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鸟尽弓藏
作者:万里秋风   大明测字天师最新章节     
    徐璠心里一激灵,知道父亲是在提醒他,嘉靖这已经是法外施恩了。但最关键却是最后一句话。

    “似你这等废物,对朝堂还有和用处?”

    他本就是被嘉靖简拔起来当中书舍人的,嘉靖提拔他,就是为了平衡朝堂,打压萧风,当棒槌使。

    如今萧风已经封王,而且从今天开启民智这次争论来看,嘉靖已经彻底相信了萧风。

    既然彻底相信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搞什么平衡了。嘉靖玩了一辈子的帝王平衡术,现在真的放下了。

    如此一来,自己这根棒槌也就完成了历史的使命,“这等废物,对朝堂有何用处?”

    徐璠跪在地上,心里一片悲凉,知道自己的政治前途是彻底结束了,以后只能过富二代的无聊生活了。

    今后的日子一眼看到头,索然无味,无非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珍馐美酒,宝马香车,美人如云,榜一大哥……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萧芹心心念念盼望着的官民冲突,刚刚起来个小火苗儿,就被大明朝廷给扑灭了。

    不但扑灭了,相关政策的告示很快就贴到了各地的城墙上,看到告示的百姓和官员们都如同做梦一般。

    从此之后,大明的官员考评,朝廷只占一半,地方百姓的评价也占一半。两者权重相当。

    廉政院被扩大了职能,不再单查贪官污吏,也负责接受百姓对官员其他方面的举报。

    例如滥用刑罚,屈打成招;例如昏庸无能,屡办错案;例如救灾不力,玩忽职守,等等……

    千百年来,历朝历代的朝廷,都表示尊重百姓,对官员要看民望,什么清官靴,万民伞之类的,不一而足。

    但那都是面子工程啊,都是哄老百姓玩儿的,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会成为真实的东西。

    读书人能不能当官儿,再也不是上级说了算了?那些平时只配跪下磕头的百姓,也能左右我的仕途了?

    一些官员不太相信,觉得这没准是朝廷又一次糊弄糊弄百姓的,然后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底线。

    结果试试就逝世,短短数日之内,许多官员因为在百姓投票中声誉不佳,而被重点调查。

    查实情况有情可原的,警告一下;情节轻微的,降级留任,以观后效;确实行为恶劣的,直接丢了官儿。

    相反,一些百姓高度赞扬的官员,被查实后,获得了升迁,临走时按老规矩,也收到了万民伞。

    负责送伞的当地老绅士感慨万分:“大人啊,小老儿今年八十五岁,送出去过二十把万民伞了。

    算上你这把,只有三把是百姓亲手做的,剩下都是官儿们自己出钱做的,然后让我走个过场。”

    萧芹在拿到那张布告后,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嘉靖这是抽的什么风,怎么就被萧风忽悠瘸了,这还是那个嘉靖吗?

    最后还是对萧风最熟悉的三休一语道破了真相:“主上,我倒觉得,萧风早就想干这件事儿了。

    以他的为人,从他开启民智那天没准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只是兹事体大,没有由头他也没法贸然推进。

    但主上让白莲教在各地挑动闹事儿,好像正好给了萧风这个机会,让他把这事儿给干了呀。

    主上,你说萧风会不会是故意露出的破绽,引诱各地白莲教闹事儿的呢?”

    安倍风华想了想:“按主上对萧风的推论,这事儿还真是很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大明最后的这一千多个白莲教徒,既帮萧风推动了百姓监督官员之事,又到京城帮萧风谋逆。

    结果还落入圈套,让萧风找到了进攻日本的借口。这个萧风,简直是太阴险了。”

    萧芹看着这两个眼下都不能动的家伙,手里的布告已经被捏碎了,但还能面带微笑。

    “喝茶吧,口干了就少说点话,上火了容易烧死。丞相去动员训练军队吧,萧风要来,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萧风确实要来了。当日解决完地方官民冲突,确立百姓监督官员的政策后,萧风就再次提出。

    “既然徐首辅认为的大明心腹之患已经解决了,我再次请求,带兵攻打日本,那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这一次,百官都默不作声,刚刚丢了官的棒槌徐璠就是榜样,谁知道萧风手里还有什么引而不发的东西?

    徐党都不反对,萧党众人更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远征日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当然作为天朝上邦,官面文章还是要做好的。于是高拱执笔,亲自给大明联邦写了一篇通报文书。

    大意如下:各位小弟们都听好了,不是大哥我不讲究,日本都斟茶认错了,我还不依不饶的。

    实在是日本天皇这个王八蛋犯了江湖大忌,表面服软,背地里勾引二嫂,企图弄死龙头老大。

    幸亏我们二嫂比较忠贞不二,表面跟他鬼混,其实和老大暗中商量,引蛇出洞,关门打狗。

    日本这种二五仔的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老子不砍了他,以后还怎么当老大,还怎么收小弟?

    老子去打日本的时候,小弟们不用出太多人,每个国家出三条船就够了。

    日本那一片风浪太大,大哥我很关心你们的安危啊。剩下的老实在家待着吧,别往跟前凑,免得崩你们一身血!

