一样了。”
“只要孔卿钻进去,神物就能将你身上的圣人遗光无限放大。”
“到时候,不但朕这样的肉眼凡胎能看见,天下所有人都能看见!”
“怎么,孔卿难道不想让朕也沐浴一下圣人遗泽吗?”
孔立骨被噎得一愣。
就连两部尚书也不禁一脸纠结,像吃了苍蝇一样腻味。
什么圣人遗泽。
什么气运金光。
那不过是他们随声附和,用来堵皇帝的嘴的。
谁知,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刚才那套歪理邪说,皇帝非但照单全收,还按葫芦画瓢,又给塞了回来。
这下子轮到群臣尴尬了。
要是当面否认,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可要是承认,孔立骨立时就要变成烤猪。
一念至此,孔立骨登时翻脸。
“圣人气运,天下皆知,用不着再证明。”
“至于这个什么神器,臣不屑于进去。”
孔立骨不是傻子。
就算皇帝能把瞎话编得天花乱坠,他也绝对不会自寻死路。
江离痴声冷笑。
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孔卿,你当真不肯进去?”
“当然!”孔立骨大手一挥,朝服甩得啪的一响,“想让我进去,除非先祖孔圣亲自降临。否则,绝无可能!”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宁可跟这个蠢材皇帝翻脸,也绝对不会钻什么神器。
“这恐怕由不得你!既然孔卿都这么说了,那朕就如你所愿,送你去见你家先祖。”江离的话锋一转,忽然变得阴恻恻的,“来人!送孔大人上路!”
那话里透着森然的寒意。
那一瞬,仿佛连周围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几分。
整个朝堂之上骤然一凛。
朝臣们下意识地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谁都没有想到,昔日的蠢材皇帝,会忽然变得如此强硬。
那一瞬间,江离的目光锐利的好像鹰眼一样。
此时,恰逢孔立骨的目光朝他扫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在空气中擦出了一道无形的火花。
孔立骨被那如针一样的目光刺了一下,不由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低头,躲避着那尖锐的目光。
可是下一刻,他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对!”
“皇帝不是蠢得要死要活了吗!”
“可是刚才那道目光锐利如鹰,精明如鬼。”
“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那个蠢材?”
“莫非他的蠢钝是装出来的?”
“我们都被他给偏了?”
他的心里陡的一惊,连忙抬头逼视回去。
可是这时,江离的目光已经变得混混沌沌,犹如泥潭一样。
孔立骨的目光逼射过去,就像泥牛入海一样,没有激出丝毫的波澜。
此时的江离,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不过那副神情,却怎么都跟精明不挨边。
那一瞬,孔立骨几乎怀疑,刚才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刚才大概是我看错了。”
“皇帝一如以前,其蠢如猪。”
“今日,说什么都不能栽在他的手里。”
“否则的话,我孔家在朝堂上还怎么立足。”
一念至此,孔立骨凶狠的目光逼射向江离。
此时,江离脸上的笑意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冷冽的神色。
“现在,朕以皇命令你,钻进转轮神器里。”
“你是进,还是不进!”
孔立骨心知,今天就是撕破脸,也绝对不能让皇帝如愿。
他冷哼一声。
“哼,恕难从命!”
此话一出,满朝寂静。
至此,君臣之间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江离的脸上渐渐爬上了一丝狰狞。
就听他幽幽道。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不奉昭,朕就亲手送你进去!”
“来人!”
话音一落,就听哗啦啦铁甲撞击的声音响起。
顷刻之间,戎装佩剑禁军冲进了朝堂。
朝堂上的争端已经惊动了整个皇城。
数千铁甲禁卫早就恭立在朝堂之外,整装待命。
现在,皇命一下,瞬间就充了进来。
一阵令人心颤的甲胄撞击声后,数百名禁军戍卫,已经将整个朝堂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的江离,脸上盖着一层犹如阎罗一样的寒霜。
他大手一挥,一指孔立骨。
“禁军来的正好。”
“将孔大人送进转轮神器!”
话音未落,孔立骨一甩袍袖,发出犹如响鞭一样啪的一声。
“我看谁动我!”
果然,在他的疯狂叫嚣下,数百禁军竟然无人敢动。
江离砰的一拍龙椅。
“禁军,还不奉命?”
皇命如山。
禁军这才反应过来。
锵!
锵!
锵!
数百把刀同时出鞘,发出一阵刺耳的铮鸣声。
禁军的刀,出鞘就要见血。
孔立骨的双眼之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恐惧。
眼看他就要血溅五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声低吼。
“住手!”
是户部尚书百里苟。
下一刻,就见他从袍袖里掏出了一块乌金令牌。
“禁军令牌在此。”
“禁军大统领夏侯崩离京之前下令,禁军只负责戍卫皇城。”
“只要不是外贼入侵,皇城之中发生的一切,禁军统统不得干预!”
禁军副统领倏然后退了一步。
“止步!”
在他的断喝声中,数百名禁军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本冷汗涔涔的百里苟长吐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夏侯崩在临行之前,将禁军令牌交给他,就是为防止皇帝调动禁军。
没想到,竟然被他料中。
百里苟缓缓收起令牌。
“副统领!”
“这里的事,是因为朝臣与陛下的见地不同,引发了争论,与外贼无关。”
“还请副统领命禁军退出朝堂。”
禁军上下一个大统领,十三个副统领,都是冠君侯的心腹。
户部尚书百里苟与他们是一丘之貉。
现在,他手持禁军令牌号令,禁军们自然不会悖逆。
禁军副统领大手一挥。
“听到尚书大人的话没有。”
“还不速速退出去。”
锵!
锵!
锵!
数百名禁军还刀入鞘,缓缓退出了朝堂。
短短几个呼吸间,刚才还号令禁军的皇帝,就只剩下了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