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宋起兵北伐之时,西京云中府中无领兵良将,最终在一众大臣的建议下,完颜亮命完颜雍为西京留宗,往云中府备防,堵住岳家军北上的道路,而自己则亲自征召兵马三十万,南下中都燕京,要在河北地界与韩世忠大战。
此时完颜雍受命于隆兴五年冬末来到云中府,一入府衙,留守西京的官吏将佐纷纷前来拜见。
完颜雍坐于高堂之上,看着下方众人,开口问道:“云中府如今兵将几何,粮草又有多少?”
下方的西京副留守高存福出列回道:“禀殿下,如今云中府有女真将士三万,其中前国相粘罕所设云中卫一万五千骑最为精锐。另有汉军六万,渤海军一万,共计十万。若是将西京路各州府人马算上,约有十五万余。怀仁县有粮仓五座,足够大军吃喝年余。”
完颜雍点点头道:“如此某便放心了,且传书于太原兵马总管完颜平,命其整备军事,年后只怕宋军便要北进,让他固守太原坚城,以耗宋军,待得宋军力疲,某必起云中大军与之相应,共破岳飞。”
随后众人各议云中府军政大事,当夜高存福设宴为完颜雍洗尘,众人尽欢不提。
时间转眼便是春尽,岳飞起兵北上进攻太原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云中府中,这一日,完颜雍将心腹耶律楚仁唤来,问道:“我命你查探诸事可有消息?”
耶律楚仁回道:“依王爷所示,属下命人暗至怀仁县,细心查探怀仁粮仓,虽然高存福防备严密,但还是被属下探得些许端倪。正如王爷所料,怀仁五座粮仓,如今只怕只有三座有粮。”
听得此言,完颜雍不禁愤愤一拍面前案几,怒道:“这混帐东西,粮秣重事竟敢虚报于我,若不是我早有警觉,只怕要误了大事。”
耶律楚仁闻言苦笑道:“王爷不必恼怒,便是燕京有王爷坐镇之时,仍不时有军中将领私下倒卖粮食于奸商,王爷也曾试图将其除之,但此事多有朝中重臣的影子,最终也只是轻责了事。燕京如此,西京想必也相差不远,又兼粘罕故去之后,西京将官都是人人自危,当此之时,恐怕有许多人都已有了保存后路之心。王爷远道而来,军政之事还未熟悉,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以慑众人,只怕太原万一失守之后,西京便要危矣。”
完颜雍点点头,叹口气道:“正是如此,我观高存福的人头却是不错,正好借来一用。”说罢挥手示意耶律楚仁退下。
待得耶律楚仁离开之后,完颜雍将身子靠在椅中,闭上了双眼,他虽然知道中原这些年并无战事,燕京与西京守卫便不似从前一般,而且如今的金国上下早已不再是当初完颜阿骨打麾下那些能征惯战的武将,而是因为久占中原之地,许多汉人入金为官,占据了金国底层官吏相当大的一部分。
这些汉人,若说为国尽忠,安抚百姓,那自然是不成的,而逢迎上官,聚敛钱财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之金熙宗登位之后多行宋制,重用汉官,引得朝中女真官员十分不满,相对应的到了地方上之后,汉人与女真官吏之间的隔阂也越发深厚。虽然那些汉官在面对女真官员时一副奴颜媚骨,但背底里却不知借其名义做了多少不义之事。
而那些女真官员,在常年奉迎之中早已失去了进取之心,反而是贪婪之欲越发见长,这也使得下面的汉官更加肆无忌惮地聚敛钱财。倒卖粮食已经算不得什么,更有甚者,竟然将军械私下卖到了蒙古诸部之中,当真是其心可诛,完颜雍不禁恨恨地想。
但眼前之事却不得不尽早处理,否则一旦太原失守,云中若是缺粮,恐怕自己能不能够守得住西京都将成为问题。想到这里,完颜雍双眼突然一睁,寒光闪过,高存福,便由你来开这个头吧。
数日之后,完颜雍传令要往怀仁慰问众将士,命一众官吏随行,当消息传下之后,高存福不禁眉头一皱,去怀仁?莫非是要去查看军粮不成?于是他连忙将自己弟弟高怀义唤来。
兄弟二人一见面,高存福便开口问道:“怀仁城中如今存粮还有几何?”
高怀义苦笑着说道:“年前完颜雍来时我等才卖了一仓于城中粮商,如今怀仁五仓,只余两仓有粮。”
高存福皱眉道:“完颜雍那厮明日要去怀仁犒军,只怕其意在军粮,该当如何是好?”
高怀义眼珠一转,附耳上去,说道:“事到如今,不如这般......”高存福边听边点头,随后命高怀义自去准备。
次日,完颜雍率众官一路来到怀仁,对怀仁守军一番犒赏之后,完颜雍信步来到了一座粮仓前,笑着对高存福问道:“高大人,仓中果有粮否?”
高存福连忙应道:“禀王爷,仓中粮食充足,待我唤人前来查看。”说罢命人打开仓门,众人入眼处只见一袋袋码得整整齐齐的粮食直堆到顶,果然是仓满粮盈。
高存福随手抽出腰间佩剑,往其中一个粮袋上一扎,洁白的稻米便如流水般洒落出来。
完颜雍见状眉头微皱,随后唤来耶律楚仁,命他上前查看,连试数袋,皆有稻米流出。这般情形,就连耶律楚仁也愣在了当场,要知道,这座粮仓是他着人仔细探过的,数日之前还是空无一物,如今却是从何而来这般多的粮食?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几日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完颜雍见耶律楚仁愣住,心中不禁微恼,但以他对金国官吏的了解,此事断不会这般简单,但如今查看粮仓一无所获,也只能就此作罢。末了,只能笑着对高存福说道:“高大人经营西京许久,既然积粮如山,那西京无忧也。”
高存福心知过了今日一关,暗道侥幸,便陪着笑说道:“王爷谬赞了,下官为国尽忠,不敢丝毫懈怠,此乃应有之义。”
完颜雍笑笑转身便走,众官当即随行,只有高怀义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堆到顶上的米袋暗中抹了一把汗。