    好好看着,大哥我是怎么单刀赴会,劈了这个王八蛋的!

    文书写完后,高拱狐疑地跟萧风确认:“真的不需要大明联邦这些国家多出点兵吗?

    每个国家三条船太少了吧。他们既然身为大明联邦,受大明保护,就该为大明出力。

    日本虽然已经衰落,但这毕竟是灭国之战啊。他们多去点人,咱们不是能少死点人吗?何以王爷只要求他们各出三条船呢?”

    萧风淡淡的说道:“这一战,灭日本,就是要给他们看的。让他们知道,大明战力之强。

    以大明一国,无需他们帮助,灭随便哪个国家,都是易如反掌。百年之内,他们难以望其颈背,少生异心。

    所以要举重若轻,实际上这场战争会非常惨烈,杀戮也会很重,大明要立威,就不能不让他们派人去看看。

    最关键的是,我对大明联邦中的一些国家并不完全放心,萧芹一辈子就是玩弄人心,纵横勾结的。

    这一战至关重要,只有大明的士兵,是我完全放心的。带着别人多了,万一被人背刺了,反而丢人。”

    徐阶虽然身为首辅,但刚跟儿子吃了瓜落儿,现在一言不发,安静得很,眼神中也带着些许厌倦。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嘉靖是拿儿子当棒槌用,而且现在用完了,退货时也还算是客气,还给擦了擦。

    但徐阶确实也有些灰心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大明已经不是当年的大明了。

    在萧风的改造之下,大明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自己毕生所学的权术智谋,在这样的大明里,好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反倒是看高拱还能跟得上,而更年轻一些的张居正则显得如鱼得水。

    就拿今天开启民智,以百姓督查官员一事来说吧,自己是真的想不通,但高拱则是认真地探讨利弊得失。

    而张居正则像吃了极乐丹一样,头点得像鸡啄米,似乎觉得早就该这么做似的。

    也许……自己真的老了?虽然从年龄上来说,自己还没有严嵩退休的时候老呢,也许是时代变化太快了吧。

    也许,是时候该体面地离开了。自己和严嵩斗了半辈子,又和萧风斗了这些年,也该是歇歇的时候了……

    萧风下朝的时候,徐璠拦住了萧风,脸上带着巴掌印,两眼通红,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萧风吓了一跳:“徐舍人,啊对,你已经不是了,徐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地,你难道想互殴吗?”

    徐璠摇摇头:“王爷,父亲让我明天就离开京城,回松江老家去。可我……我想再见见婷儿。

    我知道,我是进不去诏狱的,但你能进,我想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带我去见见她。”

    萧风叹了口气:“她是白莲叛逆,注定要斩首的。你去见她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受牵连。何必呢?”

    徐璠摇头道:“她是白莲教的人,当初跟了我也别有用心,这我都知道了。

    可她随我多年,温柔体贴,为我日夜操劳,我不信这期间毫无感情。我要见见她,问问她。”

    萧风默然片刻,还是领着徐璠去了诏狱。诏狱看守也没有阻拦,反正圣旨里说了此次叛逆由萧风处置。

    萧风站在诏狱门口和看守扯淡,徐璠一个人借着油灯的光亮找到了婷姑娘的牢房,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婷姑娘。

    婷姑娘武艺很高,最后被锦衣卫围捕的时候拼命突围,结果还是没跑了,受了很重的伤,在诏狱几天,也快不行了。

    徐璠轻声呼唤:“婷儿,婷儿,我来看你了。”

    婷姑娘一下睁开眼睛,等看清是徐璠后,爬过来,苦笑着看着他。

    “爷,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不是我连累爷了?”

    徐璠被父亲打肿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挺了挺胸膛,硬气地说道。

    “没有,我说我不知道这事儿,他们也没人敢说什么。你……你为什么要进白莲教啊,我对你不好吗?”

    婷姑娘摇摇头:“爷,你对我很好。有时候我都想,若是我先认识爷,打死也不进白莲教了。

    可人没得选啊,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若是没有白莲教,我早就饿死了……”

    徐璠擦擦眼泪:“你挺住,我去求求萧风,这次叛逆的处置权都在他手上,他能放了云姑娘,为啥不能放了你呢?

    想来他就是想顺便对付我和我爹。我给他服软,给他磕头,让他出够了气,他也就可肯放你了。”

    婷姑娘一把抓住徐璠的手:“爷,不用。我肯定是活不了的。我和云姑娘不同,云姑娘没杀过什么人。

    我这些年,杀的人多了。就光是这次京城之事,我就炸死了不少百姓,杀了不少官兵。

    爷,你如果心疼我,就求他给我留个全尸吧。听说,囫囵个走的人,才能记住事儿,下辈子我好再去找你,

    看大明这样子,以后是不会再有白莲教了,也不会饿死人了。我下辈子一定干干净净地去找你。”

    徐璠走出诏狱大门,跪倒在地,给萧风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从此离开了京城,余生再也没离开松江。

    当天晚上,白莲逆犯婷姑娘在牢中中毒暴毙,免于斩刑,收敛后葬于左家庄乱坟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